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杨同学》原知棠

3、像邻家小妹妹的啦啦

　　下课铃打了，林隅收拾好了桌面，准备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他一转身就看见杨哲言站在他的身后，背靠着教室后面的墙壁，正低头盯着手上的蓝色随身本。听见动静，他抬起头，收起本子，看着林隅。
　　林隅刚想开口，杨哲言就出声了：“林隅，一起去食堂吧。”
　　平时他都是独来独往，这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吃饭这种事也是一个人去，不像其他人结伴而行，他也并不因此感到孤独。
　　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被邀请。起先他被邀请一起吃饭回家，别人还会笑着等他，但最后都会嫌他收拾动作不够快，渐渐地对他很不耐烦。林隅不喜欢看别人的负面情绪，也不喜欢过忙忙碌碌的生活，就主动提出独自行动的意见，后来就一直这样一个人。
　　有一个饭搭子并不是什么上学潜规则。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有的人习惯把事情做好再出发，有的人习惯出发回程后再做事，这些都没有对错。
　　有时候他觉得周围的人都是冷漠的，因为他对其他同学类似的情况从来都是纵容的，而他却从未得到过同等的对待。他讨厌别人对他的毫无耐心的指责。
　　但他看着杨哲言，想着他对自己的帮助，还是答应了。
　　反正最后都会觉得他磨磨唧唧，都会分开的。
　　“好，那我们走吧。”
　　林隅和杨哲言一前一后从后门出了教室，往楼梯方向走。林隅走着走着，感觉自己的胃不舒服起来——今天中午被叫去和老师商量物理竞赛的事，完了之后又要忙着分班换教室，他没来得及吃午饭，早饭也只在家吃了一个夏蔚给他带去的布丁。
　　他有胃炎，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很难受，胃里面隐隐作痛。
　　脚步虚浮，林隅突然停下来，扶着栏杆靠着，转过身来看着杨哲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同学你先去吃吧，抱歉啊，我现在有点不舒服。”
　　看见林隅的脸色有些苍白，头上还冒着一层虚汗，杨哲言不说话，抓过他撑着栏杆的手，揽着他慢慢走回教室。
　　林隅撑着他的手，杨哲言替他分担了一些气力，他才能站稳。
　　到了教室，杨哲言把他稳稳放在座位上坐下，自己也落座。
　　教室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林隅感激地看着他：“谢谢，我没事，你去吃饭吧。”
　　“我现在不饿。”杨哲言没有走，担心地看着他，“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一天没吃饭了，老毛病犯了，胃疼。你快去吃饭吧，不用管我。”林隅推他站起来，他不想麻烦别人。
　　杨哲言没有动，看着林隅自己难受却还要催着他去吃饭，他有些心疼。
　　突然想起来早上程灵塞给他的家里面烤的面包，杨哲言从书包里面拿出一个食品袋，打开，里面有一个大的圆饼状的面包，旁边还有一瓶鲜牛奶。
　　他把面包从袋子里拿出来，推到林隅桌子上。
　　“你吃这个吧，我妈自己烤的。”
　　林隅刚准备拒绝，但还没等他说话，杨哲言就先开口了：“一起吃，我吃不完。”
　　林隅这才勉强答应，撕了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面包醇香酥软，很好吃，胃在美食的安抚下，叫嚣减缓。他又撕了一块，伸手递给杨哲言，突然意识到什么，准备收回去。
　　“我的手摸了栏杆不干净，你自己也快——”
　　下一秒他的话就被堵在喉咙里了。只见杨哲言不说话，低下头张开嘴一口咬下了林隅手里的那块面包，嘴唇触碰到林隅的指尖。手上温热的触感和现在这微妙的情形，激得林隅触电似的缩回手。
　　我这是在干嘛？为什么亲手喂他吃？林隅被自己的动作弄得莫名其妙。
　　这一边，杨哲言吃完了他手上的面包，又自己撕下了好几块吃了。
　　他把袋子里面的牛奶拿出来打开，塞到林隅手上：“这个你喝了吧，我吃饱了。”
　　林隅知道自己拒绝也没有用，只好拿着喝了。
　　杨哲言从林隅桌子上拿过他的水杯，起身去了接水室接了杯温水回来。
　　他重新坐下，把水杯放在林隅桌子上，看着林隅吃东西。
　　等到他吃完了，杨哲言把吃完后剩下的包装袋和一次性牛奶瓶拿出去丢进了厕所旁的垃圾桶，很快又折返回来。
　　“谢谢你了杨哲言。”林隅笑着看向他，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好多了。
　　杨哲言一怔，看了他一眼。这还是林隅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
　　“有药吗？”
　　“嗯……有，在我的书包里。”林隅说完想转身拿挂在椅子靠背上的书包，杨哲言抢先一步把书包提过来了。
　　“谢谢。”
　　林隅从书包最里面拿出一个白色小药盒。
　　有一次夏蔚和他出去玩，天气热，他不顾劝阻吃了冰淇淋又喝了很多冷水，导致胃病犯了，走的时候嫌麻烦又没带药，疼得走不了路。夏蔚取消既定计划，骂骂咧咧地拉着他回家去吃药，然后第二天就给他买了这个药盒子，让他贴身带着。
　　打开药盒，从里面拿出四颗胶囊，林隅就着杨哲言接的温水扔到嘴里咽下。
　　夏蔚经常说他，医生开的止疼药是以防万一，不是让他每天都吃，也不是吃了就能根治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除了夏蔚之外的人这么关心他。
　　林隅表面上对谁都好，脾气也好，可那些相处始终还是有距离的，他不喜欢和别人走得太近。
　　但是如果有人真心实意对他好，他也会回应对方。
　　“阿姨烤的面包很好吃。”林隅看着他笑着说，休息了大半天，虚弱的脸色逐渐缓了下来。
　　班上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回来了，赵安洵一回来就转过身和林隅讲话。
　　“对了林神，今天下午给你送情书的女同学好漂亮啊！哪个班的啊？”
　　林隅一时间没想起来，直到瞥到了见完宋羡回来后，他随手放在书上的那封信。
　　“你是说下午我去了办公室回来桌上那封吗？那是宋羡同学给的，她在高一四班文科班。”
　　说完，林隅看着那封信思索垂眸半晌，又补充道：“那不是情书，是宋羡给我写的分班后的祝福信，我们以前都是七班的，她还是我的同桌。”
　　赵安洵听完后又激动了：“我记得四班是文科火箭班吧！”
　　林隅笑了，自顾自的低言着：“那她现在应该很厉害了。”
　　他又拿出那封信看了很久，最终叹着气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面，准备放学回家带回去。
　　林隅的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杨哲言看在眼里，本来已经平复的情绪又有些起伏。
　　他努力说服自己：林隅能和自己同桌已经是恩赐了，他不能奢求太多。
　　有时候杨哲言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变态，一个喜欢上了林隅这个同性的变态。
　　就算林隅有女朋友了，他自己也无权干涉，毕竟他和林隅什么关系都没有，除了自己暗恋了他一年之外。
　　本来分班之前他还在选文还是选理之间徘徊，但当他站在办公室，在班主任给他分析选文科的好处时，他听见办公室内同样被挽留劝说的林隅坚定选了理科。
　　等到林隅出去后，他回过神来，笑着回复班主任：“老师，我选物理类。”
　　班主任：“你要是选物理类，竞争压力很大啊，到时候要是和林隅在一个班，哭都来不及。”
　　杨哲言内心：同班？还有这种好事？
　　杨哲言出去后，两位班主任一起长叹一声，瘫在办公椅上。
　　杨哲言班主任：“得了，合着这么久我白说了。这小子还是选了物理类，这么好的文科生苗子可惜了。”
　　林隅班主任：“我还不是一样。林隅选了理科，但是他理科确实很强啊，这孩子也有自己的追求，想当外科医生。”
　　两位班主任一起望着亮着灯的天花板，悲哀叹息：“唉，历史类又痛失两名大将啊——”
　　其实他选理科也并非全是为了林隅，他其实对法医这个职业很感兴趣。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和林隅在一个班上。他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
　　“杨哲言？”
　　林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嗯？”杨哲言看着他。
　　“嗯……我可以麻烦你20分钟后叫醒我吗？我现在头有点晕，想睡一会儿。”
　　杨哲言看了眼黑板上方的钟表，点头，林隅笑着道了谢，取下眼镜放好便趴在桌子上睡了，脸对着右边。
　　有的人已经睡着了，有的人盯了大半天语文书的文言文，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余光一直徘徊在同桌熟睡的脸上。
　　林隅的半边脸露在胳膊外面，朝着杨哲言的方向。
　　在傍晚的黄昏下杨哲言甚至能看清他脸上细软的绒毛。林隅的脊背随着他的呼吸略微起伏，教室里的空调开着有些冷，蓝色的校服外套被他随意披在穿着白色T恤的身上，能盖住整个后背，只剩下垫着脑袋的胳膊和半边脸露在外面。
　　和杨哲言不一样，林隅的五官柔和，睡着的时候可以说是一只猫猫，任谁都想上去摸一把。这真的很难联想到在巷子里和三个混混打架的男生就是眼前这个人。
　　一打三……是练过吗？
　　杨哲言低头撑着头看了林隅一会儿，目光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柔和。觉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眼时钟，又轻轻地用手拍了拍林隅的左肩。
　　林隅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揉了揉，看着窗外清醒了一下，又眯着眼睛笑着看向杨哲言：“谢了。”
　　“现在还没上晚自习，你可以再休息一会儿。”杨哲言淡淡开口，看了他一眼就又开始低头看文言文了，虽然事实上他并没有看进去什么。
　　他刚睡醒，稍稍伸了个懒腰，眼睛眯起来略带茫然的样子有些可爱——活像一只刚晒完阳光的猫猫。
　　林隅就像邻居家小妹妹养的啦啦（一只纯白色英短小猫）。杨哲言在心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