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辩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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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青岳歌与。
这一章比起小说的主体内容，其实更像是一篇后记，是小说的伴随文本。而出于这一性质，小说创作的三权在这里不起作用，所以拥有三权、本不该显形于小说世界的齐暖就站在我的眼前，我们对视着，虽还不曾对话，但已然对彼此的来意心知肚明。
“你已经抹除了小说中【期野】的存在，救出了那些在非生非死之中循环的人们。”我这样说道，“却还要来见我一面——为什么？”
“因为我的任务还没有结束。”在我眼中的齐暖长着一张我心中为她定下的清艳颜容，但我知道在读者眼中，她长得一定和我所想的不同。齐暖笑了笑，很平和地对我说，“无论是天道，还是岳歌与，他们更像是你为了引导我来此地所设下的考验。对整篇小说而言，‘我是他们笔下的【女主】’是你的【设定】，而我是你笔下的【女主】，则是由这整本小说所构成的客观事实。明知有这样一个幕后之人存在，作为【女主】却不前来拜访，于我而言有失礼节，于你而言行文残缺。”
对于话本小说而言，【女主】与【男主】都是要战胜最后boss才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这是完全合理的。“所以你要像对待天道一样同我打一场吗？”我明知故问，“你三权在手，我于此地降格为小说角色，从【设定】论，好像是打不过你的。”
齐暖却摇了摇头。
“我想作者与小说角色，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她道，“虽然有岳歌与夺舍游紫的案例在先，但也有我和帝姬同时活到大结局的案例在后。我们在游家见那一面时，她欣喜于我真能拥有形体，又鼓励我要坚定于自己的选择，今后做自己所愿之事——我想比起岳歌与而言，在你心中构建的你与我的关系，其实更像是帝姬和我？”
话到此处，再多的对问已然失去了意义。开场已经结束，我邀请齐暖坐下，另起了话题，“就算我心中所想是如此吧。”我这样说，“可是归根到底，这篇小说中所有的角色，所有角色的言语与心理活动，身份与行为举止，都是我所赋予、我所描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和当年的岳歌与并无区别，你我在此地对话，其实只是我自问自答而已。”
“既然是自问自答，那我问你。”齐暖不慌不忙地道，“我七岁那年母亲去世，我父亲娶了后母陈氏进门，但陈家只是潞江地区的一个规模不大的商贾之家。他是基于什么考量？”
“因为齐朔早就察觉到了潞江地区的异状，趁娶亲之机在潞江布局，观察着这一地域的变化。薄见盈也是听从他的安排，才借故去了潞川上任。”我这样回答道。
“所以你看。”齐暖未置可否，只轻轻笑了笑，“这段文本是崭新生成的，你只是在用【设定】去补以往未曾解释的空白而已。可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未解释的空白太多了，你难道还能一一填补上吗？那些未定的空白与已定的文段一同塑造了现在的我，你能定下的只是文段而已，那些空白你永远无法掌握，所以我不是你，是和你一样的、独立存在于世的个体。”
我陷入了沉思之中。
“更重要的是，”齐暖继续说道，“正如同你开始时所说的，当你出现在此地——即使是以第一人称的形式，即使是以后记作为我们当下对话的场域，那个写下我的‘你’，和此刻坐在我面前的‘你’，就已经不是同一个存在了——你并不是我，甚至也并不是你本身。”
“你这么说的话，我倒像是和岳歌与差不多了，甚至比她要更惨一些。”我挑眉道，“那我写下这篇小说，既没什么人看，也没得到什么收入，现在还要被眼前的你否定存在，实在是太悲哀了啊。”
“你真的是如此所想吗？”齐暖用她那特有的清凌凌的目光望着我，“但我在作话看见你为故事大纲的繁乱停滞所烦忧，也在作话看见你为我和神君的心意互通而欣喜若狂，诚然写作并没能带给你什么额外的现实意义，但写作本身就是意义生成的过程，在其中之中我找到了自己，而你也能找到你存在的位置，同时也得到了你追求的情感体验。”
“怪不得岳歌与会放下敌见与你合作。”我有些感慨地道，“想必你也是这么宽慰她、说服她的？”
“这就是小说文本留白的地方了。”齐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万一我其实是拿她的处境威胁她不得不与我合作共抗天道呢？”
在我的沉默之中，齐暖继续说道：“所以我们都是文本的解释者，也都是文本，是不断解释与被解释的存在，也是在有无之间诞生的意义。我们都明白自己在使用文本表达意义——就像此刻我在对你说话，就像你在写下这些对话。”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对。”我不得不为齐暖对于小说文本的理解而击节赞叹，“你我的确都是独立的个体，也各自拥有文本解释的权利。现在你已经见过我了，该解释的、该辩论的都已经讲完，也已经辩过——或许这一部分就这么结束？接下来我想让这篇后记更像一篇后记，讲点我的创作故事、创作思路什么的。”
“但我来到这里的最终目的，可不仅仅是与你探讨这些。”齐暖拍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站了起来，她手中忽地出现了那支笔杆青翠的毛笔，那其中糅合着她与游肆在小说文本中努力了四十八万字才最终得到的【叙事】【设定】【行动】三项权柄。
“岳歌与当年得到了三权，成为小说世界的主宰，的确如你当初将三权赐予她时所言，获得了在小说世界中的自由。”齐暖另起了话题，看着也随她一起站起来的我道，“她是得到了自由更改剧情的权利，但于此同时也限制了他人自由行动的权利。即使现在掌控的人换成了我，即使我的目的并不是要害什么人，但只要我对人使用三权，就会有人的自由受到限制，而那非我所求。”
“所以你想拿着它做什么？”我问。
“古语曾言，‘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我们既然已经无所谓依托文本而存在，那么它对我们来说就反而是束缚。”齐暖握住笔尾，也握住那流转着金、白、墨三色的笔尖，“我所愿为我求自由，为我和神君的未来求自由，也为这本小说的所有人，包括已经死去的，包括还未死去的人——我为这世界的万物，求一个自由。我们将不再是正在被创作的文本，而将是完整的意义，我们终将在那之中，找到我们存在的自由。”
她看着我，又移开目光，望向此境的天空：
“所以，这世界不需要什么三权，也不需要因三权而衍生出的更多文本。”
齐暖在我眼前，猛地将这支凝聚了三权的笔一折而断，我有些惊讶，却到底明白了她即将要做的事——在三权自她控制下欲逃离此地之时，她强行控制着它们，开口道：
“此时此地、今后未来，这世界之内，三权不存、万物自由。”
最后齐暖抓着逸散的【叙事】，庄重地在小说的文本中留下了四个字：
未完待续。
而我知道，这是故事的结局，也是故事的开始。所以我言尽于此，由着齐暖在我眼前消失，去追求她心目中那无际宽广、无边自由的的未来。
谢谢你们愿意曾在我的笔下停驻。
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4章 辩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