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吟》墨月司璃

1、初遇

　　凌霄宗，梵希大陆十大门派倒数第四。其分派广大，举陆皆存。主派坐落于昆仑山脉，有七十阁，另有两主阁。
　　此派虽说不上金碧辉煌，但也不至于破烂不堪。凌霄门深居幽山，灵气充沛，入门弟子经历过重重考验才能进来，因而那些弟子都是有些真本事的人。虽为倒数，但训练严格，资源不输前三，因而在凌霄宗，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最缺的是钱。
　　凌霄阁与宸汐阁皆是凌霄宗的主阁。凌霄阁被七十阁如众星拱月般捧在云霄；宸汐阁深居幽篁，远离尘嚣。
　　凌霄宗当今宗主为凌霄阁阁主陈敏宣，副宗主为宸汐阁阁主江青媛。
　　宋卿胥，凌霄阁大师姐，是宗主的亲传弟子之一，同时她也备受副宗主疼爱。她样貌甚好，性格豪爽，凌厉的眉眼让人望而生畏，鼻梁高挺，不着粉黛也不失仙风道骨。性子算不上冷漠，但也算不上温柔。经常一开口她的形象就崩塌了，虽然声音还算好听，但也挽回不了她的形象。
　　剑归宗与合欢宗都是凌霄宗的死对头，同时他们两也是死对头，同是入围十大门派的宗门。前者倒数第二，后者倒数第一。别问倒数第三是谁，问就是神农宗，但这神农宗分两派，一派发展农业，一派发展药业。为了以便区分，发展农业的着淡绿制服，发展药业的着深绿制服；发展农业的就叫神农宗弟子，而发展药业的则叫神农药宗弟子。不过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毕竟是一根同源嘛。

　　近期，由于合欢宗到神农宗采买蔬果的弟子在神农宗被剑归宗同样来采买蔬果的弟子抢了车嫩竹，且争论中无意间把凌霄宗同样来采买蔬果的弟子刚采买好的一车嫩笋给弄翻了。由于三宗皆爱吃笋，从而导致三宗弟子在神农宗地界一处竹林边上打了起来，神农宗弟子闻声而至，因劝阻无效还被扇了n次巴掌而乱斗起来，但战场已经夷为了一处空地。
　　此事传到四宗耳中后，皆派出几位得力的亲传弟子前去平定，凌霄宗派的是几座阁的几位亲传弟子，宋卿胥就在其中。

　　神农宗境内的一处茶馆里，宋卿胥正闭目听着戏子咿呀咿呀地演绎着画本子，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还不走吗？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快要下山了。”殷秋若扔了扔手中的银子。殷秋若，司会阁阁主的开山大弟子兼关门弟子，在算账这事上可以说是了若指掌。
　　“诶呦祖宗，算我求你了，别听戏了。”赵青云闻殷秋若所言看着宋卿胥，无奈地执扇扶额。赵青云，凌霄阁大师兄，也是亲传弟子，样貌儒雅——前提是他不开口骂人，修为上乘。
　　“哼，你看她听吗？还不都是你惯的。”尉迟若雪抱剑斜坐于窗栏上，正闭目养神。尉迟若雪，宸汐阁阁主的唯一一位亲传弟子，衣着淡雅又不失华丽。
　　“急什么，等我听完这场戏再去也不迟。”宋卿胥毫不在意的说着。未成想，话音刚落，戏就完了。
　　“噗……你看，戏唱完了，走吧。”百里倾辞嗤笑一声。百里倾辞，药尘阁阁主的“开山大弟子”，药术高超，他是苗疆少年，体质特殊，遂善蛊毒，常下毒于无形之中。
　　宋卿胥收了兴致，持起桌上的剑起身，挥了挥手，与她一同的几位师兄姐弟妹也即刻起身，要么与她并肩而立，要么紧随其后。
　　出了茶楼，几人没有御剑，而是走在了街上。宋卿胥东望望西望望，逛逛这个，逛逛那个，但始终没有中意的。
　　“诶，对了，他们是为了什么打起来的。”拿着一支蓝白色的菊花绒花簪的宋卿胥忽然想起来到这的目的，转头望向赵青云问道。
　　赵青云不禁扶额，无奈地回道：“合欢宗到神农宗采买蔬果的弟子在神农宗被剑归宗同样来采买蔬果的弟子抢了车嫩竹，且争论中无意间把我们同样来采买蔬果的弟子刚采买好的一车嫩笋给弄翻了，从而导致三宗弟子在神农宗地界一处竹林边上打了起来，神农宗弟子劝阻反被殴打，从而开启了四宗互殴模式。这事儿性质恶劣，所以掌门特派我们来这解决纠纷。”
　　“呵……就这，就为了一车嫩……你说他们打翻了我们的笋？”宋卿胥买下了那支绒花簪，放入了乾坤袋中，而又后知后觉的抓住了“重点”，随后便以每小时3000米的时速朝事发地点奔去，论后面的人怎么追都追不上。
　　“跑这么快急着投胎？”赵青云气喘吁吁地抱怨着。尉迟若雪白了他一眼，道：“才这就不行了？真虚，御剑去吧。”话罢便紧跟着宋卿胥。
　　“走吧，就当锻炼了，再不追上去保不准惹出什么麻烦。”百里倾辞安慰地拍了拍赵青云的肩膀。

　　待宋卿胥行至事发地，四宗人已扭打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沾染了不少泥土，看着好不狼狈。
　　“啧，真幼稚。”宋卿胥咒骂一声。
　　“出门在外注意言辞，形象不要塌，即使已经塌成了灰。”百里倾辞无奈地拍了拍宋卿胥的肩膀。宋卿胥闻言，转头面带微笑实则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真会说话。”，百里倾辞谦逊的回：“师姐过誉。“
　　“先让他们停手再说吧。”尉迟若雪双手环胸抱着剑瞥了一眼二人，又望着地上扭打的一群人微微蹙了蹙眉。宋卿胥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环保双手，望着来时的路，众人便也没动。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殷秋若先御剑的赵青云走来，后面跟着紧赶慢赶才跟上的弟子。
　　“动手吧。”宋卿胥轻拍左臂的手停住，转身放下双手。
　　“打什么打！面子都被你们丢光了！”忽然，一道尖锐的女声从几人身边响起，数人转身抬眸望去。
　　鱼风琬，合欢宗圣女，腰间别了软鞭，舒展开来有一丈半长。此人性格泼辣，修为中上等，常着紫色的齐腰襦裙。此番出现在这，应是同样被门派宗主派过来平乱的。
　　在地上扭打的几位紫衣少年闻声便不再扭打，奋力挣脱出人群，在圣女面前齐齐站立低下头来。没过一会儿，神农宗派出的弟子与剑归宗派来的弟子也陆续到来，原本扭打在地上的各宗弟子皆匆匆地从地上起来站在自家宗派面前低下头。凌霄宗弟子被压在最底下，也最晚起来。
　　“说说吧，为何大打出手？”宋卿胥扶了扶额，望向面前几位身着淡蓝色宗派制服的弟子道。几位弟子怔愣了一瞬，左看看你，右看看他，不久后才有一位弟子道：“师姐不是都知道了吗？”宋卿胥闻言慢悠悠地回复那位弟子：“你还知道这件事传回宗门了？”闻言，几位弟子的头更低了。宋卿胥却没停下：“丢不丢脸！打翻了一车笋就知道在地上和人打滚，腰间别的剑白佩了是吗？不知道砍吗？！”一语惊人，被训斥的弟子茫然地抬起头来，其他门派的弟子也投来懵逼的目光。
　　殷秋若轻轻地咳了咳，百里倾辞装傻地望向天空，尉迟若雪也表示头疼得扶了扶额，赵青云见状轻轻扯了扯宋卿胥的衣袖，在她耳边低声道：“祖宗啊，快别说了。”宋卿胥闻言默默地把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来。
　　“宋前辈，您说这话就不对了，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说话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宋卿胥望过去时只觉得那人弱不禁风，娇娇弱弱的：“那姑娘有什么高见吗？。”
　　那个女子面色一僵，被噎住了，转而便眼眶红了，眼里也蓄满了泪水，但就是倔强地不肯哭出来，惹人一阵怜惜，她抽噎道：“哪怕晚辈说的不是，宋前辈也不必如此为难晚辈吧。”她这么一说，已经有了不少其他弟子凑上前，几个宗门一些资历长的不为所动。
　　看她的着装，应是剑归宗的弟子。
　　“宋前辈，这剑归弟子只不过是在阐述事实，我们敬你是凌霄宗宗主的大弟子，但你也不能如此辱没它派弟子吧！”在宋卿胥准备回怼之际，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随后又有不少弟子附和。
　　这时，那位小师妹抽泣着出声了：“各位前辈和道友不必如此谴责前辈，都是思悦的不是，说错了话，惹得前辈恼怒。”此话一出，那些弟子又是一阵讽刺宋卿胥的安慰，丝毫没有反应过来这人的名字。
　　“傅、思、悦，你要脸吗？哪回混战不是你先拔剑，一剑一个疤，三秒一对穿。”宋卿胥看见那个嘴脸就烦的牙痒痒。
　　傅思悦轻啧一声，收了姿态，众人也回过神来。傅思悦是谁，剑归宗宗主之女，兼宗门大师姐，杀伐果断。但平日里喜欢演戏，特别是在别人面前。
　　她抽出手帕，来到宋卿胥的身边，轻轻一扬，娇媚道：“宋姐姐别生气呀，思悦也只是说着玩玩。”
　　宋卿胥冷哼一声，制住傅思悦要落在她肩上的手，笑意不达眼底地望着她：“滚。”
　　二人的神色冷冽起来，傅思悦翻转手腕，制住宋卿胥，宋卿胥也不放手，两人对斗起来。剑的寒光映衬在脸上，在刺进去前，先感受到的是剑的寒意。
　　“咻——”几个箭矢从空中刺下，二人同步翻转走位，再望向远方的山峦。傅思悦望着宋卿胥，向箭矢的来处扬头，宋卿胥收回目光，运法御剑算作默认。
　　赵青玉没拦，而是领着后面的人，往神农宗招待客人的地方行去。

　　片刻后，宋卿胥望着地上成片倒下的邪修，吐出狗尾巴草，轻踹几下地上的人头。
　　“下手真狠。”宋卿胥瞥了眼傅思悦。傅思悦召出锁链，捆住几个晕过去的人，翻了个白眼。
　　前者叹了口气，往傅思悦的身侧走。急地，一只手攥住她的脚腕，迅速将人翻到在地。
　　宋卿胥脸色一变，来不及脱困，只得将手撑在朽木上，一个勾腿后踢将人制住，旋身拔剑直往眉心刺去。
　　“咚。”一声闷响，人剑一起落地。
　　傅思悦本来在一旁看戏，宋卿胥倒下的时候人还是懵的。她蹲下身来，拍拍宋卿胥逐渐苍白的脸，试图将人唤醒：“宋卿胥？不是，老宋你醒醒，醒醒！”
　　傅思悦没再继续，将二人的剑收入乾坤袋中，单手扛起宋卿胥，身后拖着一群人便往神农宗奔去。

　　入进宗门会客的地方，宋卿胥已经被傅思悦从扛着变成扶着。踏进宫殿，她朗声道：“凌霄宗的呢？”
　　赵青云站起来回复傅思悦。
　　“宋卿胥受伤了，蚀灵藓，带回去治疗。”
　　赵青云却不答话了，似是确认似的抬步过去，运起一丝灵力缠绕上宋卿胥的手腕，随即又发出一声低喝，望向神农药宗弟子：“你们神农宗难道就是这么种植草药的？培育这种剧毒且带有极大危害性的药草按照规定应该管控种育，脱离管控区域由母株孢子飘散自主孕育的皆要铲除！”
　　“这位道友可能确定是蚀灵藓？”神农药宗的弟子们猛的惊诧。
　　“废话！”赵青云怒斥一声，“蚀灵藓含剧毒，分泌的微弱粘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中招的人会筋脉缓慢逆流，神经衰弱，不加以治疗的话三个时辰内便会暴毙而亡。”看来，的确是蚀灵藓惹出的祸端。
　　“青云，先带她去治疗。”尉迟若雪皱了皱眉，转头便向神农宗弟子道：“不知可否在贵宗借住一段时间？”
　　闻言，那名弟子沉思了片刻。如果不允，三个时辰内也赶不回凌霄宗，且此毒极烈，还是由本宗栽培出来的新品种，除了自宗，无人能解，到时候凌霄宗必不会放过本宗；若是允了，倒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思索完，他严肃地做出“请”的姿势朝尉迟若雪道：“请随我来。”
　　傅思悦抱起宋卿胥紧跟在那名弟子身后，走在赵青云一行人的前头。殷秋若留下善后，从乾坤袋中取出捆仙锁锁住了被压制在地的黑衣人，扔给神农宗后开始稳定局面。

　　与此同时，凌霄宗也接到了殷秋若送来的传音书信：
　　宋师姐意外身中剧毒，回程时日恐暂且拖欠。
　　陈敏宣和江青媛看着短短的一句话皱了皱眉头。江青媛站起了身：“怎会如此？……要不我去一趟神农宗吧。”陈敏宣闻言捻了捻胡子道：“也好。”转向又向身旁的侍从吩咐：“叫些善于药理的弟子和护卫陪副宗主前去神农宗寻你宋师姐。对了，再多带些银子给他们。”思索了一会儿，又觉得不放心，便传了封书信给殷若离一行人。

　　神农宗宗内的一处屋舍里，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宋卿胥脸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上。床榻旁还坐着一位正在诊脉的神农药宗弟子。将宋卿胥的手放回帐中，那弟子如释重负地道：“诸位道友放心，宋道友的脉象平稳，已脱离了生命危险。”闻言，赵青云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各位，宗主传信说，不日副宗主便会来，让我们安心待在这里，他们已经和神农宗打过招呼。”殷秋若推门而入，走到茶桌旁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
　　果然，不日副宗主便来了，她将银子给了殷秋若保管，看望了宋卿胥的病情，和几人寒暄了几句后，便因为宗门事务赶了回去。
　　蚀灵藓之毒难彻底根除，所以几人在这里从初春住到仲夏。她所在的屋舍里有一株枇杷树，宋卿胥常常觉得那棵树有蹊跷，但又说不上哪里蹊跷。
　　过了几日，宋卿胥去取药物，中途刮起大风，被树杈伤了手，手上留下一道血痕。她回到屋舍后，正欲拿水清洗一下手臂上写，目光瞟到了院中结满枇杷的枇杷树，她放下了布巾，起身走到院内的那棵枇杷树下，挑了一个矮一点的枝头摘黄了却还没有成熟的枇杷。枇杷叶触及到她的鲜血，下一秒那棵树迸发出一阵白光，宋卿胥捂了捂眼睛。
　　白光消散，呈现出一个人影。那是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身着枇杷黄的抹胸襦裙，眸中灿若星河，恰似惊鸿照影。看见宋卿胥，她微微一笑，隐隐露出皓齿，似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哪来的妖邪？”宋卿胥执剑指向那人，按照惯性地后退了一步，满眼戒备。以至于赵青云一行人进来时看到的是宋卿胥右手执剑，剑锋抵着一个少女，而那握着剑柄的右手上有一道三寸寸长的血痕，此刻正往外淌着鲜血。
　　见状，几人也是召出剑来来到宋卿胥身边，剑尖直指那女子。
　　那女子却不说话，指了指喉咙。
　　“你……不会说话？”赵青云蹙了蹙眉。百里倾辞却是收了剑，给了女子一粒药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咽喉有异物。”话罢，只见女子咳得撕心裂肺，半晌，才吐出一个枇杷核。见此，众人也放下了戒备，尉迟若雪转头去查看宋卿胥的右臂。
　　“怎么搞的？”尉迟若雪蹙了蹙眉。闻言，宋卿胥道：“哦，取药回来的路上被根树杈划了，皮外伤而已。”
　　转而，她抬眸望向少女，淡漠道：“你是谁？”
　　少女一愣，怯懦的答道：“我是枇杷精。”转而，她又昂声道：“不过，我可是好人，我不是坏妖精。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杀我。”少女一双水汪汪的眼扑闪扑闪，双手紧紧攥着衣裙。
　　“真不是坏妖精？”尉迟若雪皱了皱眉。那少女听她言，忙摆手道：“真的不是！”
　　宋卿胥正欲再问，赵青云却扯了扯她的衣袖，凑在她耳边道：“就算她是好的，万一以后哪天转性了呢，咱们把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一番，此精必定从良。”闻言，宋卿胥点了点头，抬眸问那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少女缓缓低头，轻轻搓了搓衣裙，转而她又抬头道：“要不你给我取一个吧！”她的眼中盛满了希冀。
　　“行啊。”
　　宋卿胥叉腰思索片刻后，向少女道：“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榉柳枝枝弱，枇杷树树香（出自南宋诗人戴复古的诗，《初夏游张园》）。元醉枝，如何？”话毕，赵青云几人深感头痛，少女也露出疑惑的眼神。
　　见状，宋卿胥轻咳一声，又道：“咳咳，枇杷，又叫芦枝，天夏扇，芦橘。要不就叫你……呃，卢芝吧。”闻言，少女的眼眸一亮，应声答道：“好！”
　　那年枇杷飘香，清风拂过庭院，惹得杨柳飘扬。仲夏时节，枇杷待熟。衣裙翩翩起，相遇便是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