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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与天同寿 ...

  •   “哗啦——”

      慕长玉打翻了照月白示好的丹药,褐色的圆丸滚落一地。

      “我想救我娘。”慕长玉抬眼道:“但不是用牺牲别人的办法。”

      他想起金絮,笑了笑道:“照长老,你于我有养恩不假,但半妖一族不亡,我也轮不到你来养,不是吗?”

      何况他很小的时候就成为剑客,去盗l墓,扎纸傀儡,靠自己赚钱养自己。

      “你我之间,终究是仇大于恩。”

      “至于剑骨,休想。”

      那是金絮宁愿自戕也要替他守住的东西,他就算是死也寸步不让。

      慕长玉的性子就是如此,清高不屈,和他爹娘一模一样。

      照月白的希望被“休想”两个字彻底打碎,脸上维系的假笑也不复存在,他的嗓音寒若冰霜: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

      话音落,他的斗篷被风振起,强烈的灵力在周身翻涌,一条又长又细泛着电光的鞭子朝少年挥去。

      “啪”地一声,血肉绽开。

      慕长玉却不觉得疼,他睁开眼睛,面前的少女竖指捏符,明光微亮,映出她柔和的眉眼。

      这是他画给她玩的穿墙符。

      “现学现卖,厉害吧。”金絮的唇泛白,眼珠却漆黑清亮,她朝他笑,仿佛背上的疼痛不过如此。

      慕长玉却看清了那道狰狞的鞭痕,他瞳孔骤缩,心脏像被人掐住,喘不上来气。

      从前的大小姐金枝玉叶,指尖破点皮都要难过好久。

      那样脆弱的人,竟也这般坚定地挡在他身前。

      她青衫单薄,却又似山峦,无声地诉说着对他的偏爱。

      慕长玉突然伸手,将她揽进怀中,在照月白第二道鞭刑如期而至时,与她转换了方向。

      少年的怀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护着她,冰冷的唇轻轻擦过她额头,是无意的碰触,在危难之中却格外动人。

      又是一声鞭响,他手背青筋微现,原来是这样疼。

      慕长玉原本可以旋身躲开的,但这一鞭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惩罚他学不会守护印。

      惩罚他让大小姐在眼皮子底下受伤。

      “还真是情深义重啊。”照月白收回鞭子绕在腕间,似笑非笑地看向金絮:“你竟然没死?”

      他打量着她,眸底涌出喜色:“这世间还真有不死之躯。”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这句话,金絮背后的鞭痕竟在慢慢复原,连唇瓣也恢复了血色。

      “看来,天道还是站在我这一边。”照月白又恢复了优雅从容。

      他从她身上看到了另一种希望,不死之躯是世间最好的容器,他要把这具身体抢过来,安放他妹妹的元魂。

      慕长玉紧握着金絮的手腕,长睫轻垂,无奈地笑道:

      “又是通玉凤髓体,又是不死之躯,大小姐你这样的体质,可如何是好啊?”

      世人终究是利己的,一旦知晓金絮能不死,只会视她为妖邪,想尽办法除掉她。

      这样的恶意,他早就见识过了。

      所以,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除了他。

      所以,照月白必须死。

      “缩地成寸,移步换景。”少年从袖中滑出一张黄符,竖于指尖,运起灵力轻声念咒。

      刹那间,幻术被破,所谓的牢房不复存在,只剩月色下的断壁残垣,燃烧干净的符纸落在雪地里,慕长玉拔l出少女腰间的剑,抬首道:

      “大小姐,借剑一用。”

      “你离远些,别让剑气伤了你。”

      *

      月色溶溶,雪景不化。

      金絮所能做的,就是在他身后竖指结印,用源源不断的灵力构造出一道守护印。

      如二十多年前,照雪青守护照月白那样。

      只是照月白的身前身后,再无故人,他有了新的盘算,不再执着于剑骨,对慕长玉的下手也没了轻重。

      只要把这碍眼的小鬼一除,金絮自然无处可逃,他虽然答应过慕以情,不杀她儿子,但废掉一个天才,并不算难。

      如他妹妹那般,不也轻易夭折吗?

      照月白凌空而起,聚气为剑,他已经很多年没佩剑了,但所有兵刃里,他最习惯也最喜欢用剑。

      一瞬间,风雪为引,漫天剑雨如密不透风的牢笼,争先恐后向少年刺去。

      慕长玉迅速跑上墙面,借力旋身而起,纤细的挽留剑薄如月光,在他手中灵活翻转,抵挡着冰刃,碰撞间泛起银光。

      银光有一瞬落在少年眼睛上,只见他琥珀色的眼珠化作竖瞳,泛起点点金光。

      与此同时,少年的身影散如光雾,再出现,已是在剑阵中心。

      这天下的剑,只要他想,他就能控制。

      慕长玉没有刻意躲避,剑雨却与他擦肩而过,只在少年颊边划出一道血痕。

      他似矫健的游龙,于漫漫风雪中,一剑劈向照月白,后者掌心结印,瞬移得很快,只在空中留下一件斗篷,被斩成两半。

      “是我忘了,你原本就是最强的剑客。”身后传来照月白的声音,他立在坍塌的大殿上,指尖幻化出无数条细线。

      金絮发现,细线背后竟牵扯出无数傀儡,蜂拥而至,朝慕长玉围攻而去。

      “诡计多端的老东西。”她低骂一声,也不管守护印了,迎着风雪朝慕长玉跑去,停在他身后。

      少年眉头一皱:“回去。”

      金絮不听:“我又死不了,能替你挡一点是一点。”

      “但你会疼。”慕长玉话落,袖中又飞出几张符箓,他竖指划过长剑,以血开刃后,挑起一张张符箓往四周飞去。

      他的术法实在高明,那些黄符沾血后竟燃烧成了火团,在雪地里也不灭,镇守在四周八角,暂时抵御住了傀儡前行。

      这是照月白也不得不承认的天赋。

      符箓一道,慕长玉不仅会用,还会自创,且随心所欲。

      金絮有样学样,也试图放火,好消息是燃了,坏消息是又灭了。

      她的血里没有魔气,也震慑不了邪祟,不像慕长玉,颊边的妖纹若隐若现。

      “待在这里,不要动。”眼见傀儡越涌越多,慕长玉横剑从掌心划过,剑尖上的血滴进雪里,竟让积雪都消融。

      少年飞身而起,以金絮为圆心,他和她之间的距离为半径,提剑画圆,让雪地里多了一条红色的线。

      他长腿一迈,顺着这圆跑了一圈,速度极快,以滑铲结尾。

      “呼哧”一声,暗红色的血迹猛地燃烧起来,筑成的火墙足有一人高。

      火苗在他身后摇曳,而他岿然不动。

      金絮眨了眨眼睛,这该死的帅气。

      这种感觉与脸无关,是一种潇洒的意气和亡命天涯的侠气。

      慕长玉提剑朝她走来,染血的指尖想碰碰她的脸颊,又收回了手。

      少年启唇道:“等我回来。”

      他今日,誓杀照月白。

      ……

      雪,好像停了。

      炽热的火焰将金絮保护得很好,傀儡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雪地里传来浓烈的血腥气,这是她第一次见慕长玉用杀人之剑。

      他们一路逃亡,被人追杀,那少年只当是玩,从未动过真格,总是留一线生机。

      然而今夜,他手起剑落,没有防守只有进攻,将无数傀儡斩杀,所过之处一切灰飞烟灭,只剩纸屑和傀儡最后的哀嚎。

      少年的身上,发上,沾满了灰烬和血腥,灰是傀儡的,血是他的,那一袭玄衣早就湿透。

      雪和血凝结在他苍白的脸上,少年神情死寂,身法诡异,仿佛不知疲倦和疼痛,像冷硬的兵器,比傀儡更像一只鬼。

      这只鬼却总是在保护别人。

      照月白在高处,看着一批接一批傀儡被斩杀,不悦道:“别白费力气了。”

      “天底下,没有徒弟能赢过师父的。”

      慕长玉回眸,竖瞳在月光下像金色的莲花,他弯了弯唇角:“是吗?”

      少年把剑插l入雪地,他盘腿而坐,指尖结印,头顶上空霎时浓云滚滚。

      照月白这才发现,在他杀傀儡时,竟同时用自己的血布出了阵法,挽留剑也恰好插在阵眼,引来了一阵阵惊雷。

      “与天同寿,竟然是与天同寿。”照月白难得泄露出惊慌,这是一种极其恐怖的献祭阵。

      是借天地自然之力融入灵脉,强行突破升阶,在走投无路之时,越级杀敌之法。

      他说过,他还有死路一条。

      狂风吹乱少年的发,慕长玉睁开眼睛:“照月白,我是快死了,但你也别想活。”

      隔着火光,他远远看了少女一眼。

      死到临头,慕长玉反而释然地笑了笑。

      从今往后,金絮的秘密就永远是秘密,她的不死之躯,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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