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窥魂》意南秋

2、第二章

　　从黑暗中醒来，你发现自己平躺在床上。

　　还没等你想起昨夜最后的回忆，自己的身体已经动了。穿衣、下床、在桌上的镜子前停留片刻……你发现镜子上又多了一道血痕，两条血痕形成T形，竖着的那条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很快，你发现镜子里出现的不是自己的脸。

　　这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因为恐惧瞪大了，嘴角却还保留着诡异的弧度。眼看脸和镜子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你试着把头往后一挪，本来不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却成功了。

　　现在你才有空打量整个房间。这里和你昨夜进入的房间不一样，显得更加逼仄狭窄。你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发现镜子底座下压了几张纸。

　　“核查城堡闹鬼一事真伪，找到罪证……警惕所有人，务必保持小心。”你把纸抽出来，最后一张上写着这么几行字。

　　原来这具身体的主人出现在这里，不是参加婚礼，而是为了探查某些秘密。你把纸小心翼翼地塞回去，避开了镜子。

　　这座古堡里的镜子都很邪门，你一边这么告诫自己，一边推开了门。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你和走廊里的人四目相对。

　　门外的人正是你昨天见过的少爷，他还是那身打扮，看起来比昨天更加虚弱。少爷把你拉到走廊尽头，说话前先咳嗽了几声：“昨天我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行动？”

　　昨天？行动？你恍然大悟，原来这副身体是那个垂着头的仆人的。可你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嘴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开了。

　　“上午我会在古堡里四处巡查，等下午再想个办法溜进书房看看，届时请你帮忙引开老爷。”

　　“记得避开管家，”少爷点了点头，“他有点古怪，你知道的。你在这里只待了几天，他一直怀疑你。”

　　正说着话，你远远看见有人来了，少爷一把抓起你的手朝楼下走去：“走吧，老爷该醒了。”

　　几乎是他的手触碰到你皮肤的一瞬间，你就打了个寒颤——这只手实在是太冷了，像初春水面上的浮冰，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

　　少爷走得快而急，你努力让自己跟上他的步伐，踉踉跄跄地朝楼梯口走去。楼梯口旁边放着一具骷髅，你和两个空洞的眼眶对视，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少爷拉着你继续向下：“快走吧。三楼的骷髅你这几天又不是没见过，怎么今天倒想起来害怕了？”

　　为了不暴露身份，你含糊地应了一声，收回了视线。与此同时，骷髅在你背后突然动了。

　　“咔、咔咔。”

　　它动了动僵硬的身躯，转身对着突然出现在楼梯口的男人。

　　“很好，”男人笑了，“盯着他们。”

　　一上午你始终心不在焉，古堡里只有你一个佣人。你被管家和宾客们指使着干这干那，倒是阴差阳错地完成了自己巡查的诺言。

　　大厅内人声鼎沸，你端着几个空杯子，去地下室换几个新酒杯，顺便找客人要的洋酒。虽然名为地下室，其实也就是楼梯下一个小小的储物间。那里也有一面镜子，你嫌关门麻烦，把酒杯放在地上，索性开着门找起管家说的酒瓶来。

　　储物间里没有灯，昏暗无比，堆放的东西又多。你低着头在杂物堆里摸索，终于摸到一个外表光滑的细长瓶子，欣喜地一把提了起来。

　　那是一瓶深红色的液体，里面泡着什么东西，随着液体晃动沉沉浮浮。瓶身贴着标签，这大概就是那瓶酒了。

　　不知为什么，你总觉得酒液的颜色幽深得有些诡异。瓶子里泡着的东西被你无意间一摇，浮到最上面，你这才看清它是一只眼球。眼球绕着内壁打转，你盯着荡漾的漩涡，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被什么东西缠住，挣脱不得。

　　室内无比安静，你只能听见自己一下比一下的心跳声，突然发现了奇怪之处：明明大厅里聚集了许多宾客，你进来的时间也不算太久，为什么此刻听不见半点人声？

　　你把储藏室里的大镜子捡起来举在面前，装作欣赏自己的脸，实则眼睛警惕地盯着镜子照出的你身后的光景。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像一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保持着你离开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却都死死地盯着你所在的地方，像成千上百座沉默的雕塑。

　　你浑身发毛，感觉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自己的脊背。可等你放下镜子回头的时候，人群一下子又恢复了那种正常的状态。

　　大概是这瓶酒的诡异感太强，你拿起找到的新杯子，和酒瓶一起拎出了储藏室。

　　镜子安静地立在墙角，照出了你背后模糊的鲜红掌印。

　　总之，你有惊无险地熬到了下午。重新回到三楼时，你发现楼梯扶手上缠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这是你和少爷之间约定的信号——看来一切确实按照计划开展，你这样想着，轻轻推开了三楼最里面那间房间的门。

　　一推门，簌簌落下的灰尘就扑了你满脸。在你得到的情报里，老爷每天下午都待在这间书房里，可地上全是灰尘和一些看不清轮廓的深褐色污渍，书桌后的座位上已经结了一层蜘蛛网，明摆着无人问津。

　　你关了门，轻手轻脚地绕过书桌，去书架上找自己想要的东西。书架每一格都溅上了陈旧的喷射状血迹，你翻了一圈没找到任何有用信息，反而蹭了一手灰。

　　你拍拍手上的灰，把视线投向书桌。桌上是笔墨纸砚，还有一座老式电话拨号机。再往下是一个抽屉，没上锁。

　　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卷纸，字迹隐隐可见。你把纸从抽屉中取出，却发现这纸的质地轻薄柔软，手感十分细腻。

　　展开一看，纸上时间和人名若干。有人用红笔圈出一条信息：二十年前，贡献祭品两个，其子嗣……

　　你没来得及继续往下看，因为电话机突然响了。话筒摔在桌面上，拨号盘凭空转了几圈，随后空气里传来了电流声。

　　“滋滋……我的……滋……我的皮……”

　　门外一声闷响，你听见有什么东西拖过地面，书房门缝里也渗出了血液。没有地方藏身，你急匆匆把纸张放回原处，躲进书桌下面。书桌底下有一堆书挡着，你钻进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透过书和桌底的缝隙向外面看去。

　　门被撞开了。

　　从外面爬进来一团浑身血肉模糊的生物，它每爬一步，身上就不断地滴下血珠。它依靠两只已经不能称为手的东西艰难支撑着，在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鲜红掌印，很快又盖出一片。

　　“皮……”它怪叫一声，朝着书架爬去。你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你看着它从书架上扯下几十本书，一本一本打开。其中一本飞到了你面前，被风吹开了。趁它还在逐个尝试书页，你悄悄在这本书上一摸，触感同样细腻柔软。

　　“不是！都不是！我的皮在哪里……”

　　这团东西嘶吼着，它似乎已经把所有的书都试了一遍，此刻正朝着你面前的那本书爬来。你把自己缩在阴影里，暗中祈祷最后一本就是它的皮。

　　那怪物把书一拍，你的祈祷落了空。但下一秒，它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头钻进了书桌下。下一个瞬间，这个血肉模糊的类人形怪物爬到了你身上。

　　“找到你了……”

　　它猛然亮出獠牙，就要往你脖颈咬去。你拼命想把它推下去，缠斗之间，你们双双滚出了桌底。你看准机会，一手把它按住，另一只手打开抽屉，取出那张纸甩在了它脸上。

　　那东西果然不动了。

　　那张纸立刻紧紧贴在它的身上，如同无缝天衣。很快，它血红色的外表上出现了一层皮。你终于看清它的真面目，血肉之上长着一张和你一模一样的人脸。

　　它突然笑了，又一次朝你扑了过来。

　　你大叫一声，下意识往后一仰，猛然磕在墙上。再定睛一看，哪有什么人皮怪物，你正站在书房门口，再往前三个房间，两个人影死死纠缠着。

　　你悄悄躲在墙角，等战况激烈的两人终于分开，其中一人远去，才敢走出来。

　　出乎你意料的是，留下来的那个人是少爷。

　　“计划有变，你没被发现吧？”少爷见了你，急急问道。

　　“没有，”你摇摇头，“我没找到你说的证据。”

　　少爷看起来比你更惊讶：“你进去了？”

　　你更加疑惑，既然他未能成功，那绑在三楼扶手上的领带又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你也这样问了：“什么计划有变，你不是在楼梯口绑了领带吗？”

　　“领带？什么领带？”

　　少爷看起来也很迷茫，你一头雾水，心说他莫不是无聊，拿你寻开心吧。

　　“一条暗红色领带，大概七八成新。难道不是你的？”

　　少爷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你看错了吧，这儿绝对没人有暗红色领带。”

　　你们面面相觑，你眼前突然出现一大片阴影。

　　他变成了一张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