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缪斯[人鱼]》摸鱼籽

9、她不理我

　　费博菁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早早过了上班时间。

　　他揉着发出剧烈疼痛的脑袋，抬手一看手表。

　　已经十点了？

　　他活了二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晚起床过。

　　费博菁不能接受。

　　宿醉导致的痛苦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但他在艰难之中还是想到自己那还不完的房贷。

　　“啧。”真是有够烦人的。

　　费博菁打开手机通讯录，很快便翻到一个备注为“烦人精”的联系人，拨通了电话。

　　“喂，怎么啦，费大少爷？”电话里是海棋慵懒的声音。

　　“我知道我迟到了……”为了房贷，费博菁不情不愿地开口道。

　　“怎么了，怕我扣你工资啊？”海棋调笑着说道。

　　“……”费博菁没说话，心想自己会迟到还不是因为你。

　　“没事儿，我能刁难你吗，早给你请假了。”

　　海棋不会乱说，费博菁终于松了口气。

　　“还有你那房贷，我帮你向学校申请了奖金，差不多应该能帮你还完剩下的四分之一了。”

　　这句话一出来，费博菁立刻方才的迷糊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不困了。

　　海棋怎么会把他的房贷还剩多少都查的这么清楚？

　　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少本事？

　　费博菁一边穿衣服，一边对电话里的海棋说了违心的“谢谢”。

　　“别浪费时间说这些了，你能记得我对你的好处，就够了。”

　　语毕，海棋就挂断了电话。

　　真是没礼貌，什么都不说就挂了别人的电话。

　　这点小事也不能让费博菁生气多久，假都请了，这时候他就应该借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

　　难得有能够休息的时候，费博菁渐渐便将身体放松下来，在衣帽间将外衣熨过，规规整整地摆好。

　　随后他便套上围裙，早餐是吃不上了，干脆准备一份早午餐。

　　费博菁很少在自己家里吃午餐，平时的午餐和晚餐多是在学校食堂里吃的。

　　费博菁崇尚清淡饮食，这边的本地菜大多都是一些浓油赤酱的，他吃不大惯。因此在食堂他能吃的菜很少。

　　自己在家做的话，能吃的就多多了。

　　但是……

　　他没有新鲜蔬菜啊。

　　别墅又在郊区，点外卖估计要等很久。

　　费博菁叹了口气，将冰箱里保存的冷冻蔬菜取出解冻。

　　这本来是他准备在困难时期取出来食用的，以备不时之需了。

　　不过现在也只能吃这个了。

　　午餐很快就准备好了，费博菁嚼着吐司，一只手在键盘上敲着，回复工作消息。

　　从前他绝对不会在同一时间完成两个项目，吃饭时间就是吃饭时间，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工作。

　　都是被海棋那个工作狂给逼的，自己疯了似地忙活不说，还给他分配了一堆工作。

　　自从进了新项目组，费博菁简直是要忙疯了。

　　不单是如此，费博菁吃饭的效率也大大增加，以前能慢悠悠咀嚼40分钟的事，现在不过20分钟，他便将碗里的食物一扫而光。

　　饭后他照例会吃一些保健品，本来没觉得有什么的，直到他取出鱼油。

　　望着手上的鱼油，他忽然怔愣了神色。

　　这段时间太忙了，以至于他每次去看绮芙都只是匆匆一眼。

　　那条小鱼忘性大，没准过不久，连几声“波波”，都不会对着他喊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对绮芙一点也不放心，可他也知道这都是自己的问题，都是自己私心作祟。

　　人都是这样的，即便知道自己是错的，也会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

　　费博菁看起来是对自己要求过高的怪人，在这种方面也跟常人无异。

　　毕竟都是人，谁会没有私心，费博菁也是一样。

　　感受着鱼油胶囊在口中渐渐化开的滋味，他来到了地下室。

　　“绮芙。”费博菁轻轻唤了一声。

　　几乎是在他话音刚刚落下之时，水面钻出一个蓝紫色的脑袋。

　　绮芙带着她一贯的微笑，静静望着费博菁。

　　费博菁蹲下身，从放满冰块的水桶中挑出一只银亮的新鲜小鱼。

　　他伸出手，将小鱼放在绮芙嘴边。

　　虽然绮芙的上半身跟普通人类差别并不大，但她并不会像人类一样，用手抓取食物，而保留着鱼类摄取食物的方式。

　　——直接用嘴咬。

　　果然，绮芙手上一动不动，一扭头便叼过自己的鱼。

　　其实把绮芙当作神明，还不如拿她当作一条特别些的小鱼。

　　只瞧她一口便将小鱼吞入腹中，与寻常的海豚、白鲸类似的鱼类没有任何区别。

　　费博菁紧紧盯着她，细看她每一个举动，目光没有过一时半刻的转移。

　　自从他碰巧看到新闻里那条人鱼，从来没有分明喜恶的费博菁也有了愿意为之沉迷一生的事物。

　　在青春岁月里，大多数人都渴望特立独行，只有费博菁背道而驰，他选择变得普通，变得不再引人注目，只为能够隐藏自己对这种神秘物种的向往。

　　遇到绮芙，其实是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事。

　　可有了那样的机会，费博菁就绝对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父母走时，好歹也留了遗产，加上自己积年累月攒下来的钱，费博菁申请了贷款，买下这栋郊区的别墅。

　　原主人本身就打通了地下室，面积也够，改造起来难度不算大。

　　地下室除了水池以外，都是各种各样的实验仪器，有些是他自己造的，有些是机缘巧合得来的。

　　如果只是一个人鱼的狂热爱好者，他会将她养护在透明的玻璃水族箱。

　　可他是研究员，他自诩为缪斯的信徒，却妄想了解神的构造。

　　费博菁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他盯着绮芙很久，直至出了神，额前散开的疼痛，打断了回忆和思绪。

　　一边按着太阳穴，费博菁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昨天喝醉了酒，是谁送他回来的，他平时都睡在地下室的床上，为什么早上却是在卧室里醒过来的。

　　卧室是与地下室连接的房间，费博菁通常只是路过或是打扫，很少真正使用。

　　晚上他喜欢待在地下室，这里阴凉的温度和绮芙身上的气味使他心安。

　　喝酒真是误事，他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了。

　　费博菁努力回想昨晚的画面，依稀记得是司机张叔扶他到门口的，至于剩下的……

　　谁扶他上的床，谁有帮他换了衣服。

　　似乎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际，绮芙忽然“呲溜”一声，将方才的鱼吐在地上。

　　费博菁一愣，疑问道：“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个吗？”

　　绮芙没有回答，她今天甚至连一声“波波”，都没有发出过。

　　平时不是这样的，如果放在寻常，都不用费博菁叫她，她自己便会浮出水面，向着费博菁挥挥手。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

　　没有给他探究的时间，绮芙很快就消失在水面。

　　“绮芙？”费博菁又唤了一声。

　　这一声喊得急切，却又无助地飘落在冰凉的水面。

　　是的，就是很无助，如费博菁此时站在原地这样。

　　有时候，不，是许多时候，费博菁真的很希望绮芙会说人类的语言。

　　但凡是一个不会说中国话的外国人，用手比划，也能表达出很多意思。

　　可偏偏绮芙连比划也很难看懂。

　　她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又或者说，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凡俗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