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开不到荼蘼

1、时光倒流二十年（一）

　　时光倒流二十年

　　一、【你六岁当天已是我偶像】

　　后来有一天，我妈收拾老房子的旧物件，寄给我一本老相册。某天晚上跟江莱吃过晚饭喝了点酒，不经意地提起，江莱兴致上来，嚷嚷着要拿出来看看，我拗不过，只好去给他拿。

　　我俩坐在地毯上，身边全是散落的照片，江莱突然挑出一张照片举给我看：沈荟你还记得吗这张吗？市里演讲比赛你拿第一那次。

　　我接过照片端详，时间实在太久，十几年前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江莱兴奋的指着照片角落中一个瘦小的男孩说：“这是我啊沈荟，我当时在台下看着你，感觉你整个人都在发光。”说着羞怯地笑起来：“你可能不知道，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迷恋你的。”

　　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昏昏睡过去。

　　我起来坐在沙发上，懒懒地看着地上的年轻脸庞，橘黄灯光照在他削瘦的脸上，脸颊还留着酒后红晕。“看起来真可口啊”，我摸了摸他年轻的脸，点了根烟，窗外车水马龙，“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江莱。”

　　二、【童年便相识余下日子多闪几倍光】

　　说起来跟江莱也认识二十多年了。
　　小时候跟我妈一起住在大院里，爸爸工作特殊，很少回来。大院里的生活平静又热闹，人际关系简单又温暖，哪家有困难街坊邻里都会互相帮忙，我们一群小孩就聚在一起抓鱼摸虾。

　　某天中午院里新搬来一户人家，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最开始我并没在意这个小家伙，因为院子里的伙伴实在太多了。

　　直到有一次我妈半夜被敲门声叫醒，是新搬来的这家，说是要借一下家里的自行车，他们家孩子发烧了，现在要往医院送。

　　我妈急忙去推车，回来后连声叹息，“真是可怜的孩子啊，生的时候营养不良，从小体弱多病，发烧要是送的不及时可能烧坏脑子呢。”

　　随后又用手拍拍我跟我讲：“荟荟，你以后没事多带江莱玩玩，他刚来没什么朋友，对小朋友要友善哦。”

　　我睡眼惺忪地含糊答应着。

　　第二天就抛到脑后去了。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一个闷热的夏日午后，我放学回来，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看到一个男孩蹲在地上，盯着树下一直看，饶有兴趣。

　　我好奇地走过去瞧瞧，“喂，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男孩被吓了一跳，转过头指着地上成群结队的蚂蚁：“蚂蚁在搬家呢，好壮观啊。”

　　我嗤之以鼻：“就看这个啊，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啦，快回家吧，小傻子。”

　　男孩站起来吸吸鼻子：“我不是小傻子，我有名字的，我叫江莱。”

　　我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就笑了：“将来？我还叫曾经呢。”江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毕竟他才六岁。看着江莱无助的模样，我不忍心揉揉他头发：“好啦，我记住了，马上要下雨了，快回去吧。”

　　果然没多久，天雷滚滚，霹雳闪电，妖风阵阵，院子里的大树都被砍去几个枝桠，瓢泼大雨瞬间袭来。

　　我妈看着窗外的雨势惴惴不安，在客厅来回踱步，我过去摇着妈妈手臂问她怎么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反过来抱住我，让我早点去睡觉。

　　毕竟是孩子，哪怕城市颠倒又与我何干。
　　所以我爬上床就睡过去了。
　　这样的大雨一口气下了将近一夜。

　　我妈看天快亮了才刚刚睡下，变故来的太快。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是李叔叔的声音。他边拍门边喊我妈：“嫂子，你在家吗，快开门，出事了。”

　　当时的我还不明白，这句出事了，彻底改变了我们母女的生活。

　　我妈披着衣服起身开门，李叔浑身雨衣雨鞋全副武装，里面的衣服也全部湿透了，他看着我妈支支吾吾的，表情急躁又为难。

　　我妈见状着急的直上火：“你快说呀老李，怎么了，是不是老沈出事了？”

　　李叔红了眼圈，哽咽的说：“今天雨下的又急又大，后半夜有个村子被淹了大半，老沈和几个战友一起去救人，现在联系不上了，还没找到人。”

　　我妈听完腿软了一半，反应过来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嘱咐我去换衣服，她去房间拿钱，收拾东西，立马出发去村子找我爸。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水还没泄完，黄色浊浪淹没大半个村子，路上全是淤泥，水里全是树枝和垃圾，幸存的村民被安排在临时救助点，有人在痛哭，有人在大喊，救人的担架抬了一个又一个，步履匆匆，混乱不堪。

　　李叔带我们去找临时指挥员，打听我爸和战友们的下落。

　　我只能看到他们相互摇了摇头，气氛低沉。
　　我妈带着我站在门口，一直看着来路，等啊等。

　　一直等到天黑，浑水退去一半，也没等回我爸和战友回来。

　　我爸的尸体一直没找到，李叔带着领导上门安抚，隐约听见领导对妈妈说：“当时水太大了，老沈和那几个新兵一起去救人，为了让后面几家老小赶紧撤出去，他们几个用身体站成一排抗洪，结果来了一股洪流，人一下被吹走了，那部分群众倒是安全了，可惜老沈.....”

　　李叔跪下来，痛哭起来：“嫂子，这都怪我，当时本来应该是我值夜的，家里有点事，老沈才替我去的，要是知道这样，怎么着我也不回去呀。”

　　我妈泪流不止，跪在地上软成一滩，见状，我冲进去抱着我妈狂嚎：“妈，你别这样，你还有我呢，你放心，妈，你还有我。”

　　我妈挣扎着坐起来对李叔叔说：“老李，这不怪你，人各有命。不管是不是他值夜，他都会去的，你还不了解老沈吗？别自责。”

　　接着，我妈抱着我，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荟荟，你要记住，你爸爸是英雄，无论以后我们娘俩的路多难走，都不能给你爸丢人。”

　　后来，我们拿了一笔抚恤金，给我爸办了葬礼。

　　中间这些天怎么过来的，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也许人总是刻意遗忘最痛苦的记忆吧。

　　江莱他爸妈带着他来参加了葬礼，江莱递给我一条手帕，拉着我的的手说：“荟荟姐姐，别伤心，你还有我，我等我长大，我会保护你。”

　　随后我妈带我搬回了姥姥家。这是我离开大院前最后一次见江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