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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之后 ...

  •   当夜,绿川君把我带回了家。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意识到最好还是不要把我这种女人带回自己居住的地方,但总之,我们度过了很愉快的夜晚。

      很难形容绿川君的风格是怎么样的,但是我很喜欢,绿川君也很满足,我作为陪酒女的工作完成得很不错,我只要确认这个就足够了。

      在单独相处的一夜之间,他没有好奇我的事,我也没有询问他的事,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成年人的心照不宣,但在我半夜离开时,他也只是处于男性身份对我表示了担忧。

      我摆摆手,说这里离我家很近,走路十多分钟就能到,没有阴暗的小巷,不会有什么安全问题。

      他一直目视着我走出家门,在合上他家防盗门的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与阵先生那些人的不同,我似乎透过他名为「绿川」的外壳,又见到了那个温柔又好心的同桌君。

      温柔又好心的,诸伏景光。

      我们的身体关系持续了很久,除去他家外,他也到过几次我家,有一次还非常巧合的遇见了原本很少早上来见我的克丽丝。

      那天的克丽丝挑挑眉,没有再试图隐藏什么,光明正大地称呼绿川君「苏格兰」。

      苏格兰?我想了很久,也在家中的酒类大全中翻了很久,才明白苏格兰是指苏格兰威士忌。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去买了瓶苏格兰威士忌回家,同时,又很微妙的把同一排的其他威士忌也挑回家几瓶。

      结账时,店员问我,是要自己在家调酒喝吗,虽然是陪酒女,但实际上我只负责喝和给别人倒这种工作,调酒什么的,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我只好窘迫地点了点头。

      最后等我回家的时候,购物袋里多了几瓶在头昏脑涨时被推销的基酒,琴酒和苦艾酒也在其中。

      “哦呀,小遥在家里也要开始喝酒了么?”

      我心里一紧,有些害怕她看出什么,只是否认道:“只是在店里看到这些瓶子好看所以就买了回来……”

      为了真实性,我还抱怨道:“那位店员的推销也太令人头痛了,我原本只想买几瓶,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买了这么多,克丽丝小姐愿意帮我分担一些吗?”

      克丽丝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大概能猜到她想问我怎么过去没这样的闲情逸致,但说到底我们也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她最后什么都没有问。

      我松了一口气,此后更加仔细地把小心思藏好。

      是的,就在和克丽丝的短暂交锋中,我倏地意识到,我可能对绿川君抱有不该在陪酒女身上出现的感情。

      我很努力很努力在压抑这种情感,但事实是,在人群中,我已经能第一个把他找出来了。

      还好,除了克丽丝之外,没有人对一个陪酒女廉价的感情感兴趣,我得以在这些人之中喘息。

      但我真的配爱吗?我躺在其他客人身下的时候,思维开始发散。

      “专心点!”

      客人说。

      于是我明白了,我这种人是不配的。

      但绿川君不这么觉得。

      在我一次又一次夜半时分归家之后,我在我家的客厅里见到了绿川君。

      他还是那么温柔,却又强势地取出家中闲置的医药箱为我上药。

      明明只是普通的陪客人而已,我有些费解的眨眨眼,低下头却看到他专注的发旋和好看的眉眼。

      眼泪倏地下来了,砸在他的头顶,我的所有情感在这一夜彻底爆发。

      绿川君温顺地、温顺地接受了我。

      接受了如此脏污满身、狼狈不堪的我。

      我爱他。

      我竟然爱他!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于是我逃跑了。

      与其说是逃跑,不如说是躲开了他,因为我并没有和克丽丝切断联系,和阵先生也没有。

      我知道他看出来了,只是他太温柔了,所以什么都没有说。我甚至不清楚他对我又是否抱有相同的心情。

      因此我再一次认识到,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

      事实证明,做他们这一行的,都有非常高的心理素质和行动力。

      我只离开了短短半个月,就被他在新公寓楼下的超市堵到。

      我们之间隔着整整一列货架,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我下意识地低头,把头顶的帽子压得更低,企图从他的眼皮底下走出超市。

      他一直直直地看着我,没有动作,直到我从他身边经过,即将松一口气的时候,我感受到不容挣脱的力量。

      他伸手握住了我的小臂,那双足以令人溺毙的温柔蓝眸中,此时此刻,只剩磅礴的怒意。

      “你要到哪里去?杉木同学。”

      我一时间有些恍惚。

      我们重逢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没有称呼过我的姓名,偶尔需要指代的时候,用的也是克丽丝介绍说的「小遥」。

      我以为他不记得我的。

      而一切的我以为,都仅仅只是「我以为」。

      他把我带回了家。

      不是之前去过的那处住所,是离我的新公寓很近很近的,我没见过的地方。

      越温柔的人,生气起来越令人感觉恐怖。

      我在沙发上坐立不安。

      绿川君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发生过的事,他去厨房为我端了杯水,热的,然后塞进我的手中。

      “谢、谢谢。”我忙不迭地道谢。

      绿川君就坐在我的旁边,静静地看着我一口一口将这杯热水喝完。

      他叹了口气。

      “你真的没发现吗?”

      没发现什么?我有些疑惑。

      “——我喜欢你这件事。”

      手中的杯子差点滑落,我熟练地道歉后站起身,却发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我晕倒在绿川君家的客厅,醒来时我已经被平放在床铺上,房间里没有人,在我挣扎着起身发出声响后,绿川君打开了房门。

      “你是不是早上没有好好吃饭?”

      我有些心虚,但又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做我们这一行的,有哪个能保证自己的合理作息呢?更别提吃早饭了。

      “既然有些低血糖,那就得好好注意身体才行吧?”

      体贴的绿川君端来了饭菜,味道香得我的眼神无法控制地跟着他手中的托盘走。

      他又叹了口气,然后把托盘摆在我面前。

      “不好好吃饭的话,会让人很担心的,好了,快点吃吧。”

      “但是我又没有——”我下意识反驳。

      “我会。”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再说不出一句话了。

      这是沉默的一餐。

      以至于我后来回忆这顿饭时,也只能想起那美妙的香气,和尴尬的气氛。

      在这之后,我们的关系回到了从前,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

      ——我开始在绿川君的家里过夜,这对过去的我来说,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但如果是绿川君的话,我似乎又没那么排斥。

      连克丽丝都笑我,说我或许某一天会不干这行了也说不定。

      当时阵先生也在。

      他只是微微一瞥,我就赶紧摇头,说最起码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绿川君带给我的改变是很明显的。

      比起过去只有在欢场才会穿着明艳色彩的衣物,我现在跟绿川君在白天出门时,时常购买一些很久不穿的裙装,因为绿川君会很真心的称赞我,而我也被他哄得很高兴。

      我和过去的我像是成为了两个人,但绿川君和我都清楚,我只是回到了高中时期的状态而已。

      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我只知道,我似乎又从那滩烂泥中微微探出头来。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绿川君开始询问我一些事,他问我,是怎么认识阵先生他们的。

      我无言以对,我该怎么说?我又怎么能对喜欢的人说出,阵先生杀死了我曾经的援.交对象这种话。

      就算现在的我破烂不堪,我也希望最起码高中时期的我在他心中还是一样的美好。

      毕竟当年,是我先说出了,真的成不了假的,假的也成不了真的这种话。

      但事实是,那是真的啊。

      我冲他再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想提起这些。

      绿川君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顺从了我的心意。

      当天夜里,躺在绿川君身边的我又开始思考,这样的我,真的配和绿川君待在一起吗?

      我看着绿川君的睡颜,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绿川君的公寓,只是这次,绿川君再没能找到我。

      直到阵先生某天出现在我新供职的店里,敲着桌面靠近,贴在我的耳边,问道:“你有再见过苏格兰吗?”

      苏格兰?

      哦,是绿川君。

      我摇了摇头,“从我换工作后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很好。”阵先生说。

      “下次还有老鼠缠上来的话,就用这个解决他。”

      他藏在桌子下的手,递给了我一个很坚硬的物体。

      我下意识摸索了下,然后整个人吓了一跳。

      这是一把手.枪。

      但阵先生对我的这些小情绪没有兴趣,很快就带着鱼冢先生离开。

      八卦的同事凑过来。

      “是你的那个吗?好帅啊!”她弯了弯小拇指。

      我把那把枪藏在了裙子底下,然后缓慢地摇了摇头,“只是以前的客人而已。”

      事后,我回想起阵先生对绿川君的形容词,他说“老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词指代的应该是条子派来的卧底吧?

      不要问我为什么把警察叫成条子,像我们这种灰色领域的行业,虽然不至于像纯.黑.道那样对警方避如蛇蝎,也是不太喜欢在店内见到他们的,我只是,融入了这样的环境而已。

      不过比起这个,我更在意的是——

      果然还是那个无可救药的好人啊,绿川君,不,诸伏景光君。

      我哭得很惨,因为我很清楚,阵先生那样的语气,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假名为绿川唯的我的高中同桌君,已经在这冬夜中,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在此之后,我又做了四年的陪酒女,直到曾经的客人,阵先生和克丽丝他们再不出现后,我辞职前往了长野县。

      那是他的故乡。

      我从高中的通讯簿中,找到了曾经的班主任老师,又从班主任老师的口中,得知了这点。

      我用之前攒下的钱,开了家小小的书店,二楼就是我的住所,一个人过得很舒服。

      在诸伏君去世的四年后,也就是那个组织覆灭之后,我见到了降谷零。

      我当然听说过他,只是之前匆匆一面时,他还是同桌君传说中的混血幼驯染。

      他向我讲述了诸伏景光死去那晚的事情,我很平静地接受了,毕竟该哭的,该在意的,早在四年前的时候,就都已经结束了。

      我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诸伏君身在何处。

      我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降谷君的神情变得非常非常悲伤,他很艰难地对我说,诸伏君只有衣冠冢,作为无名的卧底工作者,和他的朋友们葬在同一所墓园。

      我以为我无所谓的,我以为我无所谓的。

      但当看到那块墓碑甚至都不能明目张胆地写上「诸伏景光」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无法控制自己汹涌的泪意。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我这么爱的人了。

      也不会再遇到这么爱我的人了。

      我深刻地意识到。

      “你知道吗,降谷君。”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能感觉到,他那天是想带我走的。”

      只是一切,一切都终结在那个冬夜。

      *

      杉木遥此后,独身一人度过了寥寥余生。

      有很多人曾问她,为什么不寻找一份新恋情呢,人总是应该从过去里走出来的。

      杉木遥微笑道。

      “不,不用了,不会有人能让我比现在更幸福。”

      *

      只是有时候,我还会想起你。

      景光君。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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