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ver Say Good Night》纯文字死亡

1、来访者（１）

　　下雪的冬日总是那么迷人。
　　托马斯神父刚刚从外面回来，屋子里烧得正旺的炉火让他的眼镜蒙上氤氲的雾气。
　　屋里静悄悄的，炉膛中的木炭不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只有北风这个顽皮的孩子，吹动挂在房檐的银铃，叮叮咚咚响着，像在这样温馨的夜晚献给上帝的赞美诗。
　　“感谢上帝……”
　　托马斯神父由衷地感叹。
　　洁白的桌布被摇曳的烛光镀上一层橙红，银质餐具一如既往整齐地放在铜盘两侧。涂着厚厚蓝莓汁的火鸡正向空气中散发阵阵诱人的果香。高脚杯里上乘的美酒呈现出梦幻般的光彩。
　　“哦！亲爱的！”
　　火炉旁有两张摇椅，那是托马斯太太的习惯：一边看书一边等丈夫回来共进晚餐。忙碌了一整天圣诞大餐后，她也许累了，正在打盹。为此托马斯太太常常感慨岁月不饶人，如果早个三十年，别说是大餐，就是晚宴凭她自己也完全应付得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今晚的王宫可真漂亮——虽然它一直都很美，不过今天是圣诞节，不是么？唱《圣诞歌》的时候殿下似乎很激动，他是个好国王。原上帝保佑他。晚些时候宫里有舞会，亲爱的，卓尔公主将成为最耀眼的宝石！你应该去看看她，她简直比真正的精灵还要高贵。亲爱的，你在听么？”
　　托马斯太太身上厚重的毛毯一直拉到眼睛下，只留出半个被火光映得红红的前额。
　　“你不舒服么？”
　　托马斯神父摸摸她的额头，愣住了：托马斯太太像外面的楼梯扶手一样冰冷。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不小心踩住拖到地上的毛毯。
　　“天啊……”他撞翻了另一张扶手椅，跌倒在地。
　　托马斯太太随毛毯的牵动慢慢倒过来，椅子的扶手拦住她看起来很沉重的身躯，有什么东西落在神父腿上。
　　借着熊熊火光，他赫然看清身上的物体，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半睁着似乎刚从睡梦中惊醒的眼睛，托马斯太太张开嘴巴，似乎想要发出卡在喉咙里的惊呼，也像在竭力呼吸最后一口气。
　　“……不……不……”
　　托马斯神父绝望地嗫嚅着，他拼命挪动身体，眼睛中充满恐惧，仿佛看到的不仅仅是妻子无头的尸体。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却被撞翻在地的扶手椅拦住了去路。
　　“上帝……救救我……”
　　“当上帝已将你舍弃呢，神父先生？”
　　有人背对着火炉，出现在他面前。
　　逆着光，托马斯神父看不清他的脸，目光落在来访者身上，神父脸上露出即使火光也掩饰不了的苍白：
　　“……你……你是……”
　　托马斯神父的瞳孔瞬间放大了，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被永远滞留在嗓子里。
　　来访者用一把锋利的短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失去意识前，托马斯神父清楚地听见刀尖划断了自己的颈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
　　刀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割下他的头，只剩一点皮肉连接着。
　　来访者舔净短刀上的血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托马斯神父的头颅挂在身后，眼睛中生命的火光早已熄灭，只有恐惧和绝望永远定格在灰色的瞳孔中，与滚落在一旁的托马斯夫人变成青色的头空洞地对望着。

　　今天是个不一样的日子。
　　大厅用蜜蜡重新粉饰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柔软的阿拉伯地毯一直延伸到走廊，铺到飘着雪花的外面；大理石喷泉在大厅中央，清泉从微笑的阿弗罗迪特肩上的水罐中汩汩流出；弯延的螺旋梯对着的墙体上，每一位王室成员画像都用高级的掸子小心翼翼清理过，就算是最小的镂花里也不会有灰尘，这使他们的微笑也更动人了，仿佛他们对眼前即将开始的舞会准备很满意。如果这些画像可以说话，他们一定会大声赞叹：“嗯！就应该这样！”
　　所有银质火把都点燃了，仆人和侍女从两侧鱼贯而入，恭敬地站在墙边；大厅北角，竖琴师仔细调试每一根金色的琴弦，礼兵小心翼翼地检查每一个音调都是否准确。
　　舞会就要开始了。

　　“啊！真令人失望！为什么托马斯神父不参加今晚的舞会呢？”
　　卓尔·图纳提乌坐在镜子前不停地抱怨。一绺珍珠黑色的头发垂在眼前。
　　“的确很遗憾，殿下。”用象牙梳子慢慢梳过卓尔的头发，伊昂斯·卡特满意地看它们重新打成卷，披在肩上。
　　“这可真令人扫兴啊，每年的圣诞舞会都是老样子。真乏味！”
　　“好了，别这样说。您的父亲，伟大的普米勒三世会伤心的，”伊昂斯拍拍她的肩膀，“去吧，没准您能在今晚遇上您的王子呢！您注定会成为舞会上最夺目的焦点！”
　　“若不是父王派威廉·伯尔塞将军驻扎在库蒙旧区，我亲爱的卡特小姐就该成为伯尔塞夫人了，对不对？”
　　“您又在开我玩笑了，殿下。”
　　伊昂斯红着脸，小声催促卓尔，“舞会开始很久了，去吧，殿下。”
　　她突然想起什么，走到门口时又折回屋子。
　　“瞧我忘记了什么？‘俄莫斯的馈赠’。”她给卓尔戴好一条银项链，项坠是一颗椭圆形光泽幽深的蓝宝石。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爱情使女人变得愚蠢’。”卓尔笑着说，拉起伊昂斯向楼下走去。

　　竖琴师的手指扶过琴弦，旋律在大厅里流淌。
　　托着酒盘的侍者穿行在宾客中，或安静地立在角落里。
　　贵妇人头上别着美丽的羽毛。手中高脚杯里散发出阵阵佳酿醉人的芬芳，她们用挑剔却隐藏不住好奇的目光审视从东方请来的舞者迷人的舞姿；贵族们礼貌地低声问候，目光时而被舞者牵引。
　　当最后的尾音消失在空气中，东方的艺人也停止舞动她迷惑目光的腰肢时，礼兵吹起号角，科克维亚公国的主人，伟大的普米勒三世出现在螺旋梯上，他身后跟着被他自豪地喻为“科克维亚精灵”的女儿，卓尔·图纳提乌公主。
　　“俄莫斯的馈赠”在此时也只能成为她的衬托，虽然在单独观赏时这颗美丽宝石是那么美丽而不可方物。
　　女人们低下头，像被她周身的光彩灼伤；男人们深深鞠躬，为她的高贵所折服。
　　“在你们翩翩起舞以前，我要在一次赞叹造物主的神奇：比起她的蓝宝石，卓尔才是真正的‘俄莫斯的馈赠’啊！”普米勒三世骄傲地大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