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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鱼 ...

  •   一.
      他钓上来一条人鱼。
      是的,人鱼。

      它——或者说他拥有着一头飘渺的的长发,矫健有力的双臂、修长的指和指间薄纱一样的蹼。
      他的五官在人类的审美中也是很优越的。尤其是他的眼睛。睫毛很长,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银来,半遮住了他同样是银色的、美丽而神秘的瞳孔。

      但他感觉很奇怪。
      人鱼是一种烈性的生物,除了未曾长成的与亟待死去的,成年人鱼被捕捉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试图自尽——他当然不很在乎人鱼的自尽会不会成功,毕竟他想要的又不是鲛人泪,尽管鲛人泪也很珍贵。

      他需要人鱼膏。
      不管活着抑或是死去,人鱼膏都是客观存在在鲛人体内的。它会在人鱼体内自发生长,在人鱼死去之后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流失,因此,一只活着的人鱼与一只刚刚死去的人鱼,在他眼中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所以他尽管感到奇怪,也没有兴趣探究。
      他在地上摆好了炼金术阵,那是提取人鱼膏的炼金术阵,当阵法运行时,阵法另一个阵眼上面的瓶子中,便会一点一点积蓄起来人鱼膏。

      法阵发光,震颤——
      他忽然皱起眉头,走到另一个阵眼上面的瓶子面前。

      瓶中空无一物。

      二.
      空无一物。
      这怎么可能?

      除非这条人鱼身体里再没有半点人鱼膏......
      他面色微微变了,走到人鱼面前去,伸手探他的额心。

      他确定了。
      这条人鱼身体里,的确没有半点人鱼膏。

      那么这条人鱼就对自己毫无意义了。他揭开魔法绳索,拖着人鱼走过了一段海滩,将人鱼抛到水中去。
      毫无意义,便没有带着的价值了——虽然人鱼膏能够从人鱼体内自发的生出来,但等待的时间足够他抓住十条人鱼的了。

      人鱼忽然说话了。
      人鱼的歌声足以诱惑过往的船只,足以引发灾难,即使没有听过,那必定也是人类见之忘俗的天籁。

      而在听过之后,他才发现,这种声音能够叫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华丽的赞歌黯然失色,他有一瞬间理解了那些在人鱼歌声下永远消失的船只上面的舰长的想法。
      “等等。”

      看在人鱼的声音的份上,他愿意给人鱼一个机会。
      他停下动作,问人鱼:“怎么了?”

      “你是想要取出人鱼膏的吧,”即使在这般不利的境地下,人鱼的声音依旧清晰而平和:“人鱼膏曾有‘百毒之灵’之称,可以压制世界上大半诅咒与毒药。但现在,那些诅咒与毒药的解法已经有大半被研究出来了;而即使是寻找其中最最珍贵的药材,与捕获人鱼相比,也实在是太简单了.......”

      那一刻,他心中忽然生出些懊恼来。
      人鱼都是蛊惑人心的骗子,这句话大抵是真的——不该叫这条人鱼说话的。

      “所以,”但人鱼却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懊恼,依旧是吐字清晰不急不缓的态度:“你大抵中了号称‘世界上唯一无可解’的毒药,影毒吧。”
      他站起身,态度冷了些。

      “那又如何?”
      “我是人鱼族的大祭司。”那条人鱼和缓地回答:“人鱼膏只能压抑影毒,但我可以帮你彻底解决。”

      这条件太诱人了,让他不得不心动。
      他盯着这条人鱼,脑中动摇与坚定两股思想激烈地博斗着,半晌,他蹙起眉,很不满意地勉强退让:“与我缔结血契。”

      血契,这片大陆上唯一一个没有任何方法可以破解、转移或者逃避的契约——也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勉强放心的契约。
      人鱼银色的眸子平和地望着他,然后微微颔首,答应下来。

      他们缔结了血契。
      他要求人鱼解开影毒。而人鱼所求,则是他的保护——在人鱼力量尚未恢复之前的保护。力量恢复之后,人鱼会为他解开影毒,而后两人各奔东西。

      这很公平,他答应了。
      他于是带着人鱼走了三天三夜,翻过一片山丘,淌过三条湍江,跨过一片沙漠,攀上一座高山,来到一座坐落在悬崖边的小木屋中。

      即使是三天三夜毫不停歇的行走,他依旧不很疲惫。人鱼也是——但他看得出人鱼很难受,这是无关疲惫的、单纯因为脱离水域而生的难受。
      他等了三天,但等了三天人鱼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模样,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这股心浮气躁叫他在将人鱼放进水域之前,先将他带进了一个死死锁着的房间。
      房间中冰雾弥漫。冰雾散去之后,人鱼看到了——在正中央的冰棺中,封冻着一名少女。

      少女与他生得很像,头发也同样是闪耀的金色,仿佛六月午后最好的阳光。并且,最重要的是——
      他满意地看着人鱼再维持不住那副平和得几乎古井无波的面孔。

      “你抓我,”人鱼的脸色微变:“你抓我,是为了这个——是为了她?”
      他没有答话,但人鱼显然已经知道了答案。

      在被他放入屋前的池子中时,人鱼和缓着面色,对他道:“我叫修。”
      他愣了愣,下意识地戒备,又想起他的名字在法师界大抵不会是什么秘密了,于是回答人鱼:“我叫琼纳斯。”

      人鱼将这个名字在唇舌中翻倒着默念了几遍,回答他:“很适合你。”

      三.
      人鱼恢复力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期间修身体内生出来些人鱼膏,叫琼纳斯拿去,喂给了那昏迷的少女

      效果出奇的好。
      琼纳斯想,也许,只有祭司体内的人鱼膏,才会有那么大的效用吧。

      三个月有余,一个人攀上了这座险峰,敲响了小木屋的门。
      那是琼纳斯的故人。

      故人望着盘踞在水池中的人鱼,姿态夸张:“哦,天哪!琼,你居然也学会了赶时髦!要知道,野生种人鱼,可还才风靡起来三两个月吧!”
      琼纳斯皱起眉,不明所以:“能活到现在的野生人鱼都有些本事吧,不大可能被那群草包找到。”

      “应该是这样没错,”故人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但是三个月之前,他们那些人发现了一个野生人鱼部群——他们比人工繁衍的更美丽,更危险,也更富有活力,所以现在在高层里头流行起来了饲养野生人鱼。”

      琼纳斯再度蹙起眉。
      野生人鱼部群,这几乎不可能存在——这几乎是个奇迹。

      单位够小,才能够躲避捕捉。人鱼是帝国上层最喜欢的宠物、炼金术士最渴望的炼金材料,其鳞片、眼泪、体内生出的人鱼膏,甚至纺出来的鲛纱都是顶顶珍贵的。
      也正因此,人鱼常年遭到捕杀,现在大抵已经濒危——至少有两三百年,人类社会不曾发现野生人鱼的踪影了。

      所以,一个野生人鱼部群——这几乎是个奇迹。
      并且,与修相遇,也是三个月之前......

      琼纳斯余光撇到似乎有些小小不自然的修,笃定这件事与修有些关系。
      他心不在焉地送走了故人,在故人一脚迈下山时迅速扔出去四道隔音阵法,肃然问修:“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修迟疑着,轻轻点头。
      琼纳斯的心脏慢慢加速,狂跳起来。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触及修最深层的秘密的机会。

      “有什么关系?”他屏息问。
      修沉默片刻,回答他:“这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修本来,并不是这个部族的祭司。
      他出身于另一个人鱼部族。

      那个部族在三百年前被人类一网打尽,人鱼们被带走驯化,骨头软些的,便安排他们去织鲛纱,并且与其他人鱼□□——毕竟,到底是野生人鱼,即使骨头再软,也足以瞬间绞杀一个脑满肠肥的贵族。没人敢拿贵族的命开玩笑。

      而那些个硬骨头,便带去遭受更加惨烈的折磨。
      人鱼是几乎从不流泪的生物——除非真正遭受了以人鱼的毅力依旧忍不住的折磨;人鱼膏生于鱼尾的骨头中,而琼纳斯的采集方法是他自己发明的,古时候人们只会用最笨的方法采集——割开鱼尾,刮骨取膏。

      于是他们想方设法的叫鲛人落泪,割下鳞片、撕裂骨头。没有鲛人能够在那般酷刑下或满三年的。
      而修,在鲛人中,算是运气好的那一拨。

      还没有成年,于是他相比其他人鱼,少经历了刮骨取膏这一过程——未成年人鱼是被神明护佑的,他们的人鱼膏毫无作用。
      也因此,他撑过了三年,成为唯一一条撑到了部落首领的好友来解救他的人鱼。

      部落首领的好友是另一个部落首领。
      他被带到了那个部落。又因为那个部落的祭司学徒与祭司同时被人类袭击而死而他恰好是原部落的学徒,他顶上了祭司一位。

      部落首领的年岁到了,很快便死去了。
      他默默的,做了个决定。

      在他们的部落,有一个传说。
      ——在漫漫长夜降临之际,若有祭司自愿断尾,以人鱼膏化烛,秉烛而行,可照夜明。

      他不知道长夜如何照明,但他知道这个传说是真的——只是他们原本部落的祭司、他的老师,没有来得及而已。
      但他来得及。

      于是他照做了。
      他被困在祭坛上,两百年,捧着一炳在深海也不曾熄灭的烛火,初始还有人鱼与他交谈,渐渐的,来交谈的人鱼少了,再渐渐的,祭坛也一年数年不会有人鱼来了。

      修的脸上平静终于寸寸碎裂,像是假面终于被打碎般——但这一刻琼纳斯宁愿他长长久久地带着平和的面具。
      “他们恨我,又嫉妒我。恨我困住了他们,不曾给予他们自由,他们认为既然没有人族找过来外边便一定安全了,我又凭什么困住他们;他们又嫉妒我身为外来之种群居然能够当上大祭司,即使我那是也是临危受命不得不站出来,他们好像全然忘了曾经要求我担任祭司的决绝,担任外族的职务,这对于一条人鱼而言相当于是背叛了曾经的部群的......”

      “别说了。”琼纳斯忍不住闭了闭眼,打断了修的言语。
      修微微笑了一下,方才的悲哀、自嘲和愤怒又被他掩饰在了平静之下。人鱼是很纯粹的部落,琼纳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条人鱼能够比最会隐藏的贵族还会隐藏、比最会掩饰的官吏还会掩饰,生生为他撑出一片生动的太平假象,并几乎叫他误以为这便是真实。

      琼纳斯在人鱼池边站了片刻。明明再凌冽的风也伤不到他丝毫,他却有种双脚冷得发木的感觉。他感到混乱,为修悲哀,又对那个人鱼部群产生了难以言表的愤怒。他的内心深处似乎还微微松了口气,因为至少修是‘无辜’的,修从不曾奴役任何一个地位低于他的人鱼,修反倒尽力去保护他们。这代表着他终于可以把修纳入他的保护圈了。这个想法生出的那一刻,他才发觉,他早就想那样干了。

      于是那混乱深处,又滋生出些荒谬来。他打破了修的假面,而修似乎也将他辛苦粉饰的假面碎的一干二净。
      他望向修。他才发现修的眸子很澄澈,又很深邃,似乎是能够将世间万物纳入眼中的包容。

      修对他笑了笑。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修的声音很轻:“但是,琼,你一定是不甘心的。海滩上取人鱼膏的阵法、在我毫无意义之后将我放回海里而不是随意丢弃或去卖个好价钱,以及这个池子......你想做一个冷酷的人,琼,但是你不甘心就这样做一个冷酷的人,就这样放弃你的梦想。”

      “这很好,琼。”他说:“你真的很厉害。”
      这个晚上,琼纳斯落荒而逃。

      四.
      琼纳斯破天荒收到了一封信。
      他不知道这封信是怎么寄过来的,信没有落款,但用了他最厌恶的那种纹着金边的‘贵族纸’,拆开信,其中的字迹也是花里胡哨的‘贵族体’。

      他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亲爱的琼纳斯先生,”信中写:“您的朋友正在我们手中。我们已经借用搜魂之术明确您的住址,请速速归降,否则我们将派遣顶尖高手包围您的住址。”

      他将信纸捏的皱了。
      他看信的时候没有避着修,也因此修很敏锐地发觉了他的不对,微微蹙起眉,游到池边去,上半身探出水池,长长的华丽的鱼尾不安地拍打出水花。

      “怎么了?”
      他将信递给修。

      修很快读完了信,抬起头问他:“你想要怎么办?”
      琼纳斯定了定神,低声道:“不能再有人为我受伤了。”

      修疑惑似的歪了歪头,问他:“为什么?”
      他于是听到了一个故事。

      琼纳斯出生在乡下的一座小镇中。
      小镇人民淳朴乐观,日日努力劳作,以求能够叫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小镇上的居民依旧很穷。
      他曾经对这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励志成为一名惩恶除强的游侠,离开故乡,漂泊四方。

      他看到了帝国的腐朽与堕落,他看到了贫民的哀嚎,他看到了贵族的纸醉金迷——那一切的纸醉金迷,都是贵族用贫民血肉构架出来的高台宫阙、良园美池。
      他决心改变,并遇到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

      他们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一座很重要的城池底下。
      ——然后被帝国从小到大洗脑出来的骑士拦住了。

      那些骑士的实力很强,他的同伴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但他比他们更强,他抵挡得住那些骑士。他以为自己会抗争到底,直到他推翻这个腐朽的帝国抑或是死亡——但却中道崩殂。

      从遥远的故乡传来消息,从小与他相依为命而长大的妹妹伊莎贝拉,被帝国以严刑相逼要求她劝降,但她坚决不从,现在已经被折磨到重伤昏迷。
      同伴的死亡叫他动摇,而亲人的逝去叫他彻底崩溃了。

      他于是带起面具,封存了他的武器,漂泊于大陆上。
      他不再与帝国为敌——他不希望再有人为他受伤了。

      “我没见过什么人,”听完他的话,修微微蹙着眉,慢慢思索:“我没见过什么人,人鱼与人也十分不同,但我想,各个种族中都是有相通之处的......倘若我的亲人去做了一件对于整个种族皆有益之事,而这件事牵连到了我,我想......”

      修澄澈的银眸望着他,微微笑了。
      “我想,琼,”他轻声道:“我并不会为自己受到牵连而恼火,抑或是怨恨。我亦不会以为我受到了亲人的牵连,我反倒是很高兴——我想,我不答应他们,护得并非是我的亲人,而是天下苍生。我虽不很通人事,但我也知道,要推翻旧的腐朽的帝国,必定会有人受伤,必定会有人死去。我不能明确其他人的想法,但我想,大抵大多数都不会因此而责备你、认为自己遭受了你的牵连吧。——他们付出这些,大抵也是将希翼压在你身上,希望你能够带领着这天下,冲出黑暗的腐朽吧。”

      琼纳斯愣了愣。
      他的思绪有一瞬间的飘忽,望着修那头飘渺的长发,忽然很想摸一摸。

      他也这样干了。
      修望着他,手指下意识抬了抬,又被他自己压下去,似乎很是茫然。

      琼纳斯忽然笑了。
      他直起身,笑着道:“我早知道我不是个能安定下来的人。路见不平不能拔刀相助的日子我过够了,也该回去了——而且,也许你没错。”

      他的手平抬起来,呼啸的风停留在他的手上,凝结出一柄青色的长法杖来。
      “来吧,”他轻声的笑:“颓废这么久......我也是时候回去了。”

      修双臂一撑池沿,巨大的鱼尾跃出水面,在月光下闪烁着烁烁的冷银色的光。
      “等你回来,”他攀在池边一片岩石上,同琼纳斯说:“等你回来,我有话要跟你讲。”

      “好啊,”琼纳斯笑着说:“那我恐怕得早点回来了。”
      他只带着一柄法杖下了山。

      那柄法杖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那力量绞碎了帝国号称“铜墙铁壁”的防护,也绞碎了帝国贵族们不切实际的梦。
      碧色的旋风冲天而起,直接天际。附近的人们放下手中的活计,为这旋风而欢呼。

      这将是一个时代的终结;这将是一个时代的发端。

      五.
      琼纳斯在离开的第六天回来了。
      他看到修坐在最高耸的那块岩石上,心中便不自觉地有些担忧。他加紧了几步,想叫修赶快回到水池中去——人鱼离开水太久会渐渐虚弱。

      但走到近前,他却愣住了。
      修那巨大的鱼尾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条修长的腿——那是人类的腿。

      他身上罩着一身轻薄的银色,站起身来高挑又瘦削,除了银色的眼与银色的长发,再看不出半分与人鱼相关的迹象。
      “你......”琼纳斯喃喃道。

      “传说,人鱼族曾因贪图强大的力量背叛神明,而被神明所厌弃。因此,当一条人鱼成年时,神明便会收回投向他的目光——神明赐予人鱼满身异宝,却收回了人鱼保护异宝的能力......”修微笑着:“但当人鱼爱上人类,神明便会宽宏大量地再给予他一次机会——当人鱼爱上人类,神会赐予人鱼人类的双腿。”

      琼纳斯感觉他的心跳有些加速——尽管他在修六天之前说出那句话时便已有所准备。
      他张了张口,嗓音有些涩哑:“所以......”

      “在古老的传说中,人鱼族祭司的祖先最终后悔,而回到了神的身边。那位祖先的后裔依旧拥有着自然法力,因而世代为祭司......”
      修抬起手,琼纳斯便感受到附近的草木元素都欢欣着,向修的指尖凑过去。

      “若是想要推翻这个帝国,我会很有用的。”修粲然一笑:“琼,要不要考虑一下,带着我一道走?”
      有一瞬间,琼纳斯喉头哽咽,难以言声。

      他微微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将头靠在修的肩膀处,搂住了他的腰。
      “好,”他终于说得出话,低声道:“我们一道走。”

      他们都是此生漂泊无定所的人,年少时便失去了故乡。一个游走于黑暗的大陆上寻求光明,一个困囿在异族的祭坛上提灯照夜......
      而如今,此心安处,既是吾乡。

      六.
      “哥,”狂风呼啸,在叫人站都站不稳的狂风中,一个少女依然坚持地大喊:“你真的要把教廷交给我?我都不信我有能力把教廷管理好,你就不能再晚几年归隐吗——而且不止自己归隐还把修哥带跑了,教廷有生力量一下子少了一大半啊!”

      “相信自己啊,伊莎!”头顶上的巨鹰长翼侧探出一个脑袋,琼纳斯将手拢在嘴边,大声喊:“你可是神赐功勋,光明神女,没问题的!”
      ......

      “所以,”烟从坩埚里面袅袅地升起,坐在窗前的人将最后一味药材投入坩埚中,顺时针一丝不苟地搅了六下,无奈道:“你就真放他们跑了?”
      “害,”伊莎贝拉心虚:“我哥一说我是神赐功勋,我就发飘,总感觉......自己能行。”

      窗前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停下手上动作,望出窗外,低声喃喃:“不过,这于他们,大抵也是最好的一条路吧......”
      “你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他重新搅起了手上坩埚:“只是觉得,我们该努力了——不能将他们的信念发扬宏大,至少也得守住了才行。”

      ......

      琼纳斯和修找了一处极漂亮的海湾隐居。
      那处海湾有细腻的沙滩、高耸的礁石群、向一块巨大的蓝水晶一般平静而温柔的海面......以及一个小小的人鱼部群。

      他们可以在清晨看着初升的、明亮而并不灼热的太阳将海面晕染成层层叠叠、深深浅浅的红,在白日遥望人鱼跃出水面那一瞬间尾巴带出来的长长一串、闪烁着阳光的水珠,在有星星的夜晚聆听渺远又轻柔的海浪,与人鱼空灵而通透的歌声。

      有时候,修也会化出鱼尾,游入深海中去,抑或是坐在礁石上,在月色的映照下,为琼纳斯唱一首歌。
      他们的事迹被吟游诗人带向远方;他们的故事亘古、久远地流传在大陆上,千百万年,亦不曾熄。

      那些故事,不论如何开头,往往如此结尾——
      “人鱼不需要再捧着蜡烛,因为漫长的寒夜已有了星光月色相衬。
      而迷航的人,常会在明亮的月色下,听到人鱼飘渺的歌。
      ‘我们这些无名艺术家
      运用意象和诗韵
      试着赋予它生命
      献给各位及未来的世纪
      大教堂撑起这信仰的时代
      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的纪元
      人类企图攀及星星的高度
      镂刻下自己的事迹
      在彩色玻璃和石块上面
      一砖一石,日复一日
      一世纪接一世纪,爱从未消逝
      人类眼看亲手造的塔越升越高
      诗人和吟游歌手唱着爱曲情歌
      许诺要带给所有人类
      一个更好的明天
      ......
      诗人和吟游歌手唱着爱曲情歌
      许诺要带给所有人类
      一个更好的明天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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