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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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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后,雪豹使劲揉了揉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跟在一个绾着亚麻色长发的女仆后面。
女仆起先只是简单嘱咐几句,见雪豹都认真听着,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打开话匣子,像长姐一样认真叮嘱,神情十分专注。
那是下意识的唠叨,她一定有弟弟妹妹。
雪豹想。
“大人,到了。“女仆突然反应过来,感激地后看了一眼。
她生得娇美,笑起来的时候眼里闪亮亮,像晨星。
在这里没人会这么尊重她,让她的话不由自主变多了,好在这位好心的大人没有厌烦她失礼的行为。
雪豹微笑地朝她点点头,打量起眼前的事物。
长廊的尽头是一扇黑金色的大门,门口一左一右雕刻着金色狮子头浮雕,龇牙作咆哮状,威风凛凛,除此之外没有什么特殊。
女仆上前两步,曲起食指轻扣门扉,透过门缝小声汇报什么,门就开了。
她伸手做“请”的动作,表情恢复到一开始的生硬微笑,动作干练而利素。
【进入新场景-会客厅】
视线陡然一暗,随着脾孔的统小变得幽绿起来,这是猫科动物的夜视功能,没想到也得到了。
但是视线中的绿色小字还是看得清,好像它们的颜色只是雪豹理解上的色彩。
数据流沉默地在每件事物上流消,也不管雪豹看不看得懂,全一股脑地塞进他的大脑,让这个可怜的器官因为超负荷而温度升高委屈地阵阵抽痛。
雪豹面目扭曲一瞬,又匆匆掩盖,按照女仆的建议,抬头挺胸收腹,后脚跟并立,右手抚胸行了个不标准的礼,腰杆笔挺,没急着说话,而是不动声色地端详起这个会客厅。
房间很大,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摆建只有一张圆桌,围坐着十个模瑚的人影,唯一的光源是圆桌中央的蜡烛,用银制烛台摆放着,火苗微弱,在烛芯轻颤,好像马上就要灭掉。
房间的四周站了两排下人打扮的人,雪豹注意到不大友好的视线,来自角落站姿各异的人影。
他们应该就是阴兽部队的其他人。
他们或高或矮,从轮廓上看其中有不少拥有非人特征的存在,目光如炬地看着雪豹。
有低低的交谈声响起,嗡嗡哄哄,像飞舞的蚊蝇。
很快有个更响亮的声音盖过它们,里面透露出满意的味道:“很好,你是优秀的。”
坐在圆桌最里头的人发话了,他身形高瘦。嗓音苍者嘶哑,双手交握撑在下巴上,烛光映照下的半张老脸皱如橘皮。
“听说你叫雪豹,这名字倒也符合规矩。”老头说道,他放下一只手搭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模样也不错,很好。”
“诸位,他归我了,没意见吧?”
其它九个老头以沉默回应,讲话的老头得意起来,好像取胜的公鸡,骄做地昂首挺胸。呼唤自己的管家。
先前见过的那个中年男人很快上前,微微俯身,老人在他耳边吩咐了什么,挥手打发了。
“雪豹大人,这边请。”
又有个女仆打扮的人上前,她的脸上横着一条长长的伤疟,从左眼眼角翻越鼻梁到右耳垂下方,像爬着一条多腿的丑陋蜈蚣。
她的气息给雪豹一种特殊的感觉,很强大。但是也很内敛。
十老头见他只是顺带。
雪豹有所明悟,跟着女仆走出门。
中年人跟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雕着狮子头的大门,转头便是满脸微笑地恭喜:“恭喜您,雪豹大人,主人们对您很满意。”
雪豹沉默地看着他,中年男人的表情不变,声音还是如刚刚那般热情:“为了让您有更好的状态去服务主人,接下来的时间将由我来为您进行特训。”
“雅子。“他的语调一转,变得冷漠生硬:“带大人去训练室。”
“是。”脸上有疤的女仆低眉顺目地应了声,连带着脸上的伤疤都温顺起来:“大人,请随我来。”
雪豹看着他那浮夸的变脸,再怎么迟钝也预料到接下来准没好事发生。
阴兽计划还有最后一环?
......
……
“喀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断裂声响起,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痛苦的惨叫。
手臂被名为赞克多的中年人踩断后,雪豹被迫提前结束一天的训练。
“记住,三天后,我会去抽查你的背诵情况。”赞克多捂着胸口撕裂的爪痕,表情冷漠,仿佛躺在地上如死狗一样趴着的人不是他打的。
可是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猩红一片,还在往地上滴血,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这个不大的房间,他的声音像钢铁一样冰冷:“不合格的话,你知道后果。“
自从担任雪豹临时师傅这一职,笑容在他脸上就再也没出现过,流星街人融入骨子里的冷血暴戾在他身上暴露无遗。
他的彬彬有礼是给主人和客人的。
雪豹忍住剧痛,挣扎着在地上翻身跪坐,弓起腰,脸上青筋狰狞,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是,老师。”
飞坦遵在角落,黄金眸追随着场地中央的两道人影,无喜无悲。
地面是水泥铺成的,很粗糙,血液顺着水泥凝结成颗粒的纹路像四处蔓延,像狰狞的小蛇一样爬行。
赞克多走后,飞坦默默上前拉住雪豹完好的那只略膊,好让雪豹有地方借力爬起来。
那人的嘴角还在消血,粘稠的血珠不断从下巴滑落滴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原本还算帅气的脸肿得像猪头,有点好笑。
雪豹哪里知道飞坦大言不惭的心理活动,他的面皮微微抽搐,右手紧紧抓住左手手时,借此来缓解小臂蚀骨般的剧痛。
那条左臂以不正常的角度折起,断骨处的皮肤肿胀发紫,再往下已经失去知觉。
雷豹都快痛麻了,他不断深呼吸调节着,满头冷汗。
飞坦架着他,雪豹也没客气,大半身体靠在他瘦小的身上,让飞坦不得不咬紧牙关,勉强带着他前进。
还顺便使唤起来:“帮我掏一下口袋里的打火机。”
他轻车熟路地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弹出一根沾着血的烟,叼在嘴里,等着飞坦点烟。
飞坦都能听见雪的忍痛咬紧牙关的吱吱声呼吸声如风箱一般粗重,刷烈颤抖着,贴在一起的皮肤温度很高,隔着层衣服都能感受到。
这种情况还想着抽烟?
“不要命了。”飞坦说道,他后面还跟着一句骂人的话,不过雪豹没听清。他强撑着笑了一下,说话时喉咙里好像卡着血沫子,倒放磁带一样沙哑磕绊:“臭老头不当人,痛死了,抽一根缓缓。”
飞坦从他裤兜里夹出打火机,以一个十分艰难的动作给雪豹点上烟,几乎是下一秒,他就被二手烟雾包围了。
“真棒。”雪豹深吸一大口,强忍着咳嗽的欲望,咽下喉咙里快漫出来的血腥气,不断恍像发白的视线里的小字已然变成危险的红色,建议他快速就医。
就医?
那帮研究所的傻逼不知道汇报了什么东西上去,让医师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手被砍了都能舔一舔用口水黏上,从来不会认真工作。
狗屎!
谁家好人口水这么牛逼?
飞坦雪白的村衫被染红大半,不断有鲜血从雪豹身上的伤口里流出,在身后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
“你这出血量顶一头牛了吧。”
他再次感受到雪豹非人的地方。
前几分钟还半死不活地要人拖着走,现在已经可以靠搀扶自己慢慢挪。
他恢复速度确实变态。
“哼哼。”雪豹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从鼻孔里呼出两道白烟,右手夹着烟屁股,左右看了看,偷偷在墙壁上碾了碾,在金碧辉煌的墙纸上留下难看的小黑点,然后丢在地上:“今天任务完成了吗?“
“不就是基础体能训练吗。”飞坦用脚尖将那枚烟头偷偷藏到红地毯底下,轻车熟路。
他目前在向雪豹学习刀法。赞克多不会用刀,他教的是格斗,比起被摁在地上打出屎的教法,飞坦还是比较喜欢跟着雪豹。
“你说凯瑟琳会不会杀了你?今天她管这一块的卫生。“飞坦的笑容很薄也很淡,但那抹笑容出现在他苍白的脸上时,整张脸都生动起来,“这么想引起她的注意?”
雪豹笑了笑,没正面解释:“小孩子懂什么。”
随着他话音刚落,墙壁上多了一头用血画上去的简笔画王八,有鼻子有眼,手里举着把牙签刀。
...
到医师那里草草处理了一下骨折的手臂,打上石膏,再给伤口做了个止血,原本萎靡不振的雪豹突然满血复活,大力拍了拍飞坦的后背,差点把瘦小子拍进地毯里:“走,出发!”
他们风风火火地闯出门,在出门的一瞬间雪豹又软绵绵地雍在飞坦身上,被半拖半拽地在长长的走廊里七拐八拐,再次回到了训练室。
进门是一股血腥味,地上的血液没人清理还未疑固,已经发展出相当有型的规模。
雪豹突然又活了,轻盈地越过血滩,从墙角拿起一把小一点的木刀,丢给飞坦,自己也拿起一把,掂了掂,当下虎虎生风地舞了一套。
【基本刀法:LV15】
飞坦接过刀,转身回去把训练室的门关上。
随着铁门嘎吱着关上,整个房间似乎安静下来,静到只能听见雪豹挥动木刀的破空声。
“遇到什么事了?“飞坦转讨身,背先在门上,他察言观色的能力一向还不错,早就发现眼前这混蛋不对劲了。
像在演剧本一样浮夸。
他起初以为是雪豹抽风想换个新风格,也陪着他犯蠢了几次,后来发现这家伙是真的变神经病了啊。
“嗯?”雪豹倒是小小吃惊一下:“我以为我装得挺正常的。”
你装神经病装得挺好的……飞坦心说,嘴上又是另一个风格:“你演得太夸张了。”
他刚刚说完,却发现眼前男人的气势变了。
吓了他一跳,还以为说错话了。
“我忘记了一些东西。”雪豹的表情淡淡,可眼神看着十分纠结痛苦,将手中的木刀丢在一旁,颓废地倚着墙坐下。
原本有些担惊受怕的飞坦一头雾水:“什么?“
“很重要的东西。”雪豹不清楚到底忘记了什么,突然的空荡荡让他惶恐,以至于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吐露心声:“我有点害怕。“
那种害怕悄悄地从身体深处爬出来,涌向四肢百骸。
所以才不停地讲话,不停地找存在。
但无法控制记忆的继续丢失,越来越多的东西在心里淡去,被无关紧要的资料填充。
那是系统从各种东西上分析出来的数据,它们的数量太多太多,已经超出雪豹大脑所能接收的范围,不得不选择遗忘。
在接受系统带来的便利的同时,这甜美的毒药也在悄悄摧残他。
起初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知道某一天雪豹突然回忆不起自己很重要的朋友的名字,穷尽一切方法也想不起来当初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初恋的样貌。
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因为他摆脱不掉跗骨之蛆一样的系统。
作者有话要说: 手一抖存稿掉了尼玛
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