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找到你了》江珠雪

23、试试

　　“我就知道！”宿淮将窗帘拉紧，放下手中的茶杯，欢欣之情溢于言表，“我就知道你约我来，会说我想要听到的话。”
　　姜灵意手指摩挲着杯壁：“好啦，我刚刚也说过了，我可能不会像你喜欢我这样……喜欢你。”

　　连斐致那么聪明，肯定有猜到她想做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很快联系到宿淮，赶在晚餐前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溪延镇郊区的这家茶座是出了名的隔音，除非他们身上有窃听器，否则不会被人听到任何话。
　　姜灵意想，倘若那天她在咖啡厅真的吃下去了定位器，这时候也该没多少效用了。所以，她要勇敢做出自己想做的事。

　　依照她对陈泠的了解，她赌自己身上暂时没有窃听器。
　　要是赌输了，她也认了。

　　“那也没关系。你想和我在一起，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宿淮眼睛一直亮着。
　　明明窗帘全都拉了下来，室内也没有开灯，他的眼睛却反射着热烈的光。

　　姜灵意的心底升起一股愧疚，转移话题：“你以后的打算是什么？我想你不会一直想留在溪延镇的。”

　　她刚刚和宿淮说的是“试试吧”，意思是他们先试着恋爱看看吧，说得好像她把他当成实验品一样。
　　但她没办法说出很甜的违心话，还是说实话更适合她。
　　没想到宿淮听到这些，也会表现得这么惊喜。

　　宿淮很好说话：“你想去哪里？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也算不上喜欢这里，但你好像很喜欢这里认识的人。”

　　就是因为还算喜欢这里的人，所以才要快点离开啊。
　　姜灵意脑中一片浆糊：“我也不知道，但我想走了。”

　　“大概什么时候？”宿淮拿出手机，开始看自己曾经记录下想去的地方。
　　姜灵意含糊不清：“尽快。”

　　宿淮回得飞快：“好啊，我是无所谓，你估算一下自己什么时候可以把东西收拾完吧。我明天走都可以，我收拾自己的东西可快了。”
　　姜灵意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真的？明天都可以？”

　　“当然了，哪有确认关系第一天就骗女朋友的。而且是骗了之后，第二天就可能被戳穿的谎言。”宿淮指了指自己，“听说我长得还挺乖的，不像是个随口就说谎的渣男啊。”

　　姜灵意知道他是故意在说轻松的俏皮话，心里宽松了点：“你这么说的话，我真的想明天就走了。”

　　宿淮看出她的认真，点头：“那就这么决定了？就是今晚收拾东西的时间有点紧。不过想想还挺浪漫的，我们刚确认关系，就来了一次说走就走的交往蜜月。”
　　姜灵意盘算着一定要带走的东西，惊觉自己可以什么都不带走：“嗯，我们聊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

　　不出半小时，他们就把一切都敲定好了。
　　明早十点的高铁，时间不紧张，九点能碰面就可以。

　　桌面上的茶点换了一批新的，茶水也换了热的，空气寂静了片刻。
　　宿淮斟酌地问：“我们走之前，要和黄萤她们道别一下吗？”

　　姜灵意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不要。”
　　而且是千万不能。

　　宿淮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那……我们就是不告而别了？”
　　“……嗯，我有特别原因。”姜灵意像是不放心，叮嘱道，“你千万和她们说。等我之后有了时间，我会自行和她们道歉的。”
　　“好，我不说。”

　　宿淮脑中思绪万千，姜灵意也不遑多让。
　　有些话压在心里实在难受，她抓了抓衣角，掌心出汗：“下面我要说的话可能会让你觉得奇怪，但我不想瞒着你。”

　　“刚刚我选的那几个小镇，都是以‘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为目标的，与景色什么的都没关系。”
　　“我知道。”宿淮的情绪没有任何波澜。

　　是“我知道”，而不是“我知道了”。

　　姜灵意的心陡然有一个角落变得酸软，于是话说出口时也带着酸涩：“和我在一起，你会承受很多本来不会接触到的东西。”

　　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怎么在和他聊完去哪里之后才想到说这些。
　　分明上午还有想过不能牵扯宿淮，不过几个小时过去，她却还是要拽着别人以让自己不继续向谷底坠落。

　　宿淮看向别处：“我也知道。”
　　姜灵意以为吃点东西能够起到缓解情绪的作用，却发现什么东西吃进嘴里都没有味道，索性放下筷子：“可是还有好多好多事，你不知道。”

　　“是因为那个陈泠吧。”他很肯定。
　　姜灵意抬眸。

　　宿淮无所谓地笑笑，给她带来安抚：“我又不傻，有些事就算刻意隐瞒，想知道的也总会知道的。既然想要追求你，我总要认真一点，看看自己的情敌是什么来头。”

　　姜灵意眼睫颤动几下：“你不介意吗？”
　　她不知道宿淮了解到了什么地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我追求你，是想追求和你的未来，又不是过去。”宿淮的语速很慢，“我是想清楚了才来赴约的。”
　　姜灵意掩饰般喝了口茶，嘴里很涩：“我从前和他……”
　　她顿住了，不知该要从何说起。

　　宿淮身体微微前倾：“不想说就不说了吧。”
　　“如果我不说出来，对你而言很不公平。”姜灵意深吸了口气，一鼓作气地说，“我连名字都是假的，我根本不叫喻笙。”

　　宿淮接着说：“可是就算什么都是假的，你就是你，你是真的。你的灵魂没有名字，但我们也可以赋予它一个名字，从前叫喻笙，往后再换个名字也无所谓。这么美的灵魂，不应该被随便定义才对吧。”

　　又是如此真诚热烈的夸奖。
　　姜灵意回想起前一阵子，宿淮每天都在坦然地夸她，说这种话像是说家常话，想必是在国外学回来的习惯。

　　她总觉得这样的夸奖偶尔听听就算了，听起来像是客套话。而且时间久了，她总会觉得宿淮的所言所行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今天不一样。

　　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许多宿淮曾经说过的话。
　　现在这个时刻想起来，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也许，宿淮一直在讲真心话吧。

　　姜灵意承认，就在这一刻，她又对宿淮有点心动了。
　　也就是这个瞬间，她发觉宿淮今天赴约前应该有精心收拾过自己。

　　他大约是请专业的人化了淡妆，不张扬，但看着确实比以往有气色。
　　衣服也是她从前没见过的，极具设计感的新中式版型，和透过窗缝看到的溪流景象相得益彰。
　　不难想象，倘若他们能在溪边漫步，一定是幅很美的画。

　　宿淮提出：“既然今天说不清楚了，我们不如回去吧？收拾完东西可以早点睡觉。”
　　姜灵意也是同样的想法。

　　宿淮没有送姜灵意回去，但车是他打的，说是商务车会坐得很舒服。
　　在后视镜里，姜灵意和他遥遥对视。
　　再回神的时候，心境已经和来时完全不同了。

　　只是还在车上时，姜灵意接到了黄萤打来的电话。
　　“喂？”

　　“我、我……”接了电话，黄萤却吞吞吐吐，“我有事想要你帮忙。”
　　姜灵意心中一紧：“你慢慢说，不着急。”
　　“我知道你最近肯定没什么钱，但是我……”黄萤听到姜灵意温柔的声音，反而像是要哭了的样子，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

　　原来只是钱的事。
　　这在姜灵意眼中向来是最好解决的事了。
　　……大不了她再问连斐致借点，或者向宿淮凑点，总能解燃眉之急。

　　姜灵意盯着窗外的草木：“我的存款比你想象得要多一点，你先说说看要多少？”
　　不知是不是感动，黄萤没再掩饰自己的哭泣：“呜……我、我需要的钱可多了，就算卖好几套房子，估计也凑不出来……”

　　姜灵意原本靠着车上的靠垫，闻言坐起身来：“你为什么会需要这么多钱？是不是被人骗了？”
　　黄萤平时花销不算大，每个月基本只在吃饭和兴趣爱好上花钱，怎么会突然要好几套房子的钱？
　　昨天她的情绪还正常，今天忽然这样，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

　　“笙笙，你可不可以……有多少钱就先给我打多少钱？”黄萤急切解释，“我男朋友欠了很多债。”
　　姜灵意忍了忍，还是选择直说：“他欠的钱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帮他还？先不说你们还没结婚，就算是结了婚，你也可以不管。”

　　据她所知，黄萤现在的男朋友才和她确立关系没多久，大概才一周左右，感情怎么会这么深？

　　“可是……我、我和他很久之前就认识了！”黄萤磕磕绊绊解释，“他从前救过我的命，我不能对他这样坐视不理。”
　　“……”

　　黄萤的呼吸很不平稳：“我喜欢他太多年了，实在不忍心看他就这样堕落下去。在我还能承受的范围内，我想尽量帮帮他。笙笙你就帮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好，我会帮你想办法。一有消息就联系你，好吗？”

　　黄萤哭泣着道谢，听起来很是感动。
　　不多时，她主动要求挂断电话，估计是要再打给下一个人。

　　沉寂片刻后，姜灵意耳畔好似又回响起陈泠曾经笃定的语调。
　　所以……这件事会是陈泠的手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