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流》北上沧

3、文人相遇

　　“江才人 ，你也知道我早年一直居住在江南，就前两年，来了个豪气凌云放荡不羁的江公子，我细细一看，发现你与他像的很，不知江才人可否听说过？”

　　江云畔被拉着坐下，听见“江公子”时微微愣神，像是犹豫，又像是思虑，斟酌许久才道：“自然是晓得的，那人唤江畔云，是我的同胞兄长，我们出生前两个月父亲就撒手人寰，母亲难产去世，我被舅舅好心收养，哥哥却不知去向。”

　　“听说他流落到江南一带，被一个隐居的诗人领回了家，却不让他参加科举，听说是因为我兄长的户籍不当，真是可笑。”

　　她的语速不急不徐，左祁柔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悲伤，她自然不会相信江云畔的说辞，好歹是在当今皇帝身边长大，怎么可能看不出江云畔眼中的追忆和嘲讽。

　　江云畔究竟在追忆些什么呢？可江家早就表明，江云畔自小养在江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该有何等想象力，才会如此投入的回忆江南往昔？

　　“哦？或许江才人可以找陛下求情，江才人入了宫，便也算天家妃嫔，那你的哥哥也算是天家人，想必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江云畔的反应倒是出乎左祁柔预料。

　　“陛下为了百姓日夜操劳，我怎么好意思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去扰陛下烦心？”

　　左祁柔也没过多纠缠，因为凌窈珩和乔临墨快要把桌子上了几坛子酒给喝完了。

　　“你们好歹给我留一点啊，你们两个不仗义，背着我吃独食，真是……我就只浅浅喝了一口啊，多少给我剩点底啊，一滴都不给我留，真有你的。”

　　左祁柔嚷嚷着去抢凌窈珩手中的杯子，凌窈珩就站的高高的，死活不给左祁柔，乔临墨没有拉架反而火上浇油，江云畔就坐在椅子上浅笑着看着眼前的闹剧。

　　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没听出左祁柔话语里的试探，即使是这样又怎么样？她本来就没打算在深宫中走到最后一天。

　　只是，她还没有还舅舅的养育之恩，她现在还不可以去死。

　　御花园内的气氛很是活泼，不复前几日的那般死寂。

　　只是好像忽略了一个不速之客，她的神情像是世外之人。

　　江云畔注意到了她，仔细想了半天却没有想起她的姓名，拍了拍乔临墨，却没想到乔临墨与她一样的表情。

　　“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这就走。”

　　女孩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看上去与左祁柔差不多大。

　　“诶，我们没这个意思，但……我好像不曾看见过你。”

　　江云畔皱着眉，女孩的长相姣好，没有什么攻击性，倒也不是温温柔柔的那种，只是她脸上的表情过于木讷，比江云畔还厌世的神情，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神情，却又不像左祁柔那样成熟。

　　不是谪仙，像误闯这个世界的人。

　　“哦，我叫江念安，封了贵人，我父亲叫江伟……”

　　江念安一口气说出生平，听的左祁柔一行人目瞪口呆，准备说家世的时候被左祁柔打断了。

　　“不必说了，江贵人的家世记载在花册上，我们想知道会去看的，只是进宫半月了，将贵人就仅仅呆在自己的寝宫里吗？那日请安好像我并没有看见江贵人。”

　　江念安点点头，过了会又开始摇头，呆愣的样子看的左祁柔一噎，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交流。

　　江念安似乎是看出了左祁柔的疑惑，开口解释：“这半个月来我确实一直呆在自己的寝宫里，但请安我确实是来了的，只是我缩在角落，你们没看见我而已。”

　　她倒是诚实。

　　“这……你是怎么在寝宫干坐着半个月啊？”乔临墨发出感叹。

　　“我是话本作者呀，笔名还不少呢，这毛笔我死活用不惯，我喜欢写小楷，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支笔怎么写，字都有那么大。”

　　说起自己的小说，江念安倒是开始喋喋不休，没了先前的那样淡漠。

　　“笔名很多，可以举例一些吗？”

　　凌窈珩一听“话本”，眼睛都亮了起来，看着有了些生气。

　　“额……穿林打叶，春寒料峭。”

　　凌窈珩听见这两个名字忍不住一怔，这两个名字她都听过，一个是武侠小说的作者，一个是情爱小说的作者。

　　“真的吗？我很喜欢你写的书，还以为你是个男人呢。”

　　江念安没有回答，看着桌上的酒杯出神，乔临墨似乎是理解了她为什么出神，她早就让余欢去拿酒了，这会差不多要来了。

　　不都说这些个文人都喜欢喝酒嘛。

　　“我无所谓世人如何看我，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认为那始终不重要。”

　　左祁柔点了点头，刚好余欢来了，将酒一一倒好。

　　“我曾经在梦里与诗仙一览盛世，他带我去看他居住的仙山，观他炼制的仙丹，他非生来就坐在神龛之上，报国无门，靠写诗抒发自己的郁闷。

　　我还与将军相逢军营，他携我纵马长歌，缆大好河山，赏豪气之词，看战死沙场，看无家可归，看君心忌惮，看奸臣当道。

　　还有圣人的生不逢时，早逝的少年将军，死在变法之下的变法者，河边不散的忠臣悲鸣，短命的帝国留下的万事之梦。

　　还有理想主义者的悲歌，有北方匈奴带来的哀鸿遍野，有四海升平的享乐，有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

　　“最难忘的，怕是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到‘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江念安盯着酒杯怔怔出神，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江云畔，乔临墨，凌窈珩听的一脸懵，以为是江念安虚构的，只有左祁柔听的沉醉，随后一脸阴沉，她不知道这江念安打的是什么主意。

　　转念一想，或许江念安以为自己是这宫里唯一的穿越者呢?想通之后她的脸色好了一些，思虑这应该如何旁敲侧击问出江念安前世的经历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