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告物

1、她死了

　　习年用手机给时错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如你所愿，我要死了。”
　　颤抖的手在26键上慌乱地打着字。
　　习年此时已经痛得不能再动弹，打这行字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把自己缩在床上的一处。脸色铁青，嘴唇紫白，头上冒着冷汗。
　　她硬撑了一个小时多，过敏使她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实在撑不住了。艰难地探手到床边的小木桌上，摸索着什么。
　　玻璃碎地声，什么被习年碰倒了。
　　两年前她生日时，时错特意花大钱给她定制的水晶熊。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
　　习年看着碎落满地的玻璃，不想再理会。
　　终于，她摸到了那瓶安眠药，用力的拧开瓶盖，直往嘴里倒，水也不喝，药物卡在她的喉咙。
　　“咳咳咳……”
　　安眠药连同血从习年口中咳出。
　　习年整张惨白的脸涨得通红，缓了些后，不到十分钟，习年感觉天晕地转，整个世界都颠倒了。
　　习年在痛苦中死了——恰好死在了下午1：14。
　　昨天晚上，时错的白月光子瑜回国了，他召了不少人为子瑜开派对，时错他自己也喝的跟一摊烂泥一样。
　　“听说你在我出国后找了个替身，是么？”
　　子瑜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
　　时错躺在皮沙发上，模糊地说。
　　“她……嗝……她就是……一个替身替你的，我看她长得很像你……就，顺着她意，答应了她的告白……”
　　时间回到两年前，明明是他求着习年的，现在怎么就反过来了呢？
　　“长得像我？”
　　“嗯……别谈这个了，你不是回来了吗？喝！”
　　时错知道自己酒量差，现在还喝。
　　十一点多时，其他人都喝不了了，纷纷各回各家，只有子瑜和时错喝到凌晨。
　　子瑜在外国练就好了酒量，她没醉。时间已经很晚了。她看着醉摊在沙发上的时错，嫌弃起来，她走了干脆不管时错，钱也没付。
　　时错一醉醉到天亮，他刚醒来时，感觉头都要炸了，他停有车在车库，但头痛得实在不行，不敢开，只好要习年去接他。
　　时错刚想点习年的电话，却又考虑到了习年好像不会开车。
　　“只能点滴滴了。”
　　回去的路上，他顺手买了点虾。
　　习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电视遥控器，电视没有开。
　　时错没有第一时间关心习年是否着凉，而是把习年拍醒。
　　“起来，去煮虾。”
　　习年被时错拍醒，一睁眼就看见时错把虾递到她面前，她接过，穿上拖鞋向厨房走去。
　　“好……”
　　习年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把虾煮好了摆在餐桌上，准备下楼买豆浆。
　　“去哪儿？”
　　“下楼买点东西。”
　　习年边穿鞋边回答他。
　　“行，走之前把虾剥好，我去洗澡醒醒酒。”
　　习年停下动作。
　　“嗯……”
　　从半年前时错知道子瑜结婚后对习年逐渐开始厌恶。把自己的气全都撒到习年身上，大半年来，习年被家暴了无数次，浑身是伤，每逢回家探亲时，都要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是三十多度的夏天。习年上两个月陪时错过生日，时错许愿时竟说出了令习年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话:
　　“我希望你死的早点。”
　　！！！习年心灰意冷，明明时错之前很爱她……习年的脑海中闪出一句一句时错的誓言。
　　“我永远爱你，习年！”
　　“祝习年小朋友生日快乐！诺，给你买了你看了好久的水晶熊，喜欢吗？好可爱，像你一样！”
　　“我不会离开你的……”
　　……
　　一句比一句深情，可现在呢？是一次比一次疼。
　　习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知道那天她在帮时错收拾房间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了子瑜的婚礼邀请函。
　　——时错还是放不下子瑜，只是找自己当替身，一个没有报酬的替身，时错向她表达的爱意从来的不属于她，而是子瑜的，从来都不属于……
　　习年觉得自己好傻，早知道时错有个白月光还要继续和他交往。她真的好后悔啊，把自己两年多差不多三年的青春献给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何必呢？
　　从那以后，习年不再对时错热情，渐渐冷淡，变化太大了……
　　十多分钟后，习年把虾剥好了。
　　“剥好了？”
　　时错穿着一套宽松的衣服站在浴室门口擦头发。
　　“嗯……”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
　　习年就想一只提线木偶，时错则无时无刻不操控着习年，她想逃也逃不开，连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经过时错的同意。
　　她出去了，大概十分钟又回来了。她只买了自己一个人的豆浆。
　　时错吃完早餐了，餐桌也不收拾，乱七八糟的，他还留下一些虾，应该是吃不完的剩下的，时错倚在椅子上玩手机。
　　“去，把剩下的吃完。”
　　……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谢谢你的好意。”
　　时错见习年反抗他，怒拍桌子。
　　“叫你吃你就吃！怎么那么多话？！”
　　习年摇摇头，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习年的头发，猛的把她扯过来。
　　这个动作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了。习年的头皮早就没了知觉。
　　时错把盘子里的虾抓起一把，强塞到习年的嘴里。
　　“不吃？那我养你有什么用？啊！？还不如养条狗！”
　　习年喘不过气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时错推开。
　　我不是剩饭桶！你吃剩的东西为什么要强迫我吃完？我有没有做错什么！！
　　要是其他的食物习年尚可接受，但虾不行，她对虾严重过敏，小时候她吃了一次，进了重症医务室，差点丢了性命。
　　时错一脚把习年踹倒在地上，刚想打，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子瑜的，时错调整好情绪，接下子瑜的电话。
　　“喂，子瑜。”
　　“时错，陪我出去逛逛吧，我刚回来，想熟悉一下这里。”
　　“好的，等我。”
　　时错收起手机，绕过倒在地上的习年，径直地向他的房间走去。
　　习年的肚子开始隐隐发痛，她用力地站起来，本来就对虾过敏，再加上时错踹她的那一脚，更加虚弱了。刚站起来一点就摔在桌子上，磕到桌角的尖处。她不敢喊疼，要是换做以前，时错绝对不会这样对她。
　　真疼啊……
　　习年紧紧的抓住椅子缓缓的走回房间，走到床前，肚子疼得实在厉害撑不住了，倒在床上。
　　时错不管习年，自己打扮好出去了。
　　“咔”的一声，门被关上。
　　原来，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替身……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了而已……
　　最后习年服食了大量安眠药，离开了对她来说太残忍的世界。
　　习年死那是正好是下午1:14分——
　　我死于爱你之时。
　　时错，要是人生重新来过的话，我一定不会再爱上你……
　　还在外面陪子瑜逛的时错完全不知道习年已经死在了家中，他给习年的所有聊天软件都设了免打扰，手机信息太多，把习年那条信息淹没了。
　　陪着子瑜逛了好久，知道傍晚六点时错才回家。
　　“咔嚓”门开了。
　　“今天我在外面吃过了，不用煮我那份晚餐了。”
　　没人回应他，屋里一片死寂。连他平时觉得最吵的鸟也不叫了。
　　时错在厨房里找不到习年，又去了习年的卧室。
　　里面一片狼藉，习年平日里最珍爱的水晶熊碎在地上，洁白的床单上还有几滴血，血干了，已经不是鲜红的了，而是像枯萎了的玫瑰，一瓶开了盖的安眠药掉在地上，有几颗还粘上血，时错走过去拿起习年垂下来的手。
　　“怎么这么凉？”
　　他用力地推了推习年的身体，习年一点反应也没有当他看到习年那张脸时才注意到，她的脸竟然一点血色也没有，嘴唇紫白。
　　时错开始担心起来。连忙用手去摸了习年的胸前。
　　没有心跳了！
　　他不敢相信，习年怎么会自杀？！
　　接着他放下习年冰冷的手，伸手到习年的鼻孔前，测习年的气息。
　　没气了！！！时错走在习年的床上，这时一年以来他第一次又坐在习年那张简陋的小床上。
　　他抱起习年又冰又僵的身体。
　　“习年……”
　　用手抚着习年没有血色的脸，他哭了，三年以来，第一次真正的为习年而哭。
　　眼里流出来的泪是热的，现在却怎么也无法把习年那颗早已冷透了的心再次温暖。
　　时错把习年的头深深地搂在自己的怀里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习年的头发上。
　　阳光透过习年房间里小小的窗户照在地上，碎了的水晶熊反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映照在习年的身上，也许，习年意识到自己该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了。
　　就这样，习年的灵魂和时错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副，她在人间唯一有的，最后留给时错的东西。
　　“习年……你怎么那么傻？……”
　　无人回答他。
　　时错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一个劲儿的抱着习年的遗体流泪。
　　“是我……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醒来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再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
　　可是一副空躯壳无法接受活爱意，现在才后悔，怎么来得及？
　　客厅里是一杯已经馊了不能再喝了的豆浆，房间里是已经逝去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