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60后》圣地寻梦

5、第 5 章

　　吴建英拖着虚弱的身子苦熬十多天后，17岁多点的吴建成收到了入伍通知书。
　　这天一大早，吴建英跟临时找来帮忙的王大姐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又是炖肘子，又是蒸扣肉，又是杀鸡杀鱼......
　　临近中午，忙得差不多了的吴建英跑去大礼堂，里面站了好多乡邻，一个个聚精会神地聆听讲台上武装部长发言，他身后站着一排胸前戴着大红花的年轻人，当目光落到面带微笑的吴建成身上时，吴建英心里五味杂陈，鼻子一酸，合上闪着泪花的双眼长舒一口气，睁开眼睛，抹了抹湿润眼眶，从人群中找到大哥和四妹，遂将二人带至寝室，端来饭菜叫他们享用。
　　新兵们吃完午饭，接着就是跟家人道别。当吴建英跟三弟道别时，禁不住抱住他痛哭起来，这让吴建成很不自在，甚至有些害羞，在他的印象里，二姐从来没有这样过。他哪里明白此刻的心情，为了让他能成为一名军人，自己承受了难以想象的屈辱。
　　新兵陆续开始上车了，吴建英还紧紧抱住吴建成哭得稀里哗啦，迟迟不愿分开，一旁的吴建芬上去劝说二姐一番后，吴建英才恢复理智松开手。
　　送走三弟，又目送大哥骑上自己用身体换来的自行车载着四妹消失视野，吴建英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寝室。
　　几天后，估计弟弟应该到了部队，就算没有也至少离开了本地。这天夜晚，吴建英将自己的棉被和所有东西用床单包裹好，没与任何人打招呼就偷偷走出了公社。
　　回家有十来里的路程，驮在背上的东西也不是很重，正常情况下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可这次回家，她感觉是那么的遥远，双脚也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总是迈不开步子，而且脑海里不断冒出各种想法，直把脑袋瓜弄得昏昏胀痛。
　　缓慢走在河边，渐渐有了轻生念头，与其活着备受煎熬，还不如死了痛快。放下包裹，看着月光映照下静静流淌的河水，心里有些胆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望着头顶上的月亮，勾起了昔日的难忘时光......
　　“二妹！你到下面去看看水流到哪里了！顺便叫三弟和四妹回去！别影响了他们明天上学！”吴建树边用手挖泥堵水沟缺口边大声说道。
　　“知道啦！”吴建英停下掏沟回答完，扛起锄头走在月光照耀的沟埂上。
　　又是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吴建英走到草垛前，看到吴建芬坐靠草垛、本子放在膝盖上埋头做作业，略带责怪地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让我到处找，担心死我了。”
　　吴建芬停住做作业，望着二姐：“你们挣钱不容易，我不能浪费煤油。”
　　吴建英听罢，鼻子一酸，眨巴眨巴湿润眼睛，蹲下身去搂住吴建芬：“我的好妹妹，都怪我们家太穷了......”说着俩人相拥而泣。
　　一阵寒风吹来，惊扰了吴建英思绪，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抹着泪水，突然转身望着家的方向哭喊道：“大哥！四妹！我好舍不得你们......”
　　泣不成声好一阵才平静下来，用衣袖擦去满脸泪水，喘了几口粗气，一咬牙，驮上包裹大步前行......
　　回到家时已经鸡叫头遍。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回来了？还是半夜三更，这让吴建树和吴建芬大为不解，问其原因，吴建英解释说太辛苦不想干了，之所以大晚上回来，是因为不好意思白天拿着行李走。从二妹说话时飘忽不定的眼神以及牵强的理由，不难看出她应该藏着什么心事，见她疲乏困倦，吴建树不好再追问什么，各自回屋睡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吴建树叫住欲与吴建芬一起去割草的吴建英。开始，不管吴建树怎么问，羞于难以启齿的吴建英就是不说实话，架不住吴建树苦口婆心劝说，吴建英最终道出了实情。这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气得吴建树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嘎嘎”作响，终于理解送别三弟时她的表现了。看着低头伤心哭泣的二妹，吴建树心如刀割，为了不让二妹难堪，不再多说什么，叫她回屋去好好休息休息，自己则坐在那儿琢磨如何替二妹出这口恶气。思来想去，决定去找秦书记讨要说法。以防万一，将一把砍刀别在了后腰皮带上。
　　骑着自行车一路狂奔，心急火燎赶到公社。找了一圈，不知道该找哪个部门反映情况，为了顾及二妹名声，又不好意思见人就问。站在走廊上想了一会儿，决定去直面秦书记讨要说法。
　　此刻的秦书记坐靠在椅子上，闭着双眼边吸烟边猜想吴建英离开后的种种可能：回家，远走他乡，寻短见。房门撞击墙壁发出“砰”的一声响惊扰了秦书记思绪，立马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前些天参加过送兵活动的吴建英大哥，见对方气势汹汹走来，赶忙站起来强颜欢笑问道：“小吴啊！找我有啥事？”
　　吴建树已来到办公桌前站定，瞪着秦书记咬咬牙说道：“有啥事？对我二妹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一听这话，秦书记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少去刚才的担忧。既然事情挑明了，那就出点血摆平了事，见给五千块对方都不同意，便又承诺只要她愿意上班，工作随她挑。
　　此话一出，吴建树克制住冲动的情绪思考起来，如果能让二妹在县城或是别的地方有个铁饭碗，总比大家撕破脸、闹得满城风雨强，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秦书记的交际这也就一句话的事，可人一旦离开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还有个鸟的意思。见对方不肯接受，吴建树声称要去县里告他，秦书记听罢脸色陡变，一改刚才和蔼态度，厉声道：“你不清楚具体情况切莫信口齿黄！实话告诉你吧！是你妹妹勾引我的！”
　　“放你妈的屁！”吴建树说完上去就给对方重重一拳。
　　秦书记本想利用气势唬住吴建树，污蔑吴建英为自己开脱罪责，哪知这小子不吃这一套，竟然还动手打人，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必须找回面子，于是奋起还击，虽说块头大占优势，毕竟年纪摆在那儿，不一会儿就被打得鼻青脸肿、难以招架。就在秦书记节节败退时，冲进来四个民兵不问青红皂白就朝着吴建树一顿拳脚相加，一拳难敌四手，吴建树躲闪开后夺门而逃，民兵们依然不依不饶、穷追猛打，忍无可忍的吴建树拔出砍刀一阵乱砍，致使一人手筋断裂，一人面部破相，看着伤者鲜血直冒、哇哇惨叫，吴建树知道闯下了大祸，赶紧扔掉砍刀，束手就擒。
　　姐妹俩正在吃午饭，队长急匆匆赶来说，吴建树在公社砍伤人被抓起了，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姐妹俩顿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纷纷放下碗筷伤心痛哭，队长提醒她俩别只顾着哭，赶紧去看看。
　　姐妹俩一路小跑赶到公社时，吴建树已被押走，秦书记也被送去医院救治了。
　　大失所望的俩人刚要走出大门口，被好心的门卫大爷叫住，要吴建英把他大哥停放在一旁的自行车骑回去。吴建英不想要仇人的东西，吴建芬却把它推走了。
　　兄妹俩的事迅速传开，吴建英每到一处都会遭来乡邻们在背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这让她无地自容、悔不当初，整天躲在家里以泪洗面。
　　煎熬十多天后，吴建英实在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拿定主意告别这个万恶的世界。这天午饭后，趁吴建芬出去割猪草，留下遗书，梳妆打扮一番，选一件最漂亮的衣服穿上，冒着零星飘雪去到父母坟前，跪着声泪俱下哭诉，“爸，妈，女儿这就来陪你们。原以为长大了、日子也一天天好了，就会过得开心、幸福，哪知道遭人算计，掉进火坑，最后落个□□的下场，还害了大哥......”抽咽几下，“别怪女儿狠心丢下兄弟妹妹，实在是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哽咽着再也说不出话来，望着越来越大的飞雪缓了缓气，磕头后消失墓地。
　　一般情况下，吴建芬都是要忙到夜幕降临才回家，今天天公不作美，只能提前返回。推开大门不见二姐身影，以为她又在睡觉，可到房间一瞧，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正当不知如何是好时，看到了压在柜子上的一页纸。看完遗书，吴建芬顾不得悲伤，屋里屋外寻找无果后，发疯般跑去山上边呼喊边搜寻......
　　吼哑嗓子、跑软双腿也不见二姐踪影，望着雪花纷飞的天空合并双手正要祈祷，一下子想到应该去求父母保佑。跌跌撞撞跑到父母坟前，雪地上留下的脚印让吴建芬眼前一亮，来不及祈祷，立马沿着时隐时现的足迹快步搜寻，在距离一百多米的峭壁山洞内找到了接近昏迷的吴建英。此刻说什么都没有尽快让二姐脱离生命危险重要，吴建芬先是掏出手绢包扎好铅笔刀划破的血管，接着使出吃奶的劲才把吴建英背山下，此刻的她再也迈不动步子了，两脚一软，双双瘫倒地上。挣扎起来环视一下白雪皑皑四周，脱去棉袄给吴建英盖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又揉了揉酸痛的双腿，赶忙朝一户人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