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白月光的白月光》边不初

146、第 146 章

　　当年巩佳慧从发现到介入，再到最后两人彻底分开，从头到尾都没有告诉过江临业。

　　按她对江临业脾性的了解，江许不被打个半死也得是半残，如果事情在她的掌控内，她并不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只是，当她还在为江许突飞猛进的学业而感到欣慰时，竟不知他努力奋斗的目标一直都只有一个——考N大。

　　江临业本不同意，一定要他出国念工商管理，却没料到江许的态度坚决，到了死不回转的地步。

　　当时江临业还讽刺过江许：“就你那种忽上忽下，高不成低不就的成绩，张口闭口非N大不考，你以为N大好考？一个省里才出几个考得上的？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抱个佛脚就上天了？”

　　江许也理直气壮：“你也说了，N大不好考，不比国外的大学差，工商管理上哪儿学不是学，不如你和我打个赌，如果最后我的高考分数够不上N大，我就听你们的安排，反之，你们就不要再逼我出国！”

　　江临业本就不信这个荒废两年学业的兔崽子能靠着最后一年的努力飞升，自然敢打这个赌，只是没想到最后还真被他给考上了。

　　这令固执的江临业都傻眼了，本还有点动摇，意图反悔，后来在巩佳慧的劝说下，才终于放弃了逼迫江许出国的念头。

　　彼时，连巩佳慧也不知道，江许对考N大的执念如此之深，竟然是为了苏淮雨。

　　等知道真相的时候，苏淮雨已经离开了，音信全无，江许也因此而开始变了一个人。

　　巩佳慧：“他独自一个人回了玉林，待了一整个暑假，整天颓废丧志，到处打听你的消息，谁的话也不听，我都怕他疯得连好不容易考上的大学都不打算去上了，还好，他最后还是去N大报到了。“

　　巩佳慧：“当时我一直以为，这会是他恢复正常的一个开端，后来我才发现，我大错特错，当他发现你并没有去N大的时候，他真正的疯狂才刚刚开始。”

　　苏淮雨颤声问道：“他......做了什么吗？”

　　巩佳慧：“他打听不到你去上了哪所大学，就想去玉林一中偷档案，前后偷偷潜进去过三次，次次被保安拦下来，最后是我去找了校长才让事情平息。”

　　苏淮雨：“......”

　　巩佳慧：“我告诉他，学生的档案早就跟着转到大学去了，你进了档案室也没用，他才放弃了这条路子，但在找你这件事儿上依然没有死心，于是，他就只能去动别的脑筋。”

　　苏淮雨十指交握着，拇指无意识地一下一下抠着虎口，视线落在虚空处，眉头紧锁。

　　他听到巩佳慧继续道：“他开始企图动用非法途径找人，只可惜，他也就打架行，又不是什么真正混道上的，一个大学生哪儿那么轻易能找到靠谱的非法寻人机构，挺机灵的一个人，硬是被各路骗子骗了十几万还不愿意放弃。”

　　苏淮雨其实心里挺不好受的，可听到这儿却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可转念一想，江许在某些时候，确实透露着一种“人傻钱多”的气质。

　　譬如当年刚熟悉起来的时候，给他转的打车费，往往都是以百论的。

　　苏淮雨确实轻笑了一声，在巩佳慧短暂的停顿中，他斟酌着出了声：“这些，和他的病有关系？”

　　巩佳慧再次喝了口水，明白了苏淮雨是在催促她切入正题，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慢慢道来。

　　巩佳慧：“努力考上了这么好的大学，又不好好上，成天被网络骗子耍得团团转，这个城市飞到那个城市，有一次甚至还跑出了国，只可惜啊，次次希望落空，人就变得一天比一天颓丧，抽烟酗酒闹事，怎么解压怎么来，哪儿还有个学生样儿，差点儿就被N大给劝退了。”

　　巩佳慧：“他爸一直都以为江许只是本性难移，爱玩儿爱混，直到事态发展得越来越超出他的接受范围，这才终于意识到了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到这一刻，巩佳慧也终于知道江许对苏淮雨的感情不是她认为的那么浅显了，本还有意隐瞒江临业，这下也不得不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他。

　　夫妻俩因此大吵了一架，江临业责怪巩佳慧知情不告，更愤怒于江许的出奇离谱。

　　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曾经跟一个男的谈过感情，甚至现在还为了这个男的干尽荒唐事儿。

　　于是，他找江许开门见山地谈了话。

　　江临业将一叠资料扔在了江许面前，直截了当道：“这里是我让人整理的一份医院诊所清单，都对矫正同性恋有所涉猎，我让人给你预约，你给我去做治疗，一家不行就换一家，我不信我江临业能生出个同性恋来。”

　　江许也直截了当：“我没什么需要治疗的，我又不是同性恋。”

　　江临业嘲讽道：“你为了个男的考上了N大，现在又为了他萎靡不振，变成现在这幅臭德行，你还有脸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是同性恋？”

　　江许眼睛都没眨一下，张口就道：“男的女的我都无所谓，我只喜欢他，别人我都不要。”

　　江临业怒不可遏，指着江许骂道：“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江许当着江临业的面点了根烟，平静道：“我是不是男人，我妈生我出来的时候，你没确认过吗？”

　　话毕，一个杯子就狠狠摔了过来，砸在了墙上立时碎成了渣，就差分毫，杯子就砸在江许的脑袋上了，他却眼睛都没眨一下。

　　江临业：“你给我把烟掐了！！！”

　　江许充耳不闻，吞云吐雾，单手插兜站在江临业的办公桌前，漫不经心地透过烟雾看向江临业，问道：“还有话要问吗？没有我走了。”

　　江临业胸腔起伏剧烈，显然是气极了，已经好多年都不曾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上手的冲动，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信自己管得了那么大的企业，管不了自己这个儿子。

　　江临业：“江许，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你现在不过就是个卡里比人家多点儿零花钱的纨绔子弟，你能有什么本事？你有多少种办法找他，我就有多少种办法让你没法儿找他。”

　　江许始终淡漠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色变，因长期颓丧的关系而凹陷的眼眶里，一双深邃的眼眸隐隐透出不满和怒意。

　　江临业很满意看到他露出的表情，继续道：“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找到了又能怎么样，我和你妈绝不可能接受他，难不成，你还想为了个男的什么也不要？包括你的父母？”

　　江许沉默了半晌，将烟从嘴里抽了出来，走近办公桌，微微弯下腰，倾着上半身逼近江临业，视线灼灼，伸手将烟摁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只见他神色晦暗，嘴角忽然一勾，笑道：“有什么不可以的？”

　　江临业没想到这小子疯成这样，狠狠甩了他一耳光，大骂他不孝逆子，说他这辈子都比不上他的哥哥。

　　江许早就不在意在父母的心里自己永远都比不上哥哥这一点，被这么说并不觉得有多难受。

　　江临业打得太狠，江许的嘴角磕在牙齿上很快就出了血。

　　他用拇指抹掉，直起身的时候，顺手将桌上那份医院诊所清单捞了起来。

　　他随手翻了翻，大概有十几二十所，遍布全国各地，也许这些没用的话，江临业很快就会再整理一份世界各地的出来。

　　他没仔细看每家医院或是诊所的细节分析，抓在手里朝江临业扬了扬，说道：“爸，既然你不相信我说的，总该相信医学吧？你等着，我会向您证明，您的儿子，绝对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巩佳慧：“江许跟他爸一样，固执又强硬，做事也雷厉风行，不出一周，他给我们出示了五份心理医院的检查报告，每一份报告的结果都显示一致......”

　　苏淮雨又情不自禁地空咽了一口唾沫，等待巩佳慧的下一句话。

　　巩佳慧：“江许确实不是同性恋。”

　　苏淮雨的心恍惚间漏跳了一拍，虎口几乎被他抠破了皮。

　　他忽然想起了在江许房间的抽屉里，隐约看到的那些报告资料。

　　苏淮雨迷茫又困惑，下意识问道：“那他......为什么会......”

　　苏淮雨问得模糊，但巩佳慧很快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很快把话接了过去：“你是想问，既然他不是同性恋，为什么还对你念念不忘？”

　　苏淮雨双唇紧抿，默不作声，却是默认了。

　　巩佳慧：“或许你接着往下听，就不会再想问我这个问题了。”

　　苏淮雨的思绪跟随着巩佳慧的描述继续当起了旁观者。

　　巩佳慧：“当时，我和他爸跟你一样，对此也十分困惑，既然不是同性恋，又为什么会喜欢你一个男的，还到了那种地步，他爸依然不肯妥协，固执地认为江许是患了什么心理疾病，觉得他还有药可救......”

　　当时，江临业看着桌上的五份检查报告，这五家医院全都出自他让人理出来的那份清单。

　　可他还是不信邪，最后和江许道：“我给你的那份清单上，不乏可以治疗这种毛病的地方，我会帮你一家一家咨询，只要有办法，你都得给我把这破毛病治好。”

　　于是，江临业和巩佳慧开始亲自带着儿子去各大医院诊所进行问诊和治疗，意外的是，江许始终都很配合。

　　巩佳慧：“可是，数家医院最后的诊断结果都说江许很正常，根本不需要治疗，可他爸爸真的太固执了，父子俩简直都一个样儿！”

　　巩佳慧似乎真的很烦这一点，吐槽的样子显露出了一点儿身为妻子和母亲最普通的情绪状态。

　　巩佳慧：“他爸重新找专业人士整理了一份诊所清单，说是都有过完全矫正性向的成功案例，我记得......大约有十所，我和他爸陪他去了第一所，亲眼看到了所谓的‘矫正’方式，回去后，我就不想再让江许去第二次了......”

　　巩佳慧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竟然出现了失态，眼眶瞬间就发红了。

　　苏淮雨心里隐隐不安，他是念精神医学的，对于所谓的“扭转性向”也有所了解。

　　国内外正规或是非正规的治疗方式不胜枚举，荒唐而非科学的方式更是比比皆是，甚至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

　　果不其然，巩佳慧道：“我看到医生用一种仪器不停对他进行电击，江许就那样躺在仪器台上抽搐不止，呕吐不断......”

　　巩佳慧：“你根本无法想象，当我看到我的亲生儿子被那样对待的时候，我的感受......简直是......”

　　巩佳慧说着说着哽咽了，不自觉地捂着胸口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又恢复了正常，脸色却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

　　巩佳慧：“我不想他再进行什么治疗，可他的爸爸却依然没有放弃，想让江许继续进行治疗，所以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就在这个时候，令我觉得无比意外的是，江许竟然站在了他爸爸那一边。”

　　苏淮雨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细微的颤抖起来，止都止不住，失神的双眸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稍稍回了点儿神，木讷地看向巩佳慧。

　　巩佳慧看着苏淮雨逐渐失去血色的脸，心下有些不忍，却也欣慰。

　　起码她知道了苏淮雨的心里还有一点儿自己儿子的位置。

　　巩佳慧：“或许你和当时的我一样好奇，为什么江许在这时候又忽然顺从妥协了？”

　　巩佳慧苦涩地笑了笑，摇着头无奈说道：“我说过的，他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固执。”

　　江许当着夫妻俩的面，点了点清单上的十家诊所，向父母宣告了自己的决心。

　　“这世上你们能找到的所有治疗方式，我都愿意去试，如果这些破招能断掉我对苏淮雨的感情那最好，我也乐得轻松，一了百了，但是，如果断不了，那往后你们也别再管我！”

　　“我把话放这儿，人我一定会想办法给找回来，到时候，无论我们是搞对象还是结婚，你们都不能再说一个不字。”

　　江许认真地看向江临业，一字一句道：“行就这么着，不行你们现在就掐死我，就当从没生过我这么个货色，反正，你俩也从没满意过我这个儿子。”

　　江临业被江许气得半死，事情发生以来，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人给狠狠揍了一顿，几乎是往死了打，江许的腿都被他给踹骨裂了。

　　然而，终究还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父子俩对着犟，最后还是江许更胜一筹，江临业同意了他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