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是被深爱的人啊！》路百里

4、回头，给你讲题

　　我感到要抑郁了，王杰凯就坐在我床边，一言不发地看书。我对他这种视若无物的态度感到不解，这人很奇怪，一会儿孟浪地要命，一会儿又安静地要命，孟浪的时候恨不得搅得别人鸡犬不宁，安静的时候，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艹，”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凭什么啊，我因为他躺到了这里，现在还被迫忍受跟他同处一室的枯燥和无聊。
　　我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干咳两声。
　　他眼尾吊起来，看着我，好像在问我，又怎么了？我一看到他装腔拿势的眼神就不爽。明明知道他在这里我有多么的不自在。

　　“我去个厕所。”
　　他放下书，站起来。
　　我急眼瞪他：“你干嘛，你不会是想跟我去厕所吧？”
　　“也不是不行，厕所离这里有一段距离，我扶你过去。”
　　我上下打量，轻哼一声：“你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症啊。”
　　“怎么？”他轻抿嘴角，一笑。
　　“你大概忘了谁前几天拿我各种寻开心了，奥，不，不是前几天，是从我进三班以来，你就一直看我不顺眼，王杰凯，我就纳闷了，我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跟我说，我改行不行，你天天戳猫逗狗地弄我一下，觉得很好玩吗？”
　　王杰凯的笑一瞬间凝固在脸上，继而神色一滞。
　　我以为他反应过来之后肯定要暴跳如雷了，然而那一滞时间还挺长，导致他像一台运行缓慢的仪器一样半天才开口说话：“你确实挺好玩的。”

　　我艹，我简直想开口骂他了，但是碍于这里还有一个时不时观察着我们这方动静的医生，我只能暂且忍下。
　　我穿上鞋子，跟校医说了一声就出去了。
　　王杰凯紧跟着出来，我转身看着他：“王杰凯，你再这样，信不信，我找人揍你？”
　　王杰凯皱了皱眉，不慌不忙地踱到我眼前。
　　“你找吧，我就在这里等着。随时奉陪。”
　　“臭不要脸。”我骂道。
　　实在不知道要如何摆脱这臭无赖，我感觉自己成了笼中困兽，好像要随时随地都要面对这货的纠缠，他好像决意要缠着我了，就跟猫玩老鼠似的，不玩透了，不算完。

　　我急走几步甩开他，进了女生厕所，出来的时候，他正倚在相隔十几米的一颗树上。侧目看着我。我被他盯得有点恼火：“你看什么看，是不是还得给你支个架子在这里收费啊。”
　　他上前来猝不及防地在我头顶上呼噜了一把。
　　“你不光瞅人气人，说话有时候也气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里还含着笑，仿佛是一记若有若无的警告。
　　“肚子还疼吗？”他问。
　　“不疼了，我准备回去跟医生说一下，下节课回去上课了。”
　　我上前紧走几步，跟他扯开一段距离。
　　“看你走路的架势，就知道你没事了，也好，下节课正好是老周的课。”
　　我一脸恍惚地转过身看着他，“刚才看群里通知，老周又换回来了。”他讪讪笑道。
　　回教室之后，我反复思索着今天中午王杰凯和姜于姿讨论的那道题，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老周这次很有可能挑我上去。

　　一想到老周那恨铁不成铁的眼神，我就不由得心慌，还没进三班的时候，我就曾在老周手底下当过一年的班干部，他对我照顾有加，尤其是他的课，奈何我这个脑子现在就跟放了一团浆糊一样。
　　我正暗自发愁，背后有人拿书碰了我一下。
　　“干嘛”我问。
　　“回头听我讲题。”王杰凯说。一时之间，我都怀疑我耳朵出了问题，这家伙不是最巴不得看我出丑的吗？这时候给我主动讲题，鬼信？
　　我想了想，觉得他无论如何都没有那么好心。
　　“你到底听不听？”他不耐烦地敲了敲我的背，正好叩在我脊柱上痛的位置。
　　我转过头，怒目而视。
　　“看着。”敲我的那只笔回落到书纸上，我打眼一瞥，解题步骤。眼睛盯在上面，也就顾不得想他到底怀的什么心思了。先度过眼前难关再说吧。于是，我马上收回要泼出去的情绪，把整个身子都转过去，等着他讲题。

　　“讲啊。”我对着还愣在一边的人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么短时间都能走神。
　　王杰凯回过神来，看了我一眼，说：“你离这么远能听得见吗？”我重重看了他一眼，朝他跟前又凑了凑。
　　“好了吗？现在可以讲了吗？”他的长长的眼睫毛扑闪了一下，默然地垂下去，笔下刷刷两笔，他已经开始了。
　　我自然是学习能力不差的学生，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的这道题，我脑子里依旧在捣浆糊，王杰凯讲完一遍，我还没拨开一层云雾。我呆呆地盯着数学纸上那些形如乱码的数字，字母。
　　“听明白没？”王杰凯用笔敲了一下我的头，我恍过神来，死死看着他。
　　“你讲那么快，我怎么听得懂？”
　　“我……”刚要发作之际，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俯下身说道：“这已经是我最慢的速度了。”我脸一下子红了，尤其是细细品咂“最慢”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那个，不用你讲了。”我迅速转过头去，正好碰上周老师进到教室来。
　　周老师敏锐的眼光扫视了班级一圈，不着痕迹地在每个人身上打量着。
　　完了，我想，老周刚才重点瞄了我一眼，在劫难逃了。

　　果然老周真的让我到黑板上去做这道题，凭着一星半点的记忆，我开始在黑板上写解题步骤，可是写了两步脑子又开始卡克，老周在旁喊我接着写。我转过头颇为羞愧地看着他。
　　“这个我尽力了。”我跟老周说。
　　“你尽力什么？前面两步给的解题思路是对的，按照这个往下做就能解出来。”
　　“老师，我请求放弃。”
　　“接着解。”老周不放我。
　　“老师，我来。”有人在下面喊道，我一回身，发现是王杰凯那货。
　　“好，你上来接着解。”

　　跟王杰凯擦身而过的时候，他撞了我一下，我一回头，看到他正用一种含混不清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几乎都写满“笨死了”三个字。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只见他把我的解题步骤擦掉，用了另一种解题方法。
　　我呆若木鸡地看完他把整个解题步骤完美地呈现在黑板上，在老师和同学们赞许的目光中走下讲台，这才反应过来，这货刚开始为什么不教我这种解题方法，明显他刚用的这种解题方法更容易懂。
　　我脑子有点混乱，又开始陷入一种看不清的情境中去。他有意教我，但又不直接教我最有把握的，是何意？难道就是看我在上面出丑？是的，一定是这样，我想，如果我完全不会，大可以跟老师说一声不会，然而我这样上去匆匆写了两步又说不会，不用说老周了，其他同学肯定也大概能猜出来我是怎么得的那两步了，这种半吊子最让人脸红了。果然，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想看我出丑，狗杂碎。
　　想到这里，我恶狠狠地把脚往后攀在凳子上，一个使力，正好落到他的脚背子上，一阵呼痛声从后方传来，我眯了眯眼睛，把笑收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