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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娇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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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满乾耳听八方,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要抱头跑开了,也不知冯相将杀手安排在了何处。
陈霜在他前面,一副更加胆颤心惊的样子,如此便显得他的神态没有那么狼狈。
“你叫什么名字?哪的人?”李满乾假模假样关怀道。
“陈家、阿霜,东陵人。”
“陈霜你不用怕,我们都是官家的人,此番留下你确实是我们的人考虑不周,但是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正好我们也要去东陵省,等到了东陵,便会放你归家。”
陈霜细声嘀咕了句,“正是官家的人才要怕。”
李满乾没听懂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追问了句,“官家有什么可怕的?”
他指了指后头拉的十架马车,“你瞧,你们那里闹饥荒,官家还要拉粮来救,这些不够还要亲自去别的地方求粮,官家哪里可怕?”
“你一个妇道人家,国家大势什么道理都不懂,我不同你计较这些,不然光凭你这句话就是非议圣上,可就要蹲大牢了!”
李满乾刚絮叨完这句,忽然问得耳风阵阵,咻咻地划过去,转头发现陈霜早已经跑到树后,车阵大乱,马儿的叫声和蹄声混为一处,他登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真是要了命了!
几十发冷箭嗖嗖地从他面前划过,李满乾吓得胆突心惊,朝着陈霜躲的方向抱头鼠窜。
冯国相叫的人也不知道瞄准点,这得误伤多少人!
“你过去点,给我腾个位置。”李满乾本想占了陈霜的树丛,见她一脸鄙夷地望着自己,只好咬咬牙,冒着箭雨移了一步,躲到旁边的树后。
他总觉得自己这棵树比陈霜的要瘦弱些,于是尽力缩着身子,避免被冷箭暗伤,心想这娇儿河种的树真是好树。
冷箭持续放了很久,生怕放过马车里的一点活物,李满乾右边是陈霜,左边躲着马车夫,再没看到别的人。
不知道季如风那个混小子有没有被射死。
不知过去了多久,冷箭声戛然而止,但是没人敢张头出去看,一直僵持到那边的草堆里滚出来一个满身污垢的男人,
他重声咳嗽的声音引起了李满乾的注意,没防备已经露出头去看,一看便是季如风那小子。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咳咳,殿下…快救驾…”
这倒是提醒李满乾了,他撇了一眼长公主所在的马车,已经被插成了马蜂窝,没忍心去看第二眼。
长公主再怎么也只是个女儿家家,真不懂冯相为何下手如此狠。
他将季如风扶起来,招呼起其他人,一起去探查长公主的状况。
冷箭已经将整座马车贯穿,前面帘子都射穿,烂成了一块破布,虚虚地掩着里头的惨剧。
“要不,还是别看了。”马车夫提议,这很明显,里面不可能有活人了。
季如风伸手想去拔箭,被李满乾拦了下来,“别动,这箭身涂了毒物。”
季如风垂下头,李满乾现在心里倒也有点不是滋味,便也同意了,只叫人将这马车卸下,滚进河道旁的草丛里等待处置。
“这是匪徒劫道啊!光头化日竟敢如此嚣张,速去往宫里发信,长公主遇匪,丧于慈父山。”李满乾一锤定音道。
季如风问他,“匪?你是说平阳山的匪?”
平阳山距此地二里,是最近的匪患,李满乾只能将罪名按在他们身上才比较合适。
李满乾慷慨激昂,饱含热泪地盯着季如风,“当然了!!!”
“可是平阳山的人最近几年都没有……”辩驳声马上被李满乾压了下去。
“季讯微,你替匪徒狡辩什么?你莫不是要弃明投暗!”
此时从季如风身后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略嘶哑地反对。
“这绝不可能是匪徒所为。”
“是有人,要加害本殿下。”
众人闻声回头,李满乾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耳鸣阵阵,倒退了几步。
怎么可能真的是长公主……
长公主居然活下来了……
从哪里冒出来的长公主……
看着从河岸上爬上来的女人,众人心里不约而同地发出疑问。
她攀附在河边,手里紧紧攥着弱草,浑身湿透,发丝如黑色水草般在身躯上蜿蜒,整个人发白得近乎病态,一双眸子却是血淋淋地暗红,像是从地狱黄泉爬上来索命的恶鬼。
季如风最先反应过来,“快、快去扶起殿下更衣。”
众人反应过来皆回避转过身子,陈霜虽然眼带惧意,到底不敢公然违抗官老爷的意思,上前将人扶到唯一一个还能乘坐的马车里。
进了马车,天丙的脸上才显现出心疼的神色。
张瑞平右肩的布料撕破了一个大洞,里面血肉模糊地插着一柄箭矢。
天丙将张瑞平的湿衣褪去,用马车里备好的毛巾为她擦了擦身体,再将包袱里崭新干净的衣服换上,箭矢不能拔,便只好在原先的地方破开一个洞。
天丙自责地咬着唇,暗自垂泪。
殿下提前将她赶下了车,选择独自面对一切。
若不是她第一时间便看到殿下从靠河一边的侧窗跳了出来滚进娇儿河里,冷箭放出来的时候她在李满乾眼前根本装不起来,定是忍不住要冲进去。
这样一来,殿下的谋划也会付之一匮。
张瑞平头脑有些发胀,自己试了试额头果然有些热,“问问有没有姜,煮一碗热汤送进来。”
天丙掀开帘帐,外头的天色已经偏暗,约莫已经申时,大家已经在安营扎寨,打算在慈父山度过一夜。
“陈…霜,殿下怎么样了?”陈霜刚下了马车,李满乾便凑了上来。
“你们殿下要一碗姜汤,她中箭了,伤的很重。”
李满乾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直突突,陈霜回了话便自顾下了马车,李满乾没来得及拦她,便听到里头传来一阵微弱女声。
“李大人?”
他急忙应下,试探道:“殿下有何吩咐。”
侧窗一边开着,探出一个莹白无血色的脸,黑瞳黑发,吓了李满乾一大跳。
“你知道我中箭的事。”
听这话时,李满乾深深埋着头拱手,眼神虚得一丝都不敢和张瑞平对上。
“我需要医治,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李满乾心知肚明长公主中的是冯国相静心特调的毒箭,能不能有医治之法先不论,就是这荒郊野地,除非他们返程回京,哪里有什么医馆。
李满乾皱眉挤眼,意思这事有些难办。
“殿下怕是只能返程了,此处荒郊野地,去最近的驿站也要翻过一座大山,离最近的东陵省,快马加鞭也要五日五夜。”
“那就快马加鞭,五日五夜。”
李满乾惊愕抬头,毒素蔓延是极其快的,一般人三日便会毙命。
殿下……是开玩笑的吧?
张瑞平加重了语气,“我能挺到五日五夜,只有你们能按时到达,今日我遇刺的事情便与你们无关,若赶不到,那你李正德,便以谋杀我的罪名回京领罪。”
李满乾连连点头称是,心想你又不是大罗金仙,怎么可能坚持五日。
再说,现在张瑞平身受重伤,身边也就季如风半路掳来的婆子,两个弱女子,他只要瞒着季如风,偷偷地将她做掉,就说是毒发了,也无人知晓。
李满乾也不着急动手,明摆着张瑞平自己就死了,何苦还要脏了他的手。
他恭敬退了,不过他们这一路带的全是实打实的粮食,姜是没有的,便命人取了小米和水,架在篝火上煮着。
经历了一整天的惊心动魄,大家此刻都是惊心动魄、心身俱疲,互相依偎裹着草席很快便睡着。
马夫上山割了点草料喂了马,返回营地发现小米粥还在篝火上咕嘟咕嘟地煮着,大家伙也都睡下了。
他记得这粥是要给长公主喝的,便仔细取了下来,从破衣烂衫里摸出一块蓝布,里面包着一层油纸。
油纸展开,是颗颗精细的白糖。
马夫先是抖了一点进去,晃匀了,又觉得加少了会没味道,便将一半的量差不多一食勺,都加了进去。
他慢慢晃匀了,又放在石片上冷了会才端去马车前,轻轻叩了叩门板。
“李大人?”
看来长公主还没睡。
“殿下,李大人已经歇下了,他给您熬的粥好了,我给您端过来了。”
马夫将甜粥搁在马车板子上,便离开打算去和伙伴们挤一挤睡觉。
他也不知道今天为何会这么做,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从来不会去巴结上位人。
只是看她有些可怜。
说来也奇怪,马夫行走半生,见过的人和事多了,总会觉得别人的遭遇十分可怜,尽管他自己过得都十分不如意。
他觉得自己善事做得多了,说不定下辈子能投个好胎,也让人用马车拉一回,用轿子抬一回,再吃一回酒楼里的好酒好菜。
陈霜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她去慈父山上挖了几块野姜和艾叶,路上还碰见那个抓她的官老爷。
自长公主遇刺,季如风神经格外紧绷些,盘问陈霜了个仔细,十分害怕她就是刺杀长公主的内应。
“你去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