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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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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江别墅
顾今寻刚对牛排下第一刀就听见门铃响了,他用平板察看了监控中的人影,然后给对方开了门,来人轻车熟路地换鞋到用餐的吧台来找他。
“才吃呢?”
“嗯,你呢?”
“在酒店吃了才过来的。”裴言将随身携带的文件夹往顾今寻手边一放,“初拟的合同,你看看,没问题我就落实了。”
顾今寻挑眉,“什么合同需要给我看?”
“别装了,前几天我才知道,原来《Skam》的版权一直在你名下。”
裴言和顾今寻一样喊傅夫人“干妈”,对他们两兄弟的事情知道得不比当事人少,正所谓旁观者清,他从傅时临十五那年就察觉出这小子对他哥的感情不纯粹。
顾今寻指尖轻敲那份文件,“他和你说的?”
“嗯。”
《Skam》作为傅时临出道后的第一张专辑,当时在网上的播放量和转载量一骑绝尘,由于不间断的更新爆火至今,但是它从未对外有过任何合作,所以外界都不知道《Skam》的版权归属。
裴言是第一个拥有《Skam》配曲权的人,这才知道,原来那么多年他们以为让傅时临赚得盆满体钵的专辑,版权竟然是在顾今寻手里。
所以这张专辑多年拒绝对外合作,恐怕也有这部分的原因——签合同的时候会露端倪,被媒体知道了又会似是而非地报道。
顾今寻翻开文件夹开始浏览合约条款。
裴言耐不住问,“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什么时候?”
“别给老子装傻,《Skam》的版权什么时候到你手上了?不过……送给你我倒也不意外,你俩背着我暗度陈仓了?”
傅时临属于裴言见过的一往情深、不可自拔的少部分人中的一员。
“别瞎说……我二十生日那年他表白被我拒绝后一个月,就拿了合约给我签。”
裴言微讶,“你都拒绝他了,竟然会签?”
顾今寻抿唇,“不然呢?难道我和他断绝关系么?”
傅时临和顾今寻在精神上高度契合,性格极为相似,爱恨直接分明,不拖泥带水,傅时临在顾今寻二十岁生日那天表白失败后,他们俩的关系虽然微妙,但该好的还是一样的好。
美其名曰:脱敏。
裴言深知,顾今寻这种经历过亲人早亡、背负仇恨的前半生的人,傅时临这个胜似亲人的弟弟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也知道他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格,说不喜欢那必然是不喜欢的,故而绝不可能昧着良心和傅时临在一起。
裴言问过顾今寻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疏远傅时临,反而费这些周折。
顾今寻说,他不想让傅时临那么难过,把他一个人扔在无法自救的漩涡当中,由着他自生自灭——顾今寻做不到。
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不进不退的局面。
幸亏顾今寻情商奇高,在这样的处境里仍然游刃有余。
裴言避重就轻地闲聊着,“告诉哥,《Skam》是不是很赚钱?几个亿了?”
“不知道。”
裴言捻了块水果吃,“怎么?傅时临可说赚的钱都在你手里,想抵赖还是想私吞?”
顾今寻分心答话,“反正将来也是要当新婚礼物给时临的妻子,没什么好看的。”
裴言有时作为一个局外人都要被顾今寻的通透豁达弄得心梗了,不该是他的他分毫不沾,只当那张卡是暂时替傅时临保管的——《Skam》可是傅时临为他掏出来的心脏啊。
怎么能有人被倾情尽意地爱着却能如此时刻保持清醒理智?
“……应该快了,Tain不是已经谈了一个男孩儿?”裴言假装漫不经心地观察顾今寻的神情。
对方闻言,轻轻挑唇,“沈安么?”
“真见过了?”
“嗯。”顾今寻又问,“你怎么知道?”
“唐梓让我捎个信息,说你让她查的事情查到了——沈安也太有胆色了吧?上次我见他时唯唯诺诺的,实在看不出他会有直接去找你的胆子……太年轻了……”
裴言说到嘴干,“给杯酒喝。”
顾今寻扫他一眼,去杯柜取了只高跟杯,红酒瓶一旋,倒入六分之一的透红色酒水,满是来自波尔多的芬芳。
“二十,还是个孩子。”
“你对他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温驯有礼,职业和时临也搭,有名有实,他们在一起我没什么意见。”
裴言撇嘴,他就知道没办法从顾今寻这张嘴里撬出半分不对劲的回答。
顾今寻没空照顾他的八卦心,“唐梓怎么说?”
以前为了处理生身家庭的烂摊子,他的行踪历来对外界保密,有时连傅政夫妇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可傅时临身边的人一般都对他的大概位置有个了解,以便某人生气起来没法收拾的时候搬救援。
Lin是自己家的公司,傅时临也知道顾今寻不喜欢暴露在公众视野之内,所以一应保密工作做得很好,顾今寻也很放心,但沈安竟然能够准确找到他的位置……
“李芸干的事,最近她和沈安走得很近。”
傅时临身边有两个得力助手,唐梓是公事上的经纪人,她是由顾今寻亲自挑去给傅时临的,李芸则是负责照顾傅时临私生活的助理。
两个都是傅家出来的人,十分可靠,只不过傅时临看唐梓有一层私人情感滤镜,一向比较倚重她,李芸面上不显,多少心里也有不甘,沈安的出现无异于是一个上位希望。
顾今寻不轻不重地笑了笑,没当这点拙劣的手段是一回事,继续看合同。
裴言等了一会儿,见顾今寻没反应,戳了戳他,“李芸干这种事,你不处理了她?”
顾今寻说,“她又不是我的人,怎么处理?何况李芸也没做错什么。”
“她明摆着想用沈安挑拨你和时临的关系,这也叫没事?”
“李芸只是选择了效忠沈安,唐梓压着她那么多年,有点反抗心理是正常的。沈安也不是外人,他是经时临承认的男朋友,倘若将来入主傅家,李芸会是个帮衬,留着她也是给沈安一份安全感。”
裴言凝着他一会儿,认真地问,“你有病吧?”
李芸敢堂而皇之地泄露顾今寻的行踪,已经是违逆了傅时临的命令,如果不惩处,以后说不定还能借着顾今寻这份心慈手软折腾出不知多大的风浪,必是个隐患。
顾今寻完全想着傅时临的感情,并不为自己打算。
“裴言,李芸是时临身边的人,我没有资格去处置她,尤其是在沈安面前。”顾今寻敛了笑意,混血的浅色眼瞳如古井无波,“再者,我处理了李芸,让沈安情何以堪?”
裴言蹙眉,“那你怎么不告诉时临?”
“让他知道沈安不经同意来见我,闹出的事更大,你们都把嘴闭紧了,我答应了沈安不让他知道。”
“靠……你他妈,沈安是你亲妈么?要是到时候他们俩分手了,你不是白折腾?”
“我对沈安有信心。”
裴言冷笑,“信心在于他很像二十岁的你么?”
傅时临一贯偏爱长发美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沈安的发型和五年前的顾今寻一模一样,连长度都一样,虽然两人的五官多有不同,但远远地从侧颜上看,二人的容貌几乎重合。
不过顾今寻可没那么乖的性格,他年少时轻狂高傲,哪怕装得一副和煦模样,却始终有与生俱来的睥睨姿态,又有自由者的不羁随心,大多数时间下与他相处都是舒适的,可洞察人心的能力会使他偶尔流露出一点锋利的棱角。
静谧良久,顾今寻方才轻声道,“在于沈安看向时临的眼神,很像时临看我。”
炽热又痴狂。
那样的执着足以把沉寂的灵魂从地狱深渊中拉出来。
……
夜间下了一场雨,地面上湿漉漉的,沾着不少掉落的树叶花瓣,颜色颓浅黯淡,空气中裹挟着泥土的味道,清冽又自然,如万丈森林。
男人撑着一柄黑伞大步前行,伞压得很低,灯光不足的地方仅能看到一抹高大的身影,偶尔车灯一晃,紧绷着的唇线、单只的黑色耳挂以及垂在脸侧的灰蓝色发丝稍露端倪,又顷刻隐没于黑暗。
身影拐入一处艺术园区,门口值班的两个年轻小伙正在打牌唠嗑,打发漫漫长夜,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个男人单手翻过了电动栏杆,撑着伞继续往里走。
半夜时分,园区内只有星点灯光,多数是路灯,墙上五彩缤纷的涂鸦、各种奇形怪状的广告模型、精心布置过的花圃等等透着艺术气息的装点。
在黑夜的雨中,没有一丝可圈可点之处。
男人七拐八绕,驾轻就熟地找到地方,收伞,摁密码,开门,一气呵成。
感应灯无声而亮,男人一身黑衣,水滴被照得发亮,灰蓝色挑染的头发湿了几缕,他没理,甚至都懒得拍一拍自己这满身的水便抬脚上楼。
一楼的某间屋子还亮着,老虞伏在调音台上打盹,骤然一记鼓声吓得他三魂去了七魄,“靠……”
他还在迷糊状态,架子鼓敲击出来的规律节奏便转承起合、高低有序地传出来,激烈震撼,每个节点的轻重踩得极准,落在首屈一指的调音师耳朵中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老虞咬牙切齿地起身,“这个小兔崽子……”
二楼,乐器练习室
随便开了两盏灯,地上是一件半湿的黑色外套,架子鼓后的人尽情肆意地释放着情绪,眼帘低垂,臂腕沉稳,小鼓棒随着变化形的手法落在鼓面上,音色准确而澎湃。
鼓声阵阵,鼓手却丝毫没有被自己的演奏感染到,冷眉冷眼,似乎连汗都是冷的。
老虞站在门边欣赏完整场现场版演奏,又在心里感慨了十几秒才开始骂,“你他妈又练习不关门!我老了容易心衰你知不知道?!”
鼓手话不多说,“叮——”,清脆的打火机响声以作回应。
“傅时临,你又抽烟!你嗓子还要不要了?”
纯黑色的短T搭配工装裤马丁靴,灰蓝色挑染的发丝,为了打鼓被主人随意地背到后面,脖颈上挂了一条装饰项链,右手是同款的手链,常年不变的无名指黑色戒指、单只黑色耳挂。
冷傲、狂妄、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气息。
闻言,傅时临挑衅似的又吸了一口,没什么表情。
“大半夜的,不搂着男朋友睡觉来这儿打鼓,有病……你和唐梓说了没有?又是一个人跑出来?”
老虞从傅时临没出道那会儿就帮着他修音,习惯这祖宗时不时地闹失踪跑来录音棚就为了玩一会儿乐器。
最初那会儿,傅时临一旦有灵感,不管是什么时候,第二天有没有工作都照样直奔录音棚,连带着把他也挖起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是为发泄而来的了。
唐梓作为傅时临的经纪人,被他的突然消失搞得焦头烂额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偏偏人家还是太子爷,动不得。
老虞一见傅时临默不作声地靠在那儿抽烟就知道他又是玩失踪,牙疼地出去给唐梓打了个电话,果不其然,酒店那边已经天翻地覆了。
回来的时候傅时临已经扔了第二个烟头,准备取第三支。
“你那小男朋友见你消失都吓坏了,拜托,你拖家带口的能不能给人报备一下?造了孽和你谈恋爱……”
傅时临的眼瞳黑得似夜空,静得似死水,那张被老天爷细心刻画的脸纵然遭受过风雨依旧俊美无俦、无波无澜——别说男朋友,这会儿估计提亲妈都不管用。
老虞见他一副死人样,忍无可忍使出杀手锏,“你要是再抽,我就打电话告诉你哥了。”
傅时临一时没控制住力道,像个抽烟新手似的咬扁了海绵头,险些把烟草都给磨出来,“……打,我还想见他呢,你可千万别不打。”
哪怕叼着烟,口齿不清,也听得出这是一副被老天爷赏饭吃的嗓子,带着一点与表象相悖的沉稳,极具辨识度的同时又富有成熟男人的魅力。
说着,他又掏出打火机点了烟。
老虞品一品傅时临这句“想见”,琢磨出点味道。
不是对方不给见,也不是自己不想见,主要是不太能见——一见面,便心起妄念、歹念、痴念、怨念。
傅时临不是一个藏着感情的人,基本只要在他身边待几个月,就能知道他心里有人,再待久一点,就能知道他心里那个人是他哥。
他身边的人几乎没有不见过顾今寻的,出现傅时临发脾气、生病、拒绝就医、写歌没灵感等等众人无能为力的情况时,只要顾今寻现身必然就迎刃而解。
他像神,一来就能普渡众生。
老虞和顾今寻有旧交,关系不错,应该说整个团队里,就没有和顾今寻关系不好的,就连司机都能和这位神聊上两句,这两兄弟的脾气截然不同。
他看这两兄弟相处,看不出半点尴尬。
顾今寻对傅时临的好极其自然、点到即止,不生分也不刻意,里里外外的分寸捏得死一死。
老虞人到中年这把岁数,快奔四的年纪都不由得夸比自己小十岁的顾今寻一句“老道”。
这个电话老虞是不敢打的,他只能拉个椅子过来,问傅时临要根烟。
“你不是不抽么?”
“闻闻,家里管得严,不抽。”老虞从头到尾地来回嗅了几遍,最后把烟卷横放在人中处,一看就是个老烟枪。
傅时临“啧”了一声,心里酸着,于是不怀好意地怂恿,“你是出差,家里管的着?”
这次来罗马为了给《旧梦》录歌,傅时临把自己在美国的整个录音团队都带来了。
“单身的懂个屁。”
主要是傅时临也没反驳,老虞说完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抱歉,忘了你恋爱了……那你男朋友怎么不管你?想看着你嗓子废了篡位?”
傅时临嗤笑,能管他的人不想管,那些管不住的人却天天来烦他。
他话不多,实在不是个半夜谈心的好对象,老虞耐不住,只能自说自话,“你对人沈安到底什么想法?怎么着也有几分认真吧?”
这位天才原创歌手明面上的绯闻铺天盖地,私底下玩得更疯。
传媒界、娱乐圈,男男女女跟过他的人数不胜数,无论是怎样的身份,人前如何得体高贵,到了傅时临床上,全是不能见光的暗娼、上不得台面的小情儿。
唯有沈安,在这群人中脱颖而出,坐实了正主的位置。
“看着顺眼而已。”
纵然没有那人傲然灵动的姿态,也没有那样洞察人心的浅瞳,但远远地瞧着,还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他们两个的长发都是为他而留的。
“可我没记错的话,沈安是你初恋吧?”
灭了第三根烟,傅时临没再点,湿了好几块的黑T贴在身上勾勒出优越的肌肉线条,健美、强壮、紧实,他微微眯着眼,如同矫健的豹,又如凶悍的狮。
他反问,“我初恋是谁你们心里没数?”
老虞动了动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你既然来了罗马这么烦,怎么不索性拒绝裴导?反正你一向不喜欢《Skam》用来做商业宣传。”
“和裴言有个约。”傅时临疲惫地掐着鼻梁,抬头看天花板,眼神虚空。
何况……能让那个人来唱《Skam》,这辈子可能就这次了。
顾今寻对他的工作不算干涉得很多,偶尔傅时临写了新歌他会给一两句意见,倘若有需要也会帮忙填词,但从来不参与《Skam》专辑中任何一首歌曲的创作或改编,甚至不敢给出什么意见评论。
他们上一次合唱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能和顾今寻一起录唱《Skam》,傅时临甚至觉得自己死而无憾了。
“裴导能说通今寻来唱《Skam》我也是万万没想到,好多年没听过你们俩合唱了,当年你们两个窝在我家里彻夜写词试曲,吵得隔壁邻居来投诉我到现在还记得。”
“今寻写词方面其实比你有天赋,感悟能力够,嗓子又好,可惜偏偏不会写曲你说……”
这种深更半夜,又是以沧桑语调的忆往昔很容易把人带进去,傅时临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情不自禁地弯了下唇。
老虞说得没错,顾今寻确实拥有过人的共情能力,加上文学功底极佳,他写词基本上就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但就是不会作曲,天生对五线谱一点都不敏感,少根筋。
傅时临常常用这事儿取笑他,顾今寻就翻他白眼,所以他们两个一个写词一个作曲,带着其中一人闷不吭声的年少暗恋,名正言顺地绑到了一块儿。
老虞戏说他们是彼此灵魂的一块缺角,默契相当,凑到一起才完完整整——大概上辈子真是一对亲兄弟。
傅时临暗忖,谁他妈要做这对亲兄弟!
老虞说了很多他们以前一起做音乐的事,傅时临一直挨着墙壁听,觉得对方是真的老了,不然怎么能这么多感慨。
他觉得他自己也老了,否则怎么能顺着老虞的话发出“再也回不去”的这种沧桑感叹。
他中途看了眼手机,开了免打扰功能只有一个人能找到他,给他发消息,但锁屏上空空如也,傅时临只当自己是看时间——凌晨,四点半。
老虞像喝醉了似的还在继续讲,“你给你哥刻光盘当生日礼物,居然在我那儿耗了一个星期才录出来,蠢死了,刻光盘也不会……”
听到这儿,那张清冷得厉害的脸抹掉了最后一点轻松,忽而沉了下来,方才演奏出足以艳惊四座的表演的五指拢了起来。
“《Appearance》应该是你独立完成的第一首歌吧?算不算是一张《Skam》的实体专辑?”
《Skam》由于没发完歌曲,所以一直没有推出实体专辑,音乐平台上只有这张专辑里的歌不收取费用——傅时临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听到他的心声。
而《Appearance》则是第一首被收录入《Skam》的歌,被做成了一张光盘,送给最特殊的人。
它是为顾今寻量身定做的,形容的人是顾今寻,形容的生活是他们彼此走过的曾经。
曲风轻松明快,与如今傅时临的风格不太贴合,因为那时候年轻,心中怀揣的美好太多,而且,那首歌是傅时临当时在顾今寻二十岁生日那天用来和他表白的。
当天傅时临没放伴奏,自己抱着吉他弹唱,没有多温馨的氛围,没有多浪漫的场地,也没有旁人见证祝福。
就在他们国内的房子,普通的灯光、普通的客厅、普通的生日派对过后,他喜欢的人刚洗完澡坐在地毯上拆礼物。
喧闹过后,万籁俱寂,他喜欢的人二十岁,他为他送上自己的第一首自作词、自作曲的歌,以及长达七年的苦恋与惴惴不安的心。
那年傅时临十九岁,比顾今寻小一年。
顾今寻耐心地听完了整首歌,那头为傅时临留的棕色长卷发随着歪头的动作滑落肩头,光滑如绸缎,“我以为你会再憋几年才和我说。”
他端着那张永远不会有多余波动的面皮,还是那样笑,丹凤眼眼皮稍厚,压下来使眼睛的弧度更张扬、更妖媚。
傅时临知道顾今寻早有察觉,他的哥哥对人的情绪拥有异常的敏锐感知力度,尤其是对他。
傅时临清楚告白的结果,顾今寻将他教得很好,他不会因为暗恋而变得卑微,所以他想让顾今寻知道。
顾今寻本心温柔,尊重所有的感情,故而他也并不担心自己表白会吓着他。
“我永远不会叫停你的感情,只有你自己有这个资格,但作为成年人,也不要让你的感情影响到别人。我不会疏远你,不会冷落你,该对你好的我还是会对你好,你是我弟弟,对我来说你永远重要。”
顾今寻捏着那张光盘,拒绝他时眸光浅淡,“我喜欢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代表你愿意把宝贵人生的一小部分时间, 没有理由地花在我身上——谢谢,很荣幸我能在你的世界里赢了音乐两个小时。”
他的哥哥聪明、优秀、温良、通透……被这样的人十年如一日地偏心着,傅时临真觉得自己爱上顾今寻,是毫无疑义的事情。
那人长得跟个祸害似的,却唯独对他那么温柔。
后来傅时临在美国出道,顾今寻移居罗马,他们的关系依旧正常,他也没有找过别人,直到他在Via del Corso街道看见他喜欢的人被别人温柔地亲吻了嘴唇……
他才恍然惊觉,顾今寻看似婉转的拒绝其实那么伤人。
傅时临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回忆。
“诶,一晃眼,这么多年了……人老了就是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傅时临拉了一下衣领,站起来,“别想了,睡会儿吧。”
老虞把那根笔挺硬质的烟揣兜里,“《星里》的改编还没做好,差一个收尾,我得下去继续。”
“也不急,之后有一个颁奖礼,Lin的分部在罗马建成,需要造势,我会在这儿留一段时间。”
老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这话听起来好像只是为了公事,并没有私心。
“可《旧梦》都进后期剪辑了,拖这么久裴导没意见?”
傅时临面色冷峻,“有什么意见,是他求着我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