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五章 逃亡（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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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
小莲清脆的声音适时在白止身后响起，白止偏头撇了一眼身后站立的少女。她一身朴素的药童打扮与往日并无二致，却在身后背了一对硕大的翅膀，与那娇小的身形不甚搭配。
白止声音里透着难以察觉的苦涩，问道：“你后悔吗？”
白止知道这些年来小莲一直在犹豫，甚至将自己的声音封存就是担心有朝一日，看见自己另一半的血族会有现在的结果。可终究……她只是飘零于世间的一个孤女，左右不了宗主复仇的决心，也左右不了这世间的命运。
小莲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极尽哀伤的望向石阶上血珀中的身影。她终究不是纯血的妖族，没经历过那场战争，也没有向戢翼那般刻骨的仇恨。是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宗主要如此赶尽杀绝，甚至连少主亲手救下的十三皇子都逼着白止亲手解决。
这一月她在白止身边能切身的感觉到，他家少主变了，因一人而变，也希望能为她而变。却……
终究来还是这样的结果。
她满眼忧色的望向宫门方向，沉默无言。
那里，八公主慟哭声，逐渐远去。
是花瑛她们离开了……
可经此一役之后，她家少主和那位昆仑仙子可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她不知道，只能哀求般望向身前同样默默注视着宫门的白止，启声问道：“少主可会后悔？”
同样的问题，白止却也答不出来了。
若是片刻之前，他还有机会收手，可现在……
文妃与皇十三子皆丧命于他手，确是无再和解的办法了。
“我不知道。”那声音中的迷茫丝毫没有掩饰。
他没有如凤凰羽涟的命令，追上去将八公主也诛杀了。只黯然的站在高处注视着花瑛她们的离去。
“从今以后，也没什么八公主了，大盛……灭国了。”
也就没必要再追杀了吧……
那一瞬间，白止觉得手中的弓仿佛是被鲜血浸染后，变得有千斤之重般，再也拿不动了。
他转身，将弓交给身后的小莲，涩声吩咐，
“好好收敛文妃母子，将她们安葬在皇陵吧。”
“……是”
一声应诺，为白止，也为她自己的这场长达数年的京城潜伏画上了句号。至于这句号是否圆满，就要见仁见智了。
***
花瑛强行将凤翎拖出京城，一路上她们躲藏无用，只能杀出一条血路。可终究还是没能赶上书院撤退前于他们汇合。
花瑛不知道书院的人约定在何处集合，只能一路按原计划西行，向昆仑方向逃亡。
八公主悲撼异常，方一离开皇城范围就昏了过去。全靠花瑛将她扛出了城，却在进入山林之前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京城在自己眼中渐行渐远，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阵力气，疯狂的挣扎起来。
花瑛受伤很重，这一路只凭一口气，将牙都咬出了血才将人带出来。根本再无力应对凤翎的挣扎。
加上她的挣扎时，恰巧将还未从花瑛肩膀中取出的箭杆推的更深。花瑛一声痛哼一声，向前栽去，一时手没抓稳，凤翎一下子被重重的甩在了地上。
花瑛本就因失血过多有些恍惚，再加上巨痛袭来，再难以支撑，一头载在地上。意识有一瞬间的丧失，可这一路花瑛一直紧绷着。哪怕此处虽已出京城，却也还未到可以称为安全的地步。她强行在混沌中扒拉出一点点神智。强迫着自己清醒了过来。
甫一清醒，花瑛便跌跌撞撞的爬起身奔向八公主凤翎。想拉她起身继续跑。却被凤翎甩手挥开。
“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去救母妃和弟弟！你答应过父皇，会救她们的！为什么！”凤翎嘶声怒吼着，双眼似是要滴出血一般盯着花瑛，一声声质问着为什么。
那眼中早已没了做公主的骄傲与天真，只一夜时间就变得灰暗无比。
那里已经是仇恨的天下了。
“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却不去救！你明明答应过的，你答应过啊！！花瑛！”
她浑身颤抖着，却倔强的不肯抓向花瑛伸来的手。
花瑛心里也很是难过，却是没有办法回答她的质问。至于为什么？
可能是她无法与凤翎感同身受吧。
虽然她也痛，也难过悲伤。却是体会不到那种一息之间，父母幼弟俱亡于自己面前的痛楚。
花瑛嘴唇颤抖，几经张合，才侃侃吐出：“凤翎……对不起。”
除了道歉，她再说不出其他安慰的话语。
她也曾亲眼目睹至亲之人的死亡，她也曾像这样几近疯狂的质问过她的师兄，为什么。却不曾如凤翎一般眼神里尽是绝望与仇恨。
毕竟她们际遇不同，她是昆仑仙子，自己的仇可以自己去报。所以她虽不承认师尊的死，却也能坚强的为自己找到出路。可凤翎呢？
从小锦衣玉食，受父母庇护长大，她一生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连报仇的可能性都没有。所以她疯，她闹，她口不择言。花瑛都无从指摘，只因当初有诺的是她，可她、并没有完诺。
但无论如何，眼下也不是该讨论为什么和道歉的时候。妖族还在京中肆虐，白止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追过来，杀掉凤翎这个留着皇族血脉的人。她们还需要继续远离这里，去往昆仑。只有以墨神君坐阵的昆仑才能真正的保护住凤翎，不被妖族所扰。
想清这些，花瑛继续去拉凤翎，想将她拉起来继续向西赶路。
可当她的手触到凤翎手臂时，凤翎的抬头一撇，让花瑛整个僵立当场。
“你是不是，手下留情了？”
冰冷又笃定的话语从凤翎口中问出，伴随着她锐利如刀刀眼神，一刀刀挥向了花瑛。
她察觉到了。
凤翎不是傻子，自然能察觉到。若是花瑛一早就用尽全力又怎会留下那护住皇帝的最后的结界？又哪来的力气带着她奔出皇宫？
可究竟是花瑛留力了？还是她不忍伤害白止？祁凤翎不得而知。
但对于一个已经失去所有，要将性命交给一个会对敌人留力的人。她祁凤翎也绝对做不到毫无怀疑。
“你早就该察觉的，”凤翎爬起身，冷冷的注视着面前这个面无血色的‘挚友’。“你和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却每每都相信于他。这场灾难你也有责任！”
一声惊雷伴随这声指责落下，直劈的花瑛一个踉跄。
隆隆的雷声里，花瑛急乱成团的心被渐渐梳理，抽成一线。
凤翎说的没错。
若不是她的信任，陋巷早就被书院清理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无辜枉死。若不是她的信任白止早就在赵府案后被祁衍拿下了，也不至于有如今的劫难，若不是她的信任……
伴随倾盆而落的大雨，花瑛再也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人也踉跄的跪在了地上。凤翎怔了一瞬，却是在她跪下后转身就要往京城跑去。
“等等！”
花瑛眼疾手快的一把死死抓住她的裙摆，不让她离开。
凤翎见状急的不行，可却丝毫扯不动被死死攥住的裙摆。终于她怒极喝到：“你放开！我不会跟一个会对妖族手下留情的人走！我是大盛的公主，哪怕亡国，哪怕无人再记得，我也绝不会抛下皇族的荣耀！”
“我大盛立于皇城已过300余年，岂能拱手送与妖族！就算我挡不住，会死在他们手上，我也绝不会弃城而逃！他妖族人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那你就要弃父母的期盼于不顾吗！”
大雨中花瑛嘶吼出声，嗓音里竟是破碎的声音。
不知是话语震住了凤翎，还是花瑛的气势将她吓住。祁凤翎整个人僵立原地，只愣怔的转头看向跪在自己身下的花瑛。
花瑛的眼睛艰难的睁着，迎着雨水，让她整个人都狼狈不堪。眼睛却是亮的惊人，哪怕有雨幕阻拦，凤翎都能清醒的望见那其中的火焰。
“你父皇为了能让你们逃走，选择留下来背负骂名！你母妃为了你们能安全，选择留下来拖住白止！你幼弟为了不拖累你，选择留下来！断送了自己的生命！你就要弃这些人期盼于不顾吗？！”
雨幕中，凤翎再难控制。泪水和雨水一同落下，却稀奇的没有声音。
“回去，没有人能护住你！不管你信与不信，现在只有我一个人能护你去安全的地方！”
林中只闻花瑛颤抖却坚定的声，一声声敲在凤翎最脆弱的地方。
“看看你怀里的玉玺吧，不要辜负大家，凤翎。”
“你是大盛的八公主，到何时我都会记得。不要枉顾性命，你有你的责任要担负。”
“相信我，凤翎。我向你立誓，等你安全了，我必会手刃仇敌为你报仇。等一切都结束后，我的命……”
“随你处置。”
一声允诺，一声叩首，将两个年轻的姑娘卷入了这场混乱的命运之中……
再也没有悲声传来。
乱世之中，悲声无用，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第三十五章 逃亡（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