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离天空更近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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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打电话问了门卫室，没有学生去过学校……”夏南星气喘吁吁。
她打车赶到青杉巷，循着通讯录上的地址先去了岑雨家，仍然卧床的岑雨爷爷告诉她，岑雨是早上六点半出门的。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青杉巷虽称巷，但它和水仙湾一样，是个有些岁数的老小区。从前的格局规划不够齐整，小区里弯弯绕绕的弄堂纵横交错。
同住一个弄堂的杜睿一家听到动静，也出来帮忙一起寻人。他们已经在保安室快进看了小区大门口的监控，从六点半到现在，岑雨都没有出现在画面中。
“夏老师！岑雨还在小区里！”看完监控，趴在屏幕前的杜睿“噌”的一下跳起来，肯定地说。
夏南星点头，让杜睿先回去陪着行动不便的岑雨爷爷，如果岑雨回家马上给她打电话。而她则和杜睿爸爸妈妈、小区的两个保安分头寻找岑雨。
“岑雨！岑雨！”
夏南星穿过一条又一条狭窄的弄堂，心急火燎地左顾右盼，四处游弋的目光极力搜寻着男孩的踪影。
一栋栋老旧的四层建筑外，斑驳掉漆的白墙寂静无声，没有一丝回应。
“岑雨！你在哪里？”
每栋老房子的楼梯下找了，草丛里翻了，河塘边看了，甚至连垃圾房都去过了。
夏南星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停下脚步喘息。
她穿着一件浅米色呢大衣，奔跑在十一月凛冽的寒风里竟然大汗淋漓。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沾湿黏在后颈上，令人十分难耐。
这些她都顾不上了。
可是，一无所获。
“顾北舟，你说岑雨会去哪里啊？”
蓝牙耳机里的夏南星呼吸急促，略带哭音。
“别急星星，还在小区就一定能找到。”
顾北舟接到女朋友的电话立刻放下工作，开车往青杉巷赶。
“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没找过？”顾北舟边开车边安抚她，“你先歇会儿，等我。”
听男朋友的话，夏南星下意识地扫视四周。没找过的地方……
她猛然抬头！
对了！楼上都没找过！
岑雨家住在一楼，夏南星听他爷爷说，小男孩平时嬉戏的空间就是家门前那小块儿空地。他至多会去弄堂深处的河塘边打打水漂……
因此，夏南星一直在巷子里兜来兜去，完全忽略了还可以上楼找！
“我知道了顾北舟！我——啊！”
伴随着受惊的尖叫和巨大刺耳的“嗵”一声，蓝牙耳机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顾北舟浑身一震，在红灯前急刹，焦急的咆哮脱口而出：“星星！怎么了！”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一串忙音。
顾北舟赶紧抓起手机回拨电话，没想到回应他的仍是无情的忙音。
他不死心地又试了几次。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的女声从手机里传来。
他紧握成拳的手，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南星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北舟怒摔手机，面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眉头紧锁，眼神游离，额上布满汗珠。
她为什么……
又不接电话……
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
他曾疯狂地一遍一遍拨那个熟悉的号码，一遍一遍听手机铃声单曲循环，却再也等不到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多年的梦魇与现实交织在一起，顾北舟顿感五脏六腑绞于一处，疼得撕心裂肺，呼吸都无比艰难。
他又要……失去她了吗？
“嘀！”后方车辆鸣笛，打断了他的魔怔。
眼前，绿灯亮起。
顾北舟深呼吸，竭尽全力把自己从回忆中拽出来，强作镇定地握紧方向盘，踩油门，加速。
星星！一定要等我！
夏南星垂着头，盯着消失踪迹的手机有一瞬的呆滞。
方才，她正一边仰头张望一边和顾北舟打电话，完全没留心到身后的巷子里骑来了一位外卖小哥。
巷子幽深狭小，小哥骑得飞快，他与夏南星擦身而过时手臂不小心撞到了她的手肘。
“啪！”她的手被震得一松，手机应声而落，好巧不巧掉进她脚边那个破了大窟窿的黑色窨井盖里。
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手机沉入乌漆麻黑的污水中，再也瞧不见了……
外卖小哥脚踏电动车急着送单，并未注意到撞掉夏南星的手机。他以为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路人，转头抱歉地和她说了一句“对不起”，一溜烟似的骑走了。
夏南星无语至极：“……”
但她只怔了两三秒就立刻反应过来——刚刚的电话讲到一半突然中止，顾北舟一定担心坏了！
他正开车在赶来的路上，可不能让他分神！当务之急，她要先去找其他人汇合，借手机给男朋友报个平安！
夏南星三步并作两步，向巷子另一头跑去。
她刚绕出一条弄堂，耳边倏然传来一个妇女惊慌失措的喊声：“喂！小孩！你在上面干什么！”
夏南星闻声乍然抬头，只见离她十米开外的废弃水塔上，坐着一个瘦削的小男孩。
这座耸立的钢筋混凝土水塔有七八层楼那么高，虽已弃用，但仍然是青杉巷里最鹤立鸡群的建筑物。
那孩子应该是顺着水塔支架的铁楼梯爬上去的，他坐在水塔顶端倒锥壳式水柜的边缘，抓着铁栏杆晃着腿，看上去摇摇欲坠。
“岑雨……”
夏南星倒抽一口冷气，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那不是岑雨还是谁！
他们把青杉巷翻了个底朝天，没想到岑雨竟然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了！
他想干什么！！！
“岑雨！”夏南星跑上前，大声呼唤他的名字，“上面危险！不要乱动！”
岑雨坐得太高，夏南星的话飘散在风中，他没有听到。
夏南星注意到，小男孩平静地瞭望着远方，肩头微微抖动。
杜睿父母闻声跑来，抬头一看，急得直跺脚。
“好孩子！你怎么跑到上面去了！”杜刚吼道，“快下来！你爷爷已经急疯了！”
这时，小区里有更多人发现了水塔上的男孩，他们从各处聚拢过来，围在水塔下看热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开始拍视频。
“熊孩子不要命啦！家里大人呢？怎么不管管啊！”
“就是，太调皮了！万一掉下来要出人命的！”
“这不是老岑家的娃儿？他爸爸妈妈都不要他，这个小孩怪可怜的！”
“啊？那他不会是……想要跳下来吧？”
“……”
岑雨终于被塔下的动静所打扰，他收回视线，低头瞧下面围观的人，一眼就看见了夏南星。
没想到他最喜欢的老师会出现在这里，岑雨脸上挂着泪，激动地同她招手：“夏老师！”
铁栏杆间的空隙很大，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出去。夏南星望着在风中飘摇的小人，整个人都不好了，连连向他摆手：“岑雨！别动别动！”
小区保安此时赶到，见状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报警求援。
不管岑雨是出于什么目的爬上水塔，担心他轻举妄动，夏南星都决定和他好好谈一谈。
她向保安借了扩音器，努力让自己冷静，抬头温柔地问道：“岑雨，你坐得这么高，不害怕吗？”
岑雨摇摇头，怕夏南星听不见，他回答得很大声：“夏老师，您别担心，我不怕！”
“真是勇敢的孩子！那么请你告诉夏老师，为什么要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夏南星又问。
闻言，岑雨望向前方，缓缓说：“因为……我想离天空更近一点，夏老师，您还记得吗，我想成为一名宇航员。”
“我记得！岑雨，你的理想很棒！”夏南星肯定道，“但是我们先下来，好吗？”
岑雨沉默了将近有半分钟，忽然，他扶着栏杆站起来。塔下仍在围观的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
“夏老师，请您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让爸爸知道我想当一名宇航员啊！”
小朋友的愿望很简单，他只是想让父亲知道这件事而已……
但那个被他称呼为“爸爸”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缺席。
岑雨的情绪突然崩溃，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稚嫩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夏老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都不要我！都不要我……”
说到这里，岑雨泪如雨下。
顾北舟赶到青杉巷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见夏南星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安稳放下。
她看上去除了情绪十分焦躁以外，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确认她没事，他就放心了！
然而眼前十万火急。
顾北舟望了一眼水塔上的男孩，全身的理智回笼。他没有走到夏南星身边，只远远地捕捉着她的目光，和她点头示意，然后朝水塔走去。
仿佛心有灵犀，夏南星的视线立刻锁定住了绕到水塔后方的顾北舟。她一怔，才想起刚才情急忘记借手机打电话了。
但一见到他沉静的目光，像炸毛的小猫被最熨帖的手顺了毛，她那颗六神无主的心一瞬间安定了下来……
然后立马又被拎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只见顾北舟和夏南星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脱掉黑色风衣，挽起衬衣袖口，转身就摸上了水塔的铁楼梯！
他身手十分矫健，灵活地手脚并用，攀着铁楼梯迅速往上爬。
他要干什么！
上水塔救人？
太危险了！！！
夏南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她比看到岑雨在塔顶还要惊慌！
更确切地说，她感觉自己快被顾北舟吓得魂飞魄散了！
夏南星！
冷静！冷静！
她在心里默念。
男朋友和小朋友都在上面，她要镇定！
顾北舟上塔的角度正好是岑雨的视线盲区，夏南星和塔下驱也驱不散的人群视线追随着他，默契地没有出声。
夏南星甚至还接收到了顾北舟爬到一半时递给她的一个……
安慰的笑容？
她调整呼吸，仰头望向正伏在栏杆上抽泣到哽咽的岑雨，把扩音器举过头顶，继续道：“岑雨，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既坚强又努力，在夏老师心里是最懂事的孩子！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夏老师，好吗？”
“爷爷和夏老师，还有学校里的小朋友们都最喜欢你！我们都期待你能成为最优秀的宇航员！”
闻言，岑雨站直了身体。
“夏老师，我还有机会成为宇航员吗……”他小声喃喃。
显然，这句话夏南星听不到。
“岑雨！夏老师还需要能干的你帮我做许多事呢！”但她仍没有放弃劝慰伤心的男孩，她眼神忽然一闪，温声道，“夏老师现在就有一个忙想请你帮！如果你信得过夏老师，就和你身后的叔叔一起下来，好吗？”
岑雨陡然一惊，猛回头！身后人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小小的胳臂！
塔下又是一阵惊呼。
夏南星感觉心蹿得像小马达似的，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顾北舟悄无声息上到塔顶时早有准备，担心男孩受惊失足，他迅猛出手将他拽进了自己的怀抱！
“别怕，叔叔是夏老师的朋友。”顾北舟抱紧他，蹲下来抚摸小朋友的脑袋，微笑着自我介绍。
“叔叔去过离天空更近的地方，比这里更高，风景更美。跟我走，好吗？”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离天空更近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