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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

  •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南谨言越来越消瘦,因为她不愿意吃饭,胃的情况也越来越糟糕,有一次,阮昃抱着她在摇椅上看书。她疼到昏厥过去也没有出声告诉他。

      她不是那种以伤害自己身体为筹码威胁别人的小傻瓜,她也想好好吃饭把胃养好,可是这个人对她的所作所为令她感到恶心,恶心到根本不想给他任何他们的关系可以缓和的幻想。

      这天早上醒来,一反常态的没有闻到食物的香气,阮昃没有在厨房,而是躺在她旁边撑着头看她。

      她一睁眼就撞进他那双黑亮的眸子,很奇怪,他整个人都变成了傅知南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球没变,流淌的是无辜和温柔,一点也不见傅知南的偏执和疯狂,她甚至觉得这双眼睛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拥有这双眼睛的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

      阮昃见她醒了,贴过去轻啄她的唇瓣,“小言为什么不开心呢?”

      清晨醒来嗓音还嘶哑,“因为你。”

      听到这个回答,漂亮的黑眸黯淡了一瞬,“可是小言不是最喜欢我了吗?从前你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总喜欢把我带在身边,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好吗?为什么要分开呢?我真的很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好担心你自己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你会不会遇到难过的事情,有人愿意听你的哭诉吗?我......”

      “够了。”南谨言心里升起一阵烦躁,受不了他矫情的态度,“你自己都说了是以前了,你看看我已经几岁了,还是玩布娃娃的年纪吗?”

      阮昃从床上坐起来,连带着用力握住她的肩膀把她从床上带起来,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很认真地问:“小言的意思是,你不再需要我了吗?”
      南谨言难得勾起唇角,一个看似温和实则满满恶意的笑容,“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早就不在乎你了,如果不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我都要忘记从前那些事情了,不然怎么会让你坐在飘窗上落了一身的灰尘呢?”

      “我在别的城市有自己的朋友,有爱我的男朋友,有我的同学老师,早就不是那个孤独的小女孩儿了,怎么会记得一个布娃娃呢。”

      南谨言故意这样说,其实她知道,她口中爱她的男朋友是个偏执狂,甚至想要杀了她;其实所谓的朋友会出卖她,明明知道傅知南和她之间的事情,还是把她的行程告诉了傅知南;其实同学和老师对她很陌然,大家表面都相安无事,友好又和善,但是对彼此毫不关心。

      一个人背井离乡,在陌生的城市里,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和繁重的学业,她并不那么开心,身边没有人理解她,他们也根本不关心她的想法和情绪,当然她也不会对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心声。

      十多年过去了,她长高,变聪明,变漂亮,变成一个不动声色的成年人,当年那个小女孩儿的身影似乎从来没有消失过,她仍然鲜活,只是被深深地隐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

      阮昃无疑是个危险的人物,或者说是个危险的怪物,但是她在面对他时,却偏偏很有安全感,所以她肆无忌惮说出这些明知道会刺痛他的话,因为知道不会受伤害,因为知道不管她表现得多么坏,他都会包容。

      可是为什么她要对他这么恶劣呢?

      大概因为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平静无事表象下的狼狈;因为内心有太多情绪想要宣泄,而对他发泄是不会有任何后果的;因为他是个怪物,拥有不可控制的力量,而这本就是原罪。

      南谨言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她不断思考,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她发现,最本质的原因,其实是她不敢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坚强,她好脆弱,像一块透明的玻璃。

      南谨言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脑袋里的想法吓了一跳,开什么玩笑,她怎么会有这种矫情的想法,然而这个想法一旦出现,就像癌细胞一样开始不可抑制地疯狂生长。

      往常她把自己易碎玻璃一般内心好好地保护在坚硬的内壳下,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坚强。

      可是阮昃的出现把她的伪装用温柔的手段揭得一干二净,让她又看清了自己——一个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得到快乐的可怜虫。

      她不愿意承认作为一个成年人还需要布娃娃的安慰,这相当于否认了这些年她所有的努力,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杀死那个脆弱天真的女孩,努力长成一个成熟、冷酷、虚伪的大人,怎么可以承认呢,承认那个总是有很多难过的小女孩还活着。

      “小言,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一定要很认真地回答我,你真的不再需要我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放你离开。”阮昃的话把她从无边无际的思绪中拉扯回来。

      他当然爱她,不管她离开了多久,不管她是不是一度忽视了他,不管她吐出怎样绝情的话,不管她到底是真善良还是恶毒又虚伪,他都爱她。

      在她不在的日日夜夜里,他就每天注视着那条通往家的小路,期盼她有一天出现在小路上,抬头看他
      虽然很煎熬。但是真的没关系啊,他可以一直等下去,不管她什么时候需要他,只要她回头看,就会发现他一直都等在原地,他是可以将她的开心、悲伤、愤怒、委屈全盘接收的人。

      南谨言坚定地点头,不知道是在告诉面前的人,还是在说服自己,“是的,我不再需要你了,我过得很好,每一天都很好。”

      脚踝上的锁链被解开,阮昃没有吻她,只是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以后的每一天也依然要开心哦。”

      南谨言握紧拳头,不再回头,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身后,阮昃把手伸进口袋,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东西,他把它拿出来,是那把弹簧刀。

      他又看了看南谨言的背影,把刀片抽出来,对着旁边的桌子划了一下,桌子顿时被刻下一道痕迹,真是很锋利的刀。

      他随手把刀放在一边,又在口袋里认真翻找,找出半截铅笔。

      那只铅笔是一只需要自己削皮的小卖部里卖得很便宜的铅笔,顶部是一快被用得很脏的芭比粉橡皮,笔身的画面是棕色背景,上面坐着很多小熊。

      他按了按削尖的笔尖,感受指腹的刺痛,从书架上找出一张纸来,写下一封不知道能不能被她看到的信,白纸上的字迹一笔一划,是非常工整的方块字。

      阮昃把写好的信好好地压在一本书下,拿出打火机点燃修长的指尖,火苗一接触到他的皮肤瞬间燃起脚巨大的火焰,火焰将他整个人包围,片刻之后,只剩下灰烬在阳光中飞舞飘落。

      ——

      警察听完南谨言的叙述,递给她一杯热水,“我们已经通知你父母了,如果还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我们会联系你。”

      他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写了字的纸,递给南谨言,“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这个,这是复印件,原版暂时还不能给你。”

      南谨言放下手里的被子拿过那张纸一字一句地读。

      小言:
      没有办法活动和说话的日日夜夜,我以为自己会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可是此刻拿起笔,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原谅我笨拙的言辞。
      我叫阮昃,你的小熊,我是你意识的产物,因为你相信我的存在,我才能拥有身体和思想,来到你身边,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排斥我的身份,说实在的,我以为你会很开心呢,毕竟你从前总是对我说:如果你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真是放心不下啊,如果我不在了,在小言需要时,还会不会有人出现呢。
      我最大的心愿是你能开心,如果我的存在给你带来痛苦,那消失也是我该做到的。
      小言,不必强求开心,难过也是完全可以的,不要勉强自己,你是全世界最值得爱的人。
      最后,不要再乱吃东西,每天都要吃早餐,早睡早起,好好爱护自己。
      再见。

      南谨言读着信,面容平静看不出波澜,只有不断吞咽的喉咙的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心绪。

      出了警察局,南谨言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眼神没有焦距,随便地放在哪个地方,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想起那句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里出名的论断:“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出来。”

      想想看,她被这些压抑的情绪将她变成了什么呢?努力在人群中扮演一个正常的好人,尽管内心是怎样的不屑和厌恶,她都能做到不动声色,表演着很友善很喜欢对方的样子。

      她不再会发脾气,也不再会在大众面前流眼泪,她总是沉着稳定,是人人夸赞的情绪很稳定的人。

      说阮昃是怪物,其实她才更像怪物吧。

      大马路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车流和飞快经过的小电驴,吃过饭的大妈牵着狗出来遛,刚从公园回来的小孩儿身上背着蝴蝶翅膀,吹出一个个彩色的泡泡,蹦蹦跳跳地跟大人撒娇,路人闲聊些八卦,混合着鸣笛声。

      明明身处热闹的人群中,南谨言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和难以忍受的孤独。

      她双手捂住脸缓缓在原地蹲下来,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泪水从指缝间滴下,大颗大颗砸在土地上,扬起尘灰。

      她都做了什么啊,她都做了什么啊,她亲手抛弃了自己的小熊,她的小熊再也不会回来了,这样的自己,连自己也会讨厌。

      ——

      爸爸妈妈接到电话很着急地坐飞机穿越几千公里来找她,当他们见到南谨言的时候,她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家早餐店里,面前半碗还热着的小米粥,心不在焉。

      妈妈很焦急地询问她各种问题,流下心疼的眼泪,“有没有受伤?去医院看过了吗?怎么瘦了这么多......”

      “我就说不让你自己坐火车来R城,你非不听,你这孩子,这下好了吧,看你以后还倔不倔。”

      不管妈妈在旁边说什么,南谨言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很激动地抓住妈妈的手,“我想回家,我们快回家吧妈妈。”

      妈妈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把她搂在怀里,“已经定过票了,今天晚上就能到家。”

      重云之上,南谨言从窗口看出去,心里怀穿着无比的急切,期盼飞机能飞得再快一点,就像小时候期盼着放学一样,她心里总有某种期待。

      期待,家里,她的卧室,飘窗上,有个小熊在等她。

      可是下了飞机,坐上车,一路到了小区里,南谨言又退缩了,她突然不想再上前,不想揭晓那个谜底,小熊还在不在呢。

      她站在楼下踟蹰,抬头数出十楼,透过模糊不清的窗口看进去,想看看靠窗户的飘窗上有没有那个笨拙可爱的身影。

      钥匙在钥匙孔中转动,按下门把手,南谨言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卧室,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好像怕惊动了什么,他就会逃走一样。

      入目的是空空荡荡的飘窗,没有那抹棕色的身影,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依旧没有。

      南谨言苦笑一声,苦涩的味道在嘴巴里蔓延开来,像吃了黄连,也只能怪她自作自受。这个结果其实内心早就知道了不是吗?现在要她再怎么欺骗自己呢?她永远地失去她的小熊了。

      彩蛋:
      玩偶店的老板第7次看到店外的女孩儿了,梳着两个麻花辫,尾端扎着两只漂亮的蝴蝶结,眼睛很亮,长睫毛扑闪扑闪地,皮肤瓷白,脸颊边被蚊子叮红了一块,显得有点可怜,好漂亮一个洋娃娃。

      她穿着旁边小学的校服,嘴巴里含着一块棒棒糖,全神贯注地看着橱窗里的意志棕色小熊娃娃。

      老板从店里走出来,和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搭话,“你喜欢这个小熊吗?可以让爸爸妈妈来给你买。”

      小女孩声音很乖,特别有礼貌,“阿姨,我还有一个星期就能攒够钱来买小熊了。”

      老板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把粉色的箭击中,“那我给你留着这个小熊,等你来买好不好。”

      “不用啦,谢谢姐姐,这不太好。”

      老板眼冒红心,“没什么不好的,小熊就在这里等你,等你把它领回家。”

      一星期后,小南谨言如约而至,糖果盒子里装了很多零钱盒硬币,她垫着脚放上柜台,“姐姐,这些钱刚好够买小熊的。”

      老板没有数钱,把盒子盖好收到抽屉里,从橱窗里拿出小熊,“喏,它是你的了。”

      小南谨言态度认真,吃力地把跟她一样高的小熊举在面前,“小熊你好,我叫南谨言,很高兴认识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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