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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宁乘风沉入水中,幻梦林最厉害的阵法果然名不虚传。他要是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了误差,就会被传送到另一个阵法中,也就随之错过了最终的出口。

      宁乘风握着自华剑,不甘心地想道:“如果我再强大一点,如果我的神魂足够承受剑道之力,是不是可以直接毁灭这个阵法,不必苦苦地寻求一个又一个的出口?”

      水中漆黑一片,宁乘风让自华剑在前方为他放光引路,心魔的声音不断传来。
      ——“你要和吴雨行双修吗?”

      宁乘风不断默念清心咒,可内心却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烦躁不安。
      ——“你爱他吗?”

      万物相生相克,孔里在水中感到分外不适,他重新化为薄片贴在宁乘风身上。
      随着心魔的不断质问,宁乘风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吟唱声,他竭力平心却无法做到,他想要分辨吟唱的究竟是什么符咒或阵法,可声音却一片混沌。

      ——“你如此自私自利,何以成大道?”
      宁乘风终于忍不住反驳道:“我可以。”

      ——“你为了修道抛弃了我,难道你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内疚?”
      宁乘风心神一颤,清心咒失去效用,自华剑的光芒慢慢减弱,从前方缩回至宁乘风的手中。

      水中的吟唱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清晰,可宁乘风却再也没有余力辨别,他右手握住自华剑,左手伸到心口。
      孔里看到这幅场景,顿时惊呼道:“你在做什么?”

      宁乘风左手食指牵引着一条银丝,银丝连接着宁乘风的心口,现在这银丝上一点点渗出赤红的鲜血。
      宁乘风的声音开始变得缓慢而镇定:“我内疚,但我却不能内疚。”

      ——“你这又是何必呢?算了,今天饶过你了,不要再这么做了。”
      宁乘风指尖的银丝断裂,他胸口雪白的地方落上一点殷红。

      孔里害怕道:“绝心境。”
      “绝心境”是体修的秘术,其他修道者修炼必定遭受反噬。
      体修,顾名思义是不断修炼体魄,达到万法不侵的境界,但体修最高的境界不在于修炼体魄,而在于修炼神魂。

      “绝心境”意味着强行封闭自己的心境,封闭七情六欲,以此躲避与神魂和道心相关的一切干扰。
      而剑修进入“绝心境”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会反噬,可以说是得不偿失。
      孔里叹息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你的神魂为什么总要修养了。”

      宁乘风舒了一口气,漫不经心道:“如果放任心魔,我的道心会不稳。”
      孔里不解地问:“你情愿神魂有损,也不愿意道心退步?”
      宁乘风淡淡道:“我的道心绝不容倒退,神魂反正修养起来不过一夜的时间而已。”

      孔里还想再问,宁乘风示意他安静地聆听水中的声音。
      吟唱声渐渐消失,水底传来一阵阵魅惑的歌声,一群鲛人在发着幽光的水藻中游出。
      宁乘风看到最先游出来的那个鲛人,一时间震惊不已,“绝心境”也出现了一丝裂隙。

      “你为什么要杀我?”鲛人从水底飞速游上来,哀怨地质问。
      宁乘风把自华剑换到左手,不发一言。

      孔里看到宁乘风仿佛呆住的样子,焦急道:“你醒醒,别被它们骗了,他不是严茂先,你看他下面的是尾巴,不是脚。”
      宁乘风摇了摇头,犹豫道:“他身上有着熟悉的气息,我再清楚不过了。他当然不是严师兄,可他怎么会穿着严师兄的衣服?”

      “严茂先”游到宁乘风身前,接着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和吴雨行双修?你根本就不爱他,不是吗?”
      宁乘风摊开右手,掌心展开一朵青莲。

      “我当日只是要劝你不要和吴雨行合籍,你就恼羞成怒杀了我……”
      青莲上的花瓣不断散落到四周,在触及“严茂先”时,青莲好似融化在他身上。
      “严茂先”轻声笑了一下,贴近宁乘风,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魅惑:“我知道,你爱的人是我……”

      宁乘风摇了摇头,疑惑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严茂先”立马翻脸,阴沉道:“原来你不爱我……”

      他桀桀怪笑了两声,面色奇异道:“你以为吴雨行真的爱你吗?我死的时候,你难道没有看到他有多么紧张我?你难道真的没有发现,他爱的人是我?”
      宁乘风收回右掌,左手的自华剑缩短变钝,不断在他掌心旋转。

      “严茂先”收起所有奇怪的表情,变得老神在在:“不过你也不在意吧,毕竟你只是为了双修,想要早日飞升。”
      宁乘风轻轻舒了一口气,向后跃出一段距离:“我知道谁给你递的衣服,谁给你施的幻身术了。”

      说完,他左手掌心的自华剑上不断缠绕银丝,“严茂先”顿时变回原形。
      底下的鲛人不敢上前,在水藻上方的位置不断唱着魅惑人心的歌。

      “我很想知道,那个白袍魔修到底是谁,”宁乘风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绝心境”彻底破裂,反噬比他想象中更加厉害,“他为什么要布置这一切。”
      鲛人冲着他微微一笑,尽管银丝还绑在他身上,他却毫不在意地往水底游。

      宁乘风收紧银丝:“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鲛人回头,含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你,这个阵法的出口快开启了,你要是想出去就快放开我。如果你要是想知道严茂先的下落,就随我到水底来。”

      宁乘风一直绷着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那个白袍魔修还是不够了解我。”
      这个极浅的微笑让人不寒而栗,笑容中充满了寒冰与暴雪,充满了蔑视与嘲弄,仿佛普天之下都是蝼蚁,除了宁乘风,没有人例外。

      “我当然知道吴雨行抱走的那个是假货,可是……严师兄的的确确是死了,鸣和阵法不可能出错。”
      “那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冰冷:“我现在不想替他收尸,我只想要你的命。”

      鲛人大喊一声,还没来得及求救,就失去了呼吸,慢慢向水底跌落。
      宁乘风向上游动,心想:“当初用梦萤蝶引我入此,现在还想用相同的手段阻挠我出去吗?”

      他心中不停地思索,那个白袍魔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宁乘风浮出水面的那一瞬间,场景立马变幻。他躺在一株桃花下,桃花随着暖风飘舞,落在他的脸颊上。

      “你还好吗?”
      白袍魔修的衣领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衣帽宽大,遮住了他的额头。他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半截鼻梁,他的眼睛非常好看,鼻梁十分挺拔。

      “你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从楚高阳到鲛人,你设计了一切,却不肯亲自露面。你寓意何在?”
      白袍魔修坐在宁乘风身边,背靠桃花,伸手摸了一下宁乘风的脸颊,从他脸上拾起一片桃花:“我给你的定点传送符,你有好好收着吗?”

      宁乘风冷冷道:“收着。”
      白袍魔修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总是这样冰冷,你要是肯多陪我说说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宁乘风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要杀害严师兄?”

      白袍魔修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哪一片桃花弹出:“你以为是我杀了他吗?杀了他的人明明是你,你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宁乘风道:“魔修向来残忍狡黠,又善于诡辩。明明是你给严师兄下毒,他才会被我失手杀害。”

      白袍魔修低头看着宁乘风:“你现在神魂受损,又被我的符咒和阵法所困,不能动弹,我倒真有点想对你做些什么……”
      宁乘风道:“你也不过如此。”

      白袍魔修宽容地看着宁乘风:“我还没有说完。此情此景,我倒真想对你做些什么,可事后又怕你记恨我。我相信你迟早有一天会拿着那张传送符来深渊找我,可在此之前,我必须要让你吃些苦,你才会知道……”

      白袍魔修起立,接着道:“才会知道……灵修是多么愚蠢的一群人。无情道不适合你,你是修魔的天才。当你痛苦到熬不下去的时候,想想我说的话,来找我吧,我会无条件接纳你。”
      宁乘风道:“休想。”

      白袍魔修又用那种包容的、和蔼的眼神注视着宁乘风,他没有再说话,他的身影随着桃花一起变淡,消失在宁乘风眼前。
      宁乘风动了动手,发现自己恢复了力气,马上起身,环顾四周。

      孔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宁乘风柔声道:“鸣和殿。”

      他沿着青石台阶一步一步走上,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微风吹动着他的衣袖,细雨淋在他的身上,他的心中泛起一股温暖。
      他自诩无情,毕生都在追求一颗冰冷坚硬的道心,可身处鸣和派中,即使知道只是一个幻境,他也不由自主地感到轻松。

      他走到鸣和殿前的广场上,广场上跪着一个人。
      吴雨行抬头,脸上不悲不喜,只是冷静而肯定地说:“你来了。”

      宁乘风呼吸不由得一窒,吴雨行的身上泛着浓烈的、熟悉的气息,这不是简单的幻境。
      这究竟是什么?
      宁乘风想了个遍,也没有想出有什么阵法、机关、幻境和符咒能够营造出这样真实的情景。
      鸣和殿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人被细雨笼罩。

      吴雨行朝宁乘风伸出手,请求道:“我跪了很久,你能扶我起来吗?”
      宁乘风走上前去,伸出手。
      吴雨行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一把抱住宁乘风:“我就知道你会来,你不会逃避的。”
      宁乘风只是轻声道:“我回来了。”

      吴雨行的声音平和、温暖,让宁乘风情不自禁地松懈下来:“我在鸣和殿前跪了九天九夜,所有人都说你畏罪潜逃,不会再回来。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接受你应有的惩罚,你绝不是逃避之人。”

      宁乘风难得柔软的心,又随着吴雨行话重新坚硬起来:“我没有杀害严师兄,害死他的是一个白袍魔修。”
      吴雨行松开宁乘风,深深地注视着宁乘风,想要从他的眼睛里看出欺骗与不安,但是他只看到了坚定。

      他轻声却认真地说道:“我亲眼看到你出手误伤了严师兄。”

      宁乘风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我出手不重,即使严师兄没能及时避开,也绝不至于身殒。太庙中的静心香里有荑芦,与二祖打造金像的鸣和脉玉相冲,形成毒物。”
      吴雨行脸上有些失望:“那也不至于毒死严茂先。”

      宁乘风道:“在此之前,严师兄一定中过其他的毒。”

      吴雨行沉默许久,他笔挺的脊背,在细雨中宛如一株永不折断的松树。他艰难地说:“韦师叔六日前来看我,他说已经请谢师伯检查过,严师兄就是死于剑伤……”
      说到这里,他已经说不下去,只能无言地望着宁乘风,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宁乘风缓缓道:“你抱回来的严茂先已经被人掉包,他不是真的。”
      吴雨行摇了摇头,脸上的失望再也遮掩不住:“你分明知道,只有真身才能被葬入龙吟山脉之中,上古法阵从来没有出过错。”
      宁乘风问:“你确定那具尸体被葬入龙吟山脉中?”

      吴雨行闭眼,轻声叹了一口气,谈论严茂先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分外困难,但他却不得不面对:“我当时跪在鸣和殿前,没有亲眼见证,不过鸣和派上下都出席了严师兄的葬礼,这一点绝不会有错。”

      “不,”宁乘风一口否决,“这怎么可能……”
      吴雨行心中悲痛万分,他忍着剧痛劝道:“你只是一时情急,我相信师门一定会宽大处置。我们合籍之后,我会陪你一起受罚,你不必害怕。”

      “不。”
      宁乘风喃喃道,退后几步。这只是个过于逼真的幻境而已,他竟然差点当真。他幻化出自华剑,逼问道:“你知道受罚的后果是什么吗?”

      吴雨行见宁乘风手握本命剑,心中一凛,回答道:“我们会变成不能修道的凡人。”
      宁乘风认定这只是一个幻境,喃喃自语道:“太荒唐了。”

      这个幻境太荒唐了,吴雨行喜欢的人是严茂先,与他合籍不过是为了修行而已,怎么可能情愿连坐变成凡人呢?

      宁乘风直视吴雨行:“我猜你一定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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