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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长安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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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行动频频失败,自宋承与卫浔到了灵山脚下后,太后就再也没收到过有关于宋承的行迹。
“皇上此次带了十几个精兵去灵山随行保护,其中有六个都是我们的人,在灵山脚下,全部死于流箭。”轻云秉声说道,静等着太后发落,半晌过去,太后竟无动静。
“太后?”轻云见太后在出神,轻轻唤道。
听到轻云的呼唤,太后方才回神,“哀家最近交代你的事,你办的都不好啊。”
“属下万死!”轻云低下头,怕太后不消气,又跪了下来。
“自从我们安插了冯均,九脉的变动更频繁了,那个叫杨一理的四处走动,如今太虚太玄已由卫浔控制,太阴太阳太恒太衍现在行事有些捉摸不透了,我只怕几多时日,太己山也会划归她手。太青山的尊主游兆麟又是个不问世事的主儿,剩下一个太伏山,想必卫浔也已安插人手了。”
太后平静的叙述着如今九脉的局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轻云,并无叫她起身之意。“侠以武犯禁,九脉不能留。我早就吩咐过你,你好像不太上心啊?”
“轻云不敢,实在是杨一理那小子奸滑,我们原本安插在太己山的人手被除了大半,现在若让他们站出来支持冯均,怕是会打草惊蛇……”
轻云把头压得更低了,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跟随太后多年,深谙太后个性,她不会留着任何一个没有用的人。
“那又何妨,你还真以为我指望冯均成事?他只要把九脉搅乱就好了,你办事几时这么死板了?”太后揉了揉眉心,语气依旧冷冽:
“因为太虚,皇上不再恐惧我,才敢把我安插在他身边的卧底搜罗起来,找个由头来一出借刀杀人。既然我的眼线被他一点一点的拔除了,那就别怪哀家鱼死网破了。这自古人心贪婪险恶,合归一处难,分崩离析,却容易得很。”
轻云知道,太后这是暂时放过自己了,可不知为什么,她背后还在刷刷地冒着冷汗,直到太后悠悠地补了一句:“这是哀家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轻云秉着气息,内心恐惧又慌乱,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地领命,退了下去。
今日,是长安长公主的生辰,否则太后不会放过自己。
可是九脉看起来互相争斗,实则固若金汤,因为风正厉、梁有光等宵小之辈死了以后,九脉倒比以前团结的多了。将太后的人插进去很难,挑起内部争端,也不是十分容易。
司南峥的求见打断了轻云的思绪。
“让他进来。”太后抬眼看了看通报的公公,吩咐道。
那公公领了吩咐,不多时便将司南峥领了进来,按礼,男人是不可以随意出入后宫的,不过当今皇上初登基时,所有国事都是由太后料理,为了方便,才允许大臣们出入太后宫中,这么多年太后从未势微,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没人敢改。即便如今太后势力不如从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仍旧轻视不得。
“你去了卫浔府?”太后凤眼微咪,审视着司南峥。
司南峥的小动作她都清楚,他的目的她也清楚。
只是这个人知道的太多了,十分危险,一个用不好,恐怕反而会祸及自己。
“果然什么是都瞒不过太后,去卫浔府是为确定卫浔行踪。太后,卫浔保护皇上出京了,此乃拔除宋承的良机。”
司南峥恭恭敬敬的解释着,他当然知道太后已经出手,这么说不过是为了打消太后的疑虑罢了。
太后闻言,脸色果然好了几分,“上次哀家想杀你,你告诉了哀家两件事,可还记得?”
太后不再追问,反而提起了那日司南峥为了保命说出的话,一个是世上还有第二枚青司镜,另一个是关于长安公主。
司南峥不说话,表示默认。
“长安,真的还活着吗?”太后紧闭双眼,即便她尽力掩饰,还是掩饰不了心底的期待与忐忑。
她希望自己的女儿还活着,但又觉得不可能了。
二十年了。
“活着,可如果我死了,太后您一定得不到她的任何消息。若太后想见她,需得些时间,等我完成了我的事后,自会如实告知。”
太后的表情,显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起初太后不信这世上有两枚青司镜,如今事实却摆在眼前,即便如此,太后都不肯相信我有长安公主的消息吗?”
“是又如何?”太后饶有兴趣的看着司南峥,年纪轻轻,确实有几分头脑,用起来确实危险。可就在刚刚,她改变主意了。
司南峥是一把再锋利不过的刀,只要运用自如,定收益颇丰,不过还需要细细打磨,仔细震慑才是。
“青司镜有两枚的消息,哀家不是不相信,而是一直都清楚。所以当你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更想杀你了。直到你说出长安,我才决定留你一命。”
太后心平气和的拨动着手里的佛珠,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哀家虽然想毁掉青司镜,但青司镜威胁不到哀家。”
“这两枚镜中分别隐藏着一张字条,是哀家当年亲手放进去的。张字条上各有一个惊天秘密,如若公告于天下,天下必乱,所以我要毁掉它,不光要毁掉它,一切与青司之乱有瓜葛的人,哪怕不知道青司镜的秘密,也都得死。”
当年的知情者除了太后,还有卫长英和云芙,可如今还活着的,除了太后,就只有云芙。
太后需要云芙来牵制风正厉,风正厉死后又被安庭深保护,所以才一直拖着,不然云芙也必死无疑。
“如此说来,太后杀尽所有知情者,是为了安天下?”
不是司南峥不相信,而是放眼帝京权贵,但凡接触得到权力中心的人,没人会相信。
太后不在意般摇头笑了笑,“世人更愿相信我是为了保住我的荣华。”
“既然世人皆如此认为,那哀家又何乐而不为?青司镜虽威胁不到我,但云芙的存在却让哀家如鲠在喉,如果她将她知道的一切散布出去,荣华富贵,岂不皆成泡影。”
“太后为何与我说这些?”
把自己的软肋展露在别人面前,这不像太后会做的事,太后心机深沉,荣华富贵从来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司南峥,你年轻气盛自负聪明,可这世上聪明人虽多,却也没有谁能利用哀家。哀家今日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你苦苦握在手里以为能要挟我的东西,原本就都是我一手炮制出来的。我对你的掌握,远比你对我的掌握,多得多。”
太后眸光凛冽,似能将人一眼看穿,令人瑟瑟发寒,“对吧,姜国废太子,南司。”
司南峥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么多年他苦苦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就连师父都不知道,太后竟然了如指掌!
他本是姜国皇后所出,十二岁那年被册立为太子,父皇对他给予厚望。
可是在他十五岁那年,他的母亲霍皇后被查出在宫中行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同期,镇北将军,也就是霍皇后的亲弟弟,大败于南苏,折损姜国十万兵马。
紧随其后,钦天监预测姜国亡于霍氏,皇上怀疑霍家存有反心,数罪并处,将霍家抄家流放,废黜皇后,幽禁冷宫,又将太子贬为庶人,永世不得归京。
霍氏被废后,张贵妃被封为张皇后,她的儿子七皇子虽未被封为太子,但也是眼下最得宠的皇子。所以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早已不言而喻了。
太后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对这段深宫秘辛自然十分清楚了,司南峥不得不唏嘘,看来太后能分权这么多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太后见震慑的差不多了,起身踱步到司南峥身侧,侧目道:“你要帮我做成三件事,第一,找到长安。第二,杀了云芙。第三,搅乱九脉。你若帮我做成这三件事,我保你荣登姜国大位。”
这三件事,每一件都不容易,可对面姜国皇位的诱惑实在太大,只有得到无上的权力,才能将昔日的敌人捏在手里。
张贵妃母子欠霍家的,他要她们用命来偿还。所以司南峥挣扎了瞬间,便下定决心道:“一言为定。”
卫浔与宋承一路到了京城,在路过尼姑庵的时候,被一个小尼姑拦住了马车。小尼姑身材瘦小,站在马车面前镇静自若:“阿弥陀佛,静空师太请卫施主庵中一叙。”
卫浔一口回绝,她掀开车帘对着小尼姑温声回道:“劳烦您传达给静空师太,卫浔要事在身,辜负美意。”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把皇上安全送回宫,况且,她一点也不想见到云芙。
小师太似是没听见一般,不着痕迹地抬眼,扫了一眼马车,见车中不止卫浔一人,“贫尼有话要单独与施主说。”
卫浔只得下车,俯耳过去,只听小尼姑压低声音道:“是安大人叫你过去。”
卫浔一头雾水的看着小尼姑,小尼姑却不再多说半个字。云芙找他去尼姑庵,而安庭深也在?
有意思。
卫浔回一句知道了,便与小尼姑分道扬镳了。
“当街拦马,想必是有要紧事,你去处理吧。”宋承眼皮胎都没抬,只是客气一番。卫浔趁他不注意白了他一眼道;“陛下安危重要。”
小师太回了尼姑庵,将卫浔半个时辰后前来尼姑庵的消息禀报了一遍,其余的,没有多说半个字。云芙似是很满意,点了点头示意她出去。
“阿浔刚刚回来,自然是要先把陛下安全送回宫里,师太切莫着急。”安庭深坐在花梨木制的扇面椅子上,手里把玩着桌面上的空杯子,漫不经心地道。
司南峥离开安府后,他便来了尼姑庵。他知道司南峥一定会去太后宫中,如果二人一拍即合,那么太后一定会借司南峥之手除掉云芙。
此时撬开云芙的嘴,再合适不过。
不过云芙似是不太相信自己,定要等到阿浔回京后才肯说出当年真相。卫浔将宋承安全送回皇宫后便来到了尼姑庵,安庭深本想去门口迎她,但云芙觉得安庭深心机深沉,不是很放心。
“你躲在后面不要出声,否则,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不会说。”云芙指了指佛像身后,不容置疑地道。
安庭深笑了笑,“师太是想拿我做人质?”
他今日是孤身前来没错,可这尼姑庵到处都是他的人,她能把他怎么样?
他依言走到了佛像身后,高大的佛身将安庭深完全挡住,他斜倚在佛像的金身上,耳边传来叩门声。
卫浔到了。
安庭深指尖轻轻抚摸佛像的金身,正在思索这金到底又多大纯度,南苏贵族尊重佛教,铸个镀金身的大佛,在请个高僧做法,似乎能赚个盘满钵满。
他指尖划过佛像的声音微不可闻,却落入了刚刚叩开门扉的卫浔耳中,卫浔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室内,只见云芙一人,跪坐在佛像前,虔诚祷告。
她嘴角微勾,一瞬间又被隐藏至无形。
“静空师太找我有事?”
云芙口中念着的经文戛然而止,她站起身面向卫浔,只见她眉眼间染着笑意,眼底却平静地如一池净水。如今的卫浔太过不同寻常,以前她见到她,眼神里总有一股怨怼跟不平,从未如此平淡,似陌生人一般。
卫浔见云芙一副若有所思并未回答,也是好脾气地等着,她负手挺胸,目视前方,因随行保护皇上方便而着的男装尚未换下,便更显得女子英气十足,不可逼视。
卫浔的视线一直落在金佛上,她知道安庭深就在后面。
云芙一直都知道太后的杀心,但起初受制于风正厉,后又受制于安庭深,才一直没有杀她。但一想到安庭深刚才带来的消息,说太后打算利用司南峥除掉自己,她就惶惶不安。
这个司南峥有多大的本事她暂且不知,但今天安庭深撤走了尼姑庵所有的暗卫。她知道,这些暗卫名为监视实为保护,有这些暗卫在,太后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安庭深在太后派人杀她的节骨眼上撤走所有人,是什么意图,不言自明。所以她答应了安庭深的条件,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他,只求安庭深能安全送她回靖国。
她自然是不准备说的,因为这个真相不光威胁到陈安栾,还威胁到靖国。她若说了,可是连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安庭深站在佛像后,注意到脚下地板的落灰深浅不一,好像不小心撒了什么东西,常人根本不会注意佛像身后,所以打扫的时候被遗漏了。
安庭深俯身蹲了下来,用指尖捻了一抹粉末凑在鼻尖闻了闻,是火药。
他面无表情地甩了甩手,似是要把粘在手上的火药甩掉一般。紧接着便从佛像身后走了出来,看也没看云芙,径直走到卫浔身边,云芙意图出手,却被卫浔一把钳住,甩到了角落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芙抻了抻褶皱的外衣,质问道。
“静空师太根本就没打算与我合作,故而在此拖延时间。”安庭深平淡的陈述着,根被没给云芙反驳的机会,吐字微凉:“来人。”
只听嘎吱嘎吱的声音,这间庵堂的房子窗子都被撞破,有六个幽冥侍卫瞬间伏在安庭深脚下,除了安凌七以外,个个带着面具看不清脸,但瞧那身手,当真是个顶个的高手。
“把佛龛上燃着的香掐断,然后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这间屋子里的火药都找出来。”
“是!”
那五个幽冥侍卫立马行动,云芙的脸色铁青,安庭深怎么会知道这间房子里有炸药?还刻意强调掐断供香,莫不是也已经发现了供香连接着引线,只要供香燃尽,就会点燃引线,引起爆炸?
“安凌七。”
“属下在”
“把她给我抓起来,关到安家密室,我亲自审。”
“遵命。”说着,安凌七将云芙反手绑住,很不客气地向外推搡。
云芙本来就不打算与安庭深合作,先是推脱等卫浔过来再告知当年之事,卫浔到了后又刻意拖延,她甚至把安庭深引到了佛像身后,因为那是火药最集中的地方,一旦引爆,安庭深必死无疑。
云芙此刻恨毒了他,她不想死在他手里,卫浔似乎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女儿,我是你娘亲啊,你当年眼睁睁看着风正厉杀死你父亲也就罢了,如今也要眼睁睁看着安庭深把我带走吗?”
卫浔不气反笑,问道;“你不是一口咬定是我杀的卫长英吗?现在怎么知道是风正厉了?”
云芙语塞,她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太多。
卫浔轻笑:“母女情分说深也深,说浅也浅,权看你如何把握了。”
这是在威胁她了。
她说出真相,靖国不会放过她。
她不说真相,安庭深不会放过她。
只要她活着,陈安銮就不会放过她。
处处是死路,本指望卫浔能救她一救,可谁知她三言两语就把话踢回来了,如今想要卫浔搭救,就必须说出真相了。
一个时辰以后,所有的火药都已被找到。
安庭深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给卫浔讲了一遍,包括司南峥来安府坐了两个时辰,他怀疑司南峥此次会投诚成功,太后会把最烫手的事情交给他办,也就是除掉云芙。
也包括他的心思,他本想趁此机会让云芙说出当年之事,所以才来了尼姑庵,却不想云芙打算鱼死网破,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
最起码私藏火药这么大的罪,尼姑庵不敢担,便索性将云芙交了出去,对外声称静空师太暴毙而亡,尼姑庵这么多年的收益有八成都进了太后的腰包,太后自然也不会蠢到把这件事抖出来,所以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现在云芙已经在安家了,撬开她的嘴只是时间问题。
“你是怎么知道这供香有问题的?”卫浔蹲在地上,盯着脚下被挖出来的一堆炸药,供香根部果然连着火药引线。
“只那一处明火,还可计算燃尽的时间,不难猜。”安庭深一把将她扯了上来,“危险,离远点。”
卫浔见他脸色不是很好,知道他是不甘心,向来算无遗策的安大人,今天差点被云芙摆了一道,纵使反应敏捷迅速扭转了局面,但还是掉以轻心了。
知他在意,她立马哄道:“太后也是倒霉,终于找到能下手的人了,还没等动手,云芙就被你抓走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人呢。”
安庭深自然知道卫浔是在变着法儿的安慰他,其实他在意的不是自己被摆了一道,而是忽然发现自己向来机密,却也犯了轻敌的错误,他一直认为云芙不足为惧,没想到差点死在这里。
“你啊……”安庭深将卫浔按到怀里,她一个不妨撞了进来,高耸的鼻梁轻轻擦过安庭深下颔,她顺势抬头,落入男子温柔的双眸,他浅笑一声,眸中温润更甚, “以后安慰我要用这样的方式,懂吗?”
卫浔没料到安庭深忽然的举动,反应过来时,唇上已落一吻,与以往不同,这个吻清清凉凉,如蜻蜓点水,却让人回味无穷。
刚才还在屋子里的一众幽冥侍卫此时已是不见了人影儿,这场面任谁也不敢看,不然主子反应过来觉得不好意思,那他们免不了挨顿揍。
唉,做侍卫难啊,得机灵。
他们离开尼姑庵时,已是傍晚,庵里管事的师太又是一番赔罪,直到确认安庭深不会声张时才放下心来。
安庭深与卫浔离开后,管事的师太派人悄悄进了宫,向太后禀明此事,太后知道后果然大怒,连夜叫了司南峥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