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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9、90心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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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红的火焰浸染夜空。
景戏多放声呼喊:“有人吗?回答我啊。”
噼啪……
滋滋……
回答他的只有燃烧的火焰,与呼啸的风。
“你们都在哪里呀?”景戏多冲进火海,拨开燃烧的废墟,烧得焦黑的建筑被他推倒,地面上站立着一位位烧成焦炭的人。
他们用空洞的双眸看着景戏多,张嘴发出骇人的尖啸,“为什么,为什么要删除我们?”
“我们的存在难道没有意义?”
“我们不是试验品。”
焦黑的人群尖啸、哀号,全身颤抖,抖落一缕缕黑色灰烬。
景戏多张开怀抱,想要安抚受伤的家人们,可他轻轻一搂,人形就化成灰,一阵风吹来,冷冷的声音响起:“那个世界没用了,收回维系它的能量。”
“住手,我们还有用。”景戏多心急如焚,追着灰烬跑。
可世界加速燃烧,化作尘埃重归宇宙。他被吸入一个巨大的漩涡。清醒后,一片光明敞亮,眼前几位着翩翩白衣的青年,神色温和,笑容恬淡。
“你们是谁?是天使吗?这是天堂吗?我死了吗?”
他们说:“我们是接引使,接引神的代行使者景又空回归神界。”
洁白的云将景戏多包围,周身尘垢转换成圣洁的白袍,可他并不高兴:“这是哪?我还能回家吗。”
他们说:“只要你熟练掌握神术,就能去任何时空。”
神术?什么是神术?一道金光闪过,巍峨的群山像海浪一样波澜起伏,恢弘的城堡拔地而起;刚诞生的城市如同地衣,高楼在地面蔓延生长,交通从简单变得复杂。
一道闪光,一念之间,便是一个世界。
“这就是神术。”温柔的嗓音再次响起。
“也就是说只要学会神术,我就可以复活他们。”景戏多欣喜地问。
“只要神力足够强,你可以建构一切。”
“我要如何修练神力。”景戏多欣喜地问。
“听从我们的指示。”一道道金光流进景戏多的大脑,那是建构世界的复杂算法。
一群青涩的学生涌了过来。
他们似乎和老家的朋友并不二致。然而当景戏多说出自己要复活原本的世界时,所有人都笑了。
“他们不过是虫豸一样存在,要多少就能培育多少,不值得浪费神力复活。”
景戏多气恼地反驳,“才不是,他们要么热爱生活,努力创造;要么讨厌虚与委蛇的一生;要么随波逐流,享受人生的小幸运。总之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精彩。”
“无法培养出神性所在的世界,没必要浪费能量维系。同学,你才刚来,不懂伟大意志。”
景戏多反驳:“众生皆伟大,谁也没有资格凌驾他人之上。”
“同学,想学习新知,得打破思维桎梏,开阔眼界。你现在已经不是凡人了,应该从神的代行使者角度去思考生命的意义,去领悟无边宏大的大意志。”
他本想交新朋友,可他讨厌这群傲慢自大的“伪神”。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要复活原世界,为此他不停地学习再学习。
终于学会用精神力控制能量重构原世界,景戏多回到了熟悉的游乐园,回到温暖的家,回到爸爸、妈妈,小花,小月,小雪,小风身边。
同学们继续嘲笑他幼稚。
“这傻子已经染上低等生命的色彩。”
“跟虫豸共情实在太可笑了。”
“别管他,这顽童无药可救。”
同学们嘲笑完他,无情地招来天雷,一道道劈裂他的世界。他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再次目睹亲友化作哭泣的黑烟。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破坏我的世界。”景戏多怒吼。
依然是那群迎接他来神界的接引使向他解读,“那个世界没有必要维系。”
“为什么!”
“我们可以通过神力控制能量,制造各种各样的小世界,但只有足够吸引世界大意志关注的小世界,才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你创造的世界,过于无聊,无法吸引世界大意志,长老会决定回收它的能量。”
“凭什么要听世界大意志摆布。”
“无知的顽童,我们作为神的代行使者,是世界大意志的具现化存在,遵从大意志就是遵从我们的本能与天性,遵从世界运作的规律。
只有执行大意志,我们才能不断健全神格,只有神格完善,才有资格获得神的权柄,持有神权后,才能拥有真正的神力。否则永远是神意的代行者。
“狗屁大意志,我才不想当什么神使,我只想救我的朋友。”景戏多哭喊。
“他们不过是我们不断演算大意志所需的世界过程中,一些需要清除的冗余信息,只不过是你生命中的幻影。景又空,别再执迷于虚妄。否则你必被选召进入可怕的心迷宫。”
“他们才不是虚妄!我的亲友是真实存在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啊。为什么你们可以如此轻易地否定他们的价值。如果成神的代价是断情绝义,割舍亲缘,我宁可作为一个人类死去。”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所坚持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的。”
接引使隐去,嘲笑声响起。
“这家伙果然是顽童,傻气冒个不停。”
“既然这个傻瓜喜欢跟虫豸为伍,不用理会他。”
“这么呆的家伙,最终只会被发配到迷宫。”
“迷宫,那可不是正神该去的地方。”
“嘻嘻,迷宫才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景戏多愤然不语。
老师给同学布置作业,让他们学着拆解小世界回收能量。
景戏多不想跟他原本生活的世界那样的小世界被回收,于是暗中打断同学们的施法,制止了同学们的破坏任务。
看着小世界的居民,艰难却满怀希望努力生活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做了一次极正确的事。因此,一而再再而三阻扰同学破坏小世界回收能量。
每次得手,景戏多兴奋极了,原本黑亮的乌发在兴奋时变得透明白皙,像触手那样一绺绺挥舞。
世界泡绕着他嬉戏,亲友们又回到他身边。他置身于孩童时幸福时光,那些被他救下的人与世界,在他的脑子里开联欢会,欢乐之时幸福的能量满溢,令他的意识体充满能量。
他感觉自己越欢乐,心灵能量越充盈,若能这样继续下去,能够创造与维系的小世界就越来越多。
然而天雷劈到景戏多身上,他暗中破坏同学回收小世界能量的事情,最终被同学们发现了。
“神使之间不能互相残杀。”景戏多记得师长和引导者教他的戒律:“除了残杀神使之外,一切都是世界大意志的具现。小世界能够延续下去,说明大意志需要他们存在。”
同学们围着他哈哈大笑:“那你就睁大眼,仔仔细细看着,世界大意志究竟需不需要你所爱的虫豸。”
同学们笑容扭曲,景戏多感到头皮发麻,他想要逃走,却被缚神锁束缚,无法行动。
他向导师救助。导师显形后,义正辞严地告诫他:“你暗中破坏同学收集能量,现在他们光明正大地执行任务,贯彻意志,你需要好好地观摩,向同学们学习。”
“景又空同学,你还没学会回收世界吧。这需要一些大局思维,你的注意力总放在那些高度重复的,思维层面不高的生物上,是聆听不到伟大意志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的。接下来的神圣时刻,那些具备神性的,超凡脱俗的生命会从中脱颖而出。其余将进入轮回,生生不息。”
同学们面带微笑吟唱圣歌。
景戏多奋力挣扎,呐喊:“住口,住手。你们不懂,你们不懂”。
同学们依旧笑着,唱着,笑容扭曲,歌声催命。
天雷劈裂了小世界,雷火之下众生涂炭,亡灵号叫,生命能量在濒死之际达到高潮,成为一曲曲绝唱,被无情的神使回收。
景戏多愤怒!挣扎!使用全部精神能量想要挣脱,可同学们的团结一心想要让他见证这毁天灭地的时刻,他们的精神能量凝结在一起远比他强大。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守护的世界,一个接一个被粗暴的劈开,或者温柔地毁灭。
“一切不过是徒劳的。”接引使的告诫,犹如诅咒在心窝横冲直撞,令他疼不欲生。
徒劳的,为什么是徒劳的?并不只有宏大的世界观,精彩纷呈的人生才值得度过,并不是波澜起伏的一生才有意义。
生存的意志,幸福的微笑,活着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这群傲慢的神使,凭什么否定他们。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怒火让意识沸腾,景戏多撕裂自己的意识体,用破碎的自我抵挡天雷。
烈焰灼烧灵魂,痛苦让他更加清醒,更加明白自己所做所为的意义。
可在明白之后,裂开的意识体无法抵挡一波接一波不停的攻击,他的神思涣散。
变成一朵朵漫无目的云,四处飘散。
飘着飘着,他看到的心迷宫。迷宫构造复杂,闪耀着神秘而魅惑的光。
接引使警告所有刚觉醒的神使远离心迷宫。那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不可窥探,不可接近,一旦沉沦其中,将被世上最混乱的思维,最邪恶的恶意包围,无法挣脱,无法逃离,只能走向消亡。
传说是如此地可怕,迷宫是如此地迷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躲入迷宫,与那些被抛弃,被否定的幽魂在一起。
迷宫垂下蔓藤,像污浊的沥青死死粘住他。
他牵着蔓藤,升到天空,穿过大气层,越过空间站,进入小行星带,途经科伊伯带,离开太阳系,进入茫茫银河。
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去,只晓得过去一切急速后退。
真是神奇,自问自答的时候,觉得漩涡好深,无法挣脱,可在这里听到他人的问话,仿佛在漩涡中抓住一只手。
他们无法得到救赎,只能一起沉沦于虚无的深海。然而一同被淹没的过程,却给予内心莫大的温暖。
“回来吧,米诺陶诺斯。”遥远而神秘的声音,如同神的旨意。
他遵从缥缈的天意向前,回归命运的轨迹,却被熟悉的神使紧搂在怀:“景又空,醒醒,别再向前了。”
“那里好漂亮,定是我的归宿。”景戏多笑着指迷宫。
“或许是,或许不是。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宜进入迷宫。迷宫里混乱又躁动的意识会把你吞没。”
“不是吞没,是回归。我要回家。”景戏多耐心辩解,他喜欢跟眼前这位神使说话。
“或许是回归。但现在的你进去后,就再也出不来。等你恢复后,我们一起去探索,可以收集更多关于世界真相的情报。”
“可我无处可去,无路可走,无人可寻。你看,我的心已经碎了啊。”景戏多从胸膛掏出红色的玻璃碎片一样的碎心,“可我的心已经碎了啊,只有迷宫中的残魂是我的同类。”他的头发全白了,精神快速萎靡,捧着一颗破碎的红心。
“没有关系。我是拼图高手。”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失温的手,从他的掌心拾起碎片,一点点拼接起来。
碎心边缘尖锐,扎破了神使的手,人类一样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别管我的心,你的手流血了啊。”
“没有关系,血液是最好的心脏黏合剂。”鲜血不停地流,流入心脏碎片之中,让冰冷破碎的心再次温暖,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