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依旧》顾砚今

21、阴雨天

　　周五，阴雨天。

　　天气预报说晚上有大暴雨，学校领导在广播里通知晚修暂停。

　　下午的天空就阴沉沉的，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教室。

　　疯狂撩动玻璃窗前的窗帘，操场上传来的口哨声和欢呼声混合着被风推动砸响的铁门，组合起来像一曲交响乐高潮时刻。教室里的学生阵阵惊呼声让人更加期盼放学铃响的到来。

　　青春年少时，一阵风，一场雨都足以让人满心雀跃。

　　连雨前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味道。

　　在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响的时候，窗外的黑沉的天开始下起了小雨，凉风裹着雨水的丝丝凉意让学生们更加激动，盯着墙上的时钟默默数秒。

　　下课前五分钟，教室里收拾东西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讲台上的老师停住了讲课的动作。

　　老师知道他们的心思早就不在他粉笔下的黑板，停下讲课去叮嘱他们先不要急，带好雨伞，回去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下课铃一响，老师刚说完下课，早早收拾好书包的学生们快速跑出教室，风将学生们的欢笑声吹散开，整个学校充斥着喜悦的欢声中。

　　按部就班的青春里，总会因为一些突然降临意外感到惊喜。

　　宁盼还在收拾书包，柳依已经在门外催促了，书包链子还没来得及拉到尽头就赶紧跑出去。

　　柳依边吐槽她，“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老实的等下课才收拾，我老早就收拾好了，放学还不积极那简直就是思想变态！”

　　宁盼快速拉上书包的拉链，然后背好书包。“好了好了，我已经很快了，记笔记没注意时间嘛，下次一定积极。”

　　柳依挽着着她走下楼梯，刚才拥堵嘈杂的楼梯因为宁盼的墨迹已经不用人挤人了。“走走走，我要回去看电视剧，上次推荐你看的那部剧看没？男主角老帅了！”

　　“看了五集，是挺帅的哦。”

　　“你才看到这里啊，我都看到后面的二十多集了，你快点看，后面简直太精彩了，我都忍不住要给你剧透了。”

　　宁盼赶紧捂上耳朵“不行，你不能说，我要回去自己看。”

　　“不说不说，哎还有那个...”

　　柳依和宁盼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聊，走到楼下雨势渐大，被风刮进遮雨的长廊里，冰凉的雨水落在女孩们的脸上。

　　柳依已经打开伞走进雨里了，催促宁盼快点打开伞。

　　宁盼反手摸了书包两边的耳朵，只摸到保温杯。从肩膀上脱下书包挂在胸前挨个拉开拉链去找雨伞。

　　将每个口袋都找了一遍后，没找到雨伞！懊悔的表情挂在脸上，一定是刚才走得急遗忘在抽屉里了。

　　“没带吗？”

　　“可能刚才忘记收进书包里了。”

　　“要不我送你过去车站吧。”柳依刚说完，天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随之响起震耳的雷声，把两个人吓一大跳。

　　“卧槽，这么大声，吓死我了，天要裂啊！”

　　宁盼望着这天，这雨要下大了不能等了。对柳依说：“我回教室拿伞吧，我下车后雨肯定会下更大，没有伞我也要淋雨回家。”

　　“你先回去，等下大了就淋湿了。”

　　“要不我去保安室打电话给司机叔叔来接我们吧！”

　　“不用麻烦司机叔叔了，我现在回教室应该没关门。你快走，等下赶不上公交还要再等。”她说完把书包重新背到背后，转身往回走。

　　“那我回去了，你快点去拿伞快点走！”天空又响起一声惊雷，吓得柳依在雨里惊颤得手上的伞都没拿稳。

　　“好！”宁盼快步上楼，来来往往的人将楼梯的台阶都踩湿了，瓷砖地板又湿又滑。

　　教室在升旗广场对面另一栋楼，广场边缘是一整排相连的楼。一般她和柳依下楼都会从连廊那边一路绕过来，可以省掉穿过操场的大段路程最快走到校门口。

　　刚才和柳依一路说说笑笑走得还挺快，现在重新爬回去走得又慢又谨慎，生怕脚下一滑摔跤了。

　　也不知道教室关门了没有，应该窗边有备用钥匙吧。

　　她边走边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看到7楼的标志。默默念叨终于走到了，下次再忘记带雨伞就抽自己一巴掌，这楼爬得太累人了！

　　“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我很高兴你能来...”

　　刚才走到六楼就听见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现在越走听得越清楚了。宁盼没有心情留意说话的内容，她只想赶紧拿到伞回家，不想变成落汤鸡。

　　七楼的转角处，舒颜哭着说“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喜欢我的理由吗？”

　　洛朝平静地站在她对面说“抱歉，我有喜欢的人了。”

　　宁盼这回走上七楼楼梯间的平台处听清楚了对话的内容，这个声音...她继续往前走。

　　舒颜擦拭眼角的泪，艰难地扯出一抹甜笑“那可以抱一下我作为告别吗？

　　洛朝沉默了，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抱歉...我还是好舍不得。”舒颜就不由分说地冲上前扑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劲瘦腰肢。

　　同时宁盼从楼梯间里走出来，胸口激动地起伏，嘴里还喘着粗气就误打误撞得撞见离自己几米远的这一幕。

　　她瞳孔猛地一震，那句“我有喜欢的人了”猝然钻进她的脑海里，钻到她头疼欲裂。

　　还有眼前这被她亲手递出去的锋利弯刀，狠狠地扎在心间，抽痛得她呼吸都滞住了。

　　洛朝听见脚步声侧目，眼前人让他满是错愕，后背像被电击一般突然就僵住了。

　　马上条件反射，悬空的手马上用最快的速度去推开怀着的女孩。

　　宁盼对视上的瞬间没有犹豫直接转身，八百米冲刺般跑下楼。

　　舒颜抱得好紧，洛朝慌乱推拒的手，推了几遍才推开离他一米远的距离。

　　“不好意思...”只留下声音如细蚊的几个字，在只有哭泣声的走廊里，一字不差地传到洛朝的耳朵里。

　　女孩跑远的身影让眼前的少年失去理智，后背冷汗直冒。

　　望着早就没有人影的楼梯间，他心想完了！

　　宁盼一路急匆匆地跑下楼，外面的雷声震耳欲聋，急促的雨拍打着地面发出哗哗的声音。

　　一边跑一边回想到刚才在楼道里亲耳听见洛朝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这句话连同那个拥抱，还有自己答应送信的画面像屋外的雷声般在自己的脑袋里炸开一样，将她的理智和冷静彻底地催毁。

　　她只是麻木地一直往前走，脑海里像遭受巨大爆炸后，一片废墟等待灾后重启。

　　直到走出教学楼，走到雨下，冰凉的雨滴砸在她的脸上。机械般伸出手接住掉落的雨，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是要回去拿雨伞的！

　　刚才落荒而逃的画面肯定丢人极了，她该装做没事人一样走过去。然后回去教室拿伞，可是她做不到，她只想赶紧逃掉。

　　还是没能做到不漏任何马脚，留下这一地的兵荒马乱。

　　原来他早就有喜欢的人了。

　　无措，慌乱，酸苦的情绪涌上喉咙，像烧红的热炭将她的喉舌灼烧到不能言语，疼得胸口心脏抽疼。

　　她抬头，湿热的眼眶望着天，暗骂这雨真大。

　　都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了，真讨厌。

　　她就这样呆呆淋着雨走去了车站，上了车。下车的时候雨还在下，毫不在意地走回家。

　　回家之后打开门。刘芳说她疯了这么大雨不打伞，浑身都是水把家里都弄湿了，还让宁岁走好点别摔了。

　　她像含着口热炭般艰难地开口，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她忘记了，等会自己会把地板拖干净的。

　　宁岁小心地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问她淋雨回来。

　　宁盼只是木木地说没事，伞忘记拿了，然后机械地抬着腿走回房间拿好衣服后去洗漱。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有再哭，只是在墙角呆坐着。宁岁叫她吃完饭她也没出去，她觉得喉咙好疼，不会说话了。

　　不知道坐了多久，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她睡得很沉，没有做梦，只是觉得头好疼还好冷。恍惚间听见宁岁的说话声。

　　他好像在摇她“姐姐，你的脸好红，太阳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懒觉。”但是她好困啊，根本没力气起来应付他。

　　宁岁伸手摸摸姐姐的脸，又摸摸自己的，“哇，姐你脸好烫啊！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怎么说话姐姐都没反应，跑出去喊“妈妈，姐姐生病了，她好烫啊，你快点过来。”

　　宁盼睡得好沉，只觉得耳边好吵，额头上怎么还凉凉的。然后被掐着脸撬开嘴，被迫灌了好大一口苦水。

　　她只想睡觉，再没有力气去想周围的声音了，而后彻底昏睡过去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再清醒过来是浑身热汗，身上盖着厚被子。

　　缓缓地睁开眼，宁岁严肃的小脸紧贴在她眼前。宁岁见她睁眼的表情瞬间变成笑脸“姐你醒了，太好了。”

　　“我怎么了？”

　　“妈妈说你发烧了，烧的好高呢！你睡了好久哦，一整天呢！”

　　宁盼见自己额头上的毛巾被拿走，重新换上了凉凉的毛巾。“你在干什么呢？”

　　“我守着你呀，帮你换毛巾，妈妈说这个可以退烧，真的管用耶！”

　　“姐，你饿不饿，我给你端粥过来？”

　　“不用了，我没胃口，别在这呆着了，你不怕被我传染吗？”宁盼说着困意又涌了上来，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了。

　　宁岁小小的手小心地给他姐掖好被子“哎，又睡过去了。我才不怕，我可是男子汉呢！”

　　他就乖乖地坐在床边给他姐姐擦汗换毛巾。

　　宁盼就这样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喝了几口粥，用热水擦拭一下身体就又睡下去了。

　　晚上的时候，又烧起来了，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吃了退烧药后裹着被子头疼和咳嗽让她睡得不安稳。

　　周一一大早还烧着，反而咳得更严重了，干脆就跟老师请假了。从小她就这样，生病好多天都好不了，特别是换季的时候，一着凉就烧不停歇。

　　-

　　周五的晚上，洛朝心里像堵了棉花似的，回到家换鞋一抬头就发现爷爷给他往楼上使眼色。

　　他父母这两个大忙人这个时候居然在家。

　　他一进门就被叫去他爸洛时的书房里挨训，因为舒颜的事又挨了他妈一顿骂。

　　她转学的事果然是他们背后干的，说什么那姑娘早恋严重影响他学习，思想品德败坏，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女孩。整天和这种人呆在一起迟早学不好！

　　他辩解了几句“你们这么做，和毁了人家的人生有什么区别。

　　“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们直接断了人家的路！”

　　“她做错了什么，只是喜欢我就让你们这么诋毁她！”

　　“她就错在不该喜欢你！”洛时胡乱抓了本书砸向洛朝，洛朝反应快歪身躲过了

　　“我让她自己转学都已经给她留颜面了，没有让她被处分劝退就知足吧！臭小子你在学校里给我本分点！”

　　齐臻直接上手掐着洛朝的耳朵，劈头盖脸地骂，势要把早恋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你要是敢早恋，就打断你的腿关起来别再想出门！”

　　“妈！疼疼疼！”洛朝疼得龇牙咧嘴。

　　“我和你爸忙得脚不沾地，还要抽空回来处理你的事情，一点都不让我们省心。

　　“翅膀硬了开始叛逆，疼就对了！记好了下次敢早恋我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送到国外去。”齐臻说完才松开手。

　　“给我把话记到脑子里！”

　　“知道了知道了！”洛朝揉着耳朵疼直抽气。

　　这都什么事嘛，中国式大家长，还男女混合双打！

　　洛时又训了几句后直接让他滚出去。

　　他回到房间无能狂怒地捶床，殴打被子！真是烦死了！

　　“叮咚！”

　　被丢到床尾的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洛朝从棉被里探出头来，从床尾捞起手机打开□□看是张浩。

　　张浩：喂！咋样了

　　差点忘了你这一茬，自己找上门来提醒我了。

　　Z；很好，明天去枫格我亲自，详细地跟你讲【微笑】

　　洛朝咬牙切齿，手上飞快打下这一行字！

　　张浩：？我怎么读起来这么不安呢！

　　洛朝没再理他，点进宁盼的聊天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打了一堆字又觉得不合适删掉了。

　　她又不知道他的喜欢。

　　他解释些什么呢？说他喜欢的人其实是她？问她喜不喜欢她？现在重要的是不能再被他的父母发现，不能把她拉进旋涡里。

　　他要把喜欢藏住，可是...喜欢一个人怎么藏得住？

　　头疼地退出聊天框在列表找到周煦明。

　　Z：我爸妈今天回家了，恭喜你没猜错

　　周煦明：卧槽！混合双打！你还活着吗？

　　周煦明：看样子应该还活着！还能给我发消息！答应我，你有任何事千万别报我的名字！【祈祷】我什么都不知道！

　　Z：【微笑】管好你的嘴，我就只能帮到这了！不然我们一起玩完！

　　周煦明：【闭嘴】

　　Z：明天去枫格！我要砍了张浩！【微笑】

　　周煦明：为啥

　　Z：那封信是舒颜写的

　　周煦明：卧槽！【惊讶】那我祝他平安吧

　　第二天的枫格二楼上传出阵阵哀嚎。

　　“张浩！！！！！我草你大爷的！！！！”

　　“啊啊啊啊哎哎哎！！！救命啊！杀人了！”

　　张浩一来到枫格，就被洛朝微笑地拉一旁坐下。然后川剧变脸把他摁到沙发里差点没揍死他。

　　“不是！你又发什么疯啊！我一来你就打我！”

　　周煦明在一旁默默提醒“你活该，你说那封信是宁盼送的，结果他去看到的是舒颜！”

　　“而且舒颜还是让他爸妈授意转学走的。”

　　“卧槽，阿朝我不知道啊！”张浩人都傻了，怎么还有这事。

　　洛朝越想越气“我掐死你！！！我就不该信你！！草！”

　　把那封信丢到张浩胸前拍着他的胖脸，眼里淬着冷光，嘴角是微笑的模样盯着张浩！

　　“来！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个信是谁送的！”

　　“我真看见是她送的！我怎么知道她帮舒颜送啊！”张浩差点没哭死，他就不该多此一举拿到洛朝面前去，平白挨一顿揍。

　　是谁不好啊，居然是舒颜。洛朝躲她还来不及呢，他直接把洛朝送到她面前去了！他都想扇自己两巴掌。

　　张浩又哭又笑地哀嚎“朝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是舒颜啊！”

　　“从现在开始，闭紧你的嘴巴，不准再提我和宁盼的事！”洛朝悠闲地活络那双好看的手掌，对张浩叮嘱道。

　　“还有你周煦明！这事你们没告诉徐知远吧？”

　　“没，没有！”张浩发誓，他谁都没说“阿远忙他家的事，我没来得及跟他说。”

　　周煦明问“哎，你真喜欢宁盼啊！信说是她送的，你就屁颠屁颠的过去赴约了。”

　　洛朝垂下手，后背瘫软地躺在沙发上，手背捂着额头累极了！“闭嘴！别到处乱说，我不想她成为第二个舒颜，我爸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知道了。你小子居然也有暗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