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檐低》清南安

136、第 136 章

　　“坏人！做什么！”

　　宋慵归首当其冲站在马车门口，挺着小胸脯呲牙。她年纪小虽不记事，但也依稀记得夜里父亲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哥哥在门口的无声对峙。

　　顾晓星无声把妹妹抓到身后来，宋狄云就在眼前，和当年一模一样戏谑的神情，唯一不同的公子就在身后，放在他肩头的手温和却坚定：“带好妹妹，在车里等我。”

　　“哥哥，越来越识时务了，”宋狄云侧了侧身子，让出路来：“前头酒楼里早早摆好了宴席，就等哥哥落座，你我兄弟，再续前缘呐。”

　　宋月朗往下走，将顾晓星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推开，推了一下没推动。抬眼站在马车上比自己还要高一点的少年，他笑了笑，揉了一下自己养大孩子的头，顾晓星顿了顿，咬着牙松了手。

　　看着顾晓星将哭闹着要跟过来的宋慵归抱进马车里，马车前多了几个看护的人手，宋月朗施施然转身：“你我之前，唯一的孽缘就是当初宋阳的小妾怀上你的时候，我没有给她灌一碗堕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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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包厢里熏着香，墙角生着炭火，暖和倒是暖和，就是空气发闷，熏香的味道好像是掉进蜜罐里，甜得发腻。

　　宋月朗进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宋狄云眼尖，将窗户开了半扇：“是我出了差错，走之前忘记叫人把窗户打开通风，哥哥别在意，我被你和世子爷赶出宋家之后，有过好一段苦困艰辛的日子，如今算是好一点了，就爱吃点甜的。”

　　宋月朗转头看了他一眼。

　　宋狄云就笑：“别这样看着我，当时你顾及老头子的情面留了我一条活路，顾潭，顾世子，他可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

　　宋月朗不为所动：“是吗？没把你弄死，可惜了。”

　　“是有点可惜，”宋狄云啧了一声，情绪看起来还挺好，提起酒杯给宋月朗倒酒：“不过现在还成，两个老不死的有地方住，守着一块破地，收成好多吃点饭，收成不好被人拔了草就饿两天……”

　　“说正事，”宋月朗抬手制止了宋狄云递过来的酒杯，宋大少爷克制着脾气，说话还算礼貌：“看着你，我吃不下东西，也没有时间同你纠缠。”

　　“怎么会没有时间呢，”宋狄云捂着嘴很惊讶的想到了什么：“哥哥你不会还想着等顾世子回来，你们两个再带着一双子女在草溪城双宿双飞做一对快活鸳鸯吧！”

　　“别想了宋月朗，顾潭渊回不来了，”宋狄云很畅快的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十分的恶意：“他马上就要送到苏西国去当质子，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熏香燃了一半，白灰掉进香炉里，宋月朗坐在太阳光里，莫名其妙的像是溺进冰水里。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啊？怎么，顾潭渊和你同床共枕那些晚上，前尘往事一字未提么？”宋狄云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可怜啊哥哥，像个笨蛋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你手好凉，怎么脸色也不好看，我给你暖……”宋狄云摸了摸宋月朗手背，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脸。

　　宋月朗冷冷偏头握住宋狄云手腕狠狠一拧，按到桌上，抓住筷子猛的向下一刺。宋狄云惨叫一声，他的手被筷子钉死在饭桌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能好好说话了吗？”宋月朗垂着眼，坐回椅子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宋狄云手臂不受控制的发着抖，挤出个笑：“我一直都在好好说话。”

　　“那就说正事，你知道什么，你的目的，你要什么。”

　　“我的目的哥哥应该知道，”宋狄云趴在桌子上，趴在自己的血迹里，他用那种直白的，激动的，恶心的目光，贪婪的看着宋月朗的脸：“顾潭渊对你做了什么，我也要对你……”

　　宋月朗指尖晃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刀刃在冬日暖阳下闪着寒光，他看向宋狄云：“不想要你的眼睛和舌头，你大可以再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我。”

　　“好吧，好吧，我只是太想你了，想和你多说会话。”宋狄云坐起来，另外一只手拔掉扎进手心的筷子，宋月朗用劲很大，他拔出那根筷子时，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少了一半。

　　“世子爷，顾潭渊，”宋狄云闭着眼，好半天晕眩的感觉才消失，他慢慢吐出一口气：“你猜他为什么这样嚣张，到京城也无法无天，就连亲生老子的面子也不给，骑在所有人的头上拉屎撒尿。”

　　宋月朗皱了皱眉，他从不觉得顾潭渊嚣张，虽然有时的言行过激，但确实那些人都怕他，这是事实。

　　“十多年前吧，那个时候新帝刚刚上位，朝政不稳，恰逢年份不好，好几个地方都闹了饥荒，每天都饿死很多人。”

　　宋狄云蹲在地上，哆哆嗦嗦捡起来宋月朗扔掉的手帕，用它按住流血的伤口，又慢慢挪回椅子上坐好。

　　“偏偏就是那个时候，边境局势又很紧张，苏西国知道咱们国家兵弱马瘦，一直在边境线上挑衅，为表诚意，朝廷里面有人献策，提议在世家子弟里面挑一个身份尊贵的送到苏西国去，有个质子在那边，表面上至少不会闹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只需要一个小孩就可以不打仗，说不定还可以向邻国借一些补给，这对于当时的新帝来说，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法子，就是可怜了刚刚四岁的顾潭渊，刚刚长到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就要被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受尽冷眼虐待，啧啧啧，可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