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爱》死亡&幻影

3、第3章

　　后日，风华日烨因庄内近期事务繁多，留易漠秋在山庄多有不便，只得让易漠秋搬到附近风华山庄产下的客栈暂住。本想两地相隔甚近，没有什么危险，就只派了小纪相伴。哪料想这两个贪玩的家伙走着走着就偏离了主道。
　　此时易漠秋坐于树下乘凉，旁边的小纪突然惊呼。“公……公子，强盗！”
　　易漠秋闭目，心不在焉。“哦。”
　　“公子，是强盗啊！”小纪以为易漠秋没有听清楚，壮着胆子拽拽他的衣角，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易漠秋仍是一脸悠闲。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强盗们把二人包围，气势汹汹的喊着那恶俗的台词。
　　易漠秋懒散地站起来，抖抖衣袖，慢吞吞开口：“那我们换条路走好了。”
　　强盗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目中无人的家伙，气得满面通红，眦目欲裂，举刀相向恐吓道；“识相的把值钱的东西通通留下！”
　　易漠秋面对十多把大刀，笑面不改，无意拔出腰间的佩剑。转身温而有礼的向着大树道：“方小姐不会真打算袖手旁观吧？”
　　方玉环没想到自己的行迹会暴露，直爽的性格不允许她再躲躲藏藏，干脆从树上跳下来。“我跟着你是为了报戏弄之仇，凭什么帮你？！”
　　看到美貌的方玉环强盗们自然色心大发，两眼放光。“这妞可真是漂亮！不如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啧啧~咱也想尝尝她的味道啊！”其他人满脸猥琐的七嘴八舌起来。
　　听到强盗们□□的话语，方玉环直气得拔出佩剑向他们砍去，但免不了瞪一眼得意的咧嘴、事不关己躲在一旁的易漠秋。又被他算计，可又忍不下这口气！
　　方玉环出自名门，三下两下就将强盗们摆平。不可罢休，挥剑指向易漠秋。“哼！今天本小姐非要把你这贱人千刀万剐了不可！”
　　易漠秋摆摆手，陪笑道；“方小姐何必和我这种人动气？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多不好。”
　　“哼！现在知道求本小姐了？行啊，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本小姐还可以考虑考虑留下你这条贱命！”
　　易漠秋蹙眉不动。
　　“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
　　三人寻着这嚣张的声音，只见一名锦衣玉扇、长相英俊、气质风流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离他们不远处。
　　易漠秋脸色微沉，下意识把小纪和方玉环护在身后，轻笑。“还真是巧呀~”虽然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但他的神态显然不同，身体警惕地紧绷，一只手已悄悄搭在剑柄上。
　　方玉环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幸灾乐祸的讽刺：“你的仇人还真多。”
　　小纪知道易漠秋曾经满身是伤必有原因，也清楚他的武功堪称尽废，此时此景必然有危险，无奈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帮不上忙，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方玉环身上，求助地看着她。
　　方玉环这才发现易漠秋的异样，可基于自己和他有过节，倔强的冷哼，不肯帮忙。
　　易漠秋虽然背对二人，却好像能看到他们的举动，淡淡开口：“袖手旁观……定要袖手旁观哟。”随即向前迈开几步，似是为了避免误伤他们二人。
　　“看你现在这副没用的样子，今天是必死无疑了！哈哈！”青年猖狂地大笑。
　　“纵使在下再没用，在死亡面前，也总得挣扎几下嘛~”
　　青年见易漠秋面无惧色，还能如此轻松，怒火不禁烧得更旺。拔剑直攻其要害。易漠秋反应不及，吃力地躲过，亦拔剑，挡住青年的二次攻击。青年不遗余力连连相攻，然而竟连易漠秋的剑都很少触碰到。易漠秋身姿绵柔，只是防守、躲闪，但偏偏能巧妙的化解对方一次次凶猛的攻击。
　　方玉环倒吸一口气。单单见青年的几个招式，她便已心中有数。这剑法在她小时候曾见魔教右使顾朝用过，记忆中，既凶又邪，令人发憷。但更令人惊讶的是易漠秋居然化解得如此轻易。乍看之下不过是在躲闪，可却是处于上风的！
　　两人同时向后一跃，拉开距离。青年握剑，攻不到对方的烦躁让他气息紊乱。
　　易漠秋以剑撑地，‘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他全身烧痛，猜想许是经脉爆裂，冷汗直冒，但眼睛仍是眯着，嘴角还噙着笑。
　　青年看易漠秋的表情，觉得自己被对方轻视，气不打一处，化作锋利的剑气，同利剑一齐攻向易漠秋。
　　剑离易漠秋不到十米，而易漠秋连站着都吃力，更别说躲避攻击。
　　小纪只觉得心头骤缩，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方玉环双手紧攥，也不由得担心非常。
　　就当大家都认为易漠秋必死无疑之际，剑骤然停在空中，竟是被两指夹住，两指微微发力，剑当即裂为数段。
　　青年惊讶地抬头，看清来者，气焰顿减，声音也颤抖不已。“教……教主！”
　　即使不知道刚刚出现的这个男人是谁，单是他周身散发的冷酷残忍的气场，就会让人止不住后退数步。只有易漠秋原地不动，笑容中多似乎多了几分苦涩。
　　昊天夜影走向易漠秋，伸手温柔地为他拭去唇下的鲜血。“听说你跑到风华山庄当男宠？”
　　易漠秋微怔，很快恢复，不正经的笑出声。“你可以收别的男宠，我为什么不能当别人的男宠？”
　　“啪！”
　　一巴掌扇得易漠秋倒退几步。
　　其实，以昊天夜影的功力，仅一指就能要人性命，但这一掌他显然控制了内力。
　　易漠秋皱着漂亮的细眉，身体左右摇晃，好不容易才稳住，左颊红肿的掌印加之嘴角的血迹为他平添了不少妖艳之感。“咳咳！”白衣前胸一片刺眼的红色。
　　昊天夜影走过去，扯住易漠秋的衣口将其悬在空中。“跟我回去！”
　　“回去？”易漠秋轻声喃呢，“呵呵呵呵……”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般止不住的狂笑起来，丝毫不在意嘴角裂开的伤口。
　　易漠秋的表现惹怒昊天夜影。“不许笑，说话！”
　　“说话？说话呀~”易漠秋还在笑，只是笑中只剩下冰冷。“夜影，我爱你……所以以前我为了帮你不断逼着自己努力，尽心尽力地去完成你给我的每一个任务……。”易漠秋轻咳几声，吐出一口血，声音虚弱得难以耳闻。“可是，我倦了……看在我任你欺骗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我吧……”
　　昊天夜影闻言静默，眼中少了几分冷漠，多了许多复杂。半响，手指轻轻摩挲易漠秋染血的红唇，缓缓开口：“你比以前爱笑了……离开我，真的这么开心吗？”
　　易漠秋嘴唇微颤，咬咬牙。“是。“
　　昊天夜影无声叹息，放开易漠秋，又捏起他的下巴塞进一粒药丸。“这一次我姑且放过你。但你不要忘了，你是我的人，你生生世世，永远也不可能离开我！下一次我一定会带你回去！”
　　易漠秋没有回话，依然眯着眼笑，笑得让人看不见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的心……
　　昊天夜影转身，冷冷地对顾慕天说：“走。”
　　“可……”顾慕天刚想说什么，见昊天夜影面色难看，也心知自己违令有罪，只得硬生生把话咽进肚子。
　　直到两人消失，易漠秋笑眯着的眼角处才缓缓滑出一滴晶莹的泪珠。
　　夜影，你不懂，我是爱笑了。眯着眼笑，可以笑出眼泪……
　　“公子……公子……”小纪终于回神，拖着自己发软的双腿跑过去，扶住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易漠秋。
　　易漠秋拍拍泪流满面的小纪，调笑道：“我又没欺负你，哭什么呀？”
　　方玉环看到易漠秋脸上的泪痕，心里说不出来的难过。突然理解了什么，大概他之所以喜欢捉弄别人也只是为了分散自己的精力不去回忆痛苦的事情。虽然这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做法可恶了点，但仔细想来，他倒是有分寸，从来没真陷别人于危险之中。就像刚才，他知道几个强盗奈何不了方家后人才算计她出手。可面对真正的危险，就挺身而出，不连累别人。
　　“喂！”方玉环毕竟是女孩，心软下来。“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是回山庄吧。”
　　“嗯？”易漠秋有些错愕，很快又大笑。“我可是与魔教有关，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应该恨之入骨吗？看你这样关心我，难不成喜欢上我了？”
　　“少自作多情！我是看你可怜！“方玉环嘴上不饶人，脸却不由得泛红。
　　“嘿嘿，那多谢方小姐关心啦~”易漠秋笑得无赖至极。“小纪，你跟着方小姐回山庄吧。另外帮我跟小烨烨说声哦：骗了你我非常抱歉，要是气得非要杀了我才能出气呢，可要尽快哟，估计我这命是没几天了呀，等我变成白骨了砍起来手感可不好，不解恨哒~”
　　方玉环瞪着易漠秋：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要，小纪要跟着公子！”小纪死抓着易漠秋的衣角。
　　“跟着我？除了欺负弱小，我一无所能啊~回去吧~乖~我养不起你哒~”
　　小纪吸吸鼻子，泪涌的更凶，被方玉环一把拉开。“走，别管他了，他要死死去好了！”方玉环转身，气鼓鼓的离开。没走几步，于心不忍回望，看见易漠秋还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看着自己，心里说不出的烦躁。明明一身虚汗，站都站不稳，还要勉强自己呵呵笑，真是看着都讨厌！
　　等到方玉环和小纪也离开，易漠秋才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眼前一片花白。用剑撑着地，艰难地挪着步子。走到城镇，拐进一个小巷子，终于体力不支的顺着墙瘫坐在地上。
　　抱着膝盖蜷缩起来。
　　很冷，孤独、无助……
　　其实从逃离魔教那一刻起就没打算继续活着。本来以为可以靠着大树沉沉睡去，也就可以解脱了吧……
　　可偏偏阴差阳错的碰见风华日烨，偏偏又做不到放下一切的超脱。
　　四顾所处的小巷子，易漠秋卸下伪装的笑脸，勾起一抹真实又苦涩的笑容。
　　和与他第一次相见的环境有些相像呢。
　　那年，易漠秋三岁，昊天夜影十一岁。
　　记不清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只知道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无助地蜷缩在小巷子里发抖。
　　“你是孤儿吗？”
　　易漠秋抬头，看到一个十一岁左右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犹记得少年很好看，一双眼睛坚定而明亮。
　　易漠秋点点头。
　　少年蹲下，抱住易漠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真可怜……我叫昊天夜影。你跟我回去吧，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哈哈，大名鼎鼎的魔教左使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为了争宠值得吗？”
　　“哎——你们既然已经知道我失宠，又何必这么执着捉我呢？”易漠秋淡淡地说。似乎有点无奈。
　　“到现在还逞强。不过你的命也真大，那么多批人马追杀，还能活到现在。”
　　易漠秋早已因过度失血看不清东西，苦笑。“我也很纳闷，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大呢……”他的声音愈发微小，意识也模糊了……
　　坠入黑暗的易漠秋突然有个错觉：好像自己回到第一次被夜影抱住的时候，清晰的嗅到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