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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起(二) ...

  •   (二)
      墨淇挑了一个合适的时间来到四季春——一家妓院,半趴着伏在窗外的檐上,缓缓地移动,顺着突出的外沿,将四季春的内景大致看了一遍。无非都是些酒池肉林、夜夜笙歌,往外望,是一些平平的房子,这里来往的是粗布短衫的卖汗人。其实,四季春是提供不同等级的服务的,最下等的是单纯的卖肉,也就是对底层的,结束了一天的劳累的人的发泄性的渠道,这类人不能给出多少钱来,素质参差不齐,有残疾的,带病的,以四春院的地位来说,它应当是不屑于去做这最下一等的买卖——但它毕竟是妓院,是男人所谓发泄性的地方,不管是哪个阶层的。也算是为了拉拢这些人的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时所谓正人君子,私下里夜夜光顾,“点”个中意的,没个三两下就完事,为了价钱却要个好半天,说八十给三十,剩下再欠着,自己竟还一副得理的样子。在这等“工作的”女人也操着一副粗俗的模样——来捍卫自己仅剩的不多的利益,为多接客也不管来者,来自老鸨的施压与家庭的负担,以及没有良好的保护措施,感染了性病,为避免生育而做的不当的避孕方法,都加剧了工作的风险。这是常态。
      当然,再上上一等的,就是对平时公子哥儿官人的货色了,得懂诗书琴画,体面的。这类人分两类,卖身卖艺的,迟早卖身的卖艺不卖身的,但总归都是达官贵人的装饰,一个体面的床伴,是政治文学专史的点缀,懂得多,说的少的。
      但还有一等,是单纯的卖肉的,与最下一等又何区别呢?是“供”给最会玩的。她们常年吃着避孕的药,吃着不到一碗的伙食,极致的保养,是最下价钱的,但也是最能赚钱的。
      墨淇摸到与外沿相接的过道,慢慢伏着过去,窗上装饰着与这酒池肉林毫不相符的窗花,里头的烛光隐约映出两人。又抬头四处张望,发现随处可见的仆从在这阁楼附近就全无身影,按着好奇心,从窗缝仔细看去。
      薄纱缎被,红烛点点,烛光如舞女肆意扭转腰肢,旖旎的芬芳,迅速夺去墨淇的注意,过于强势的气息与氛围,她也差点忽略帷幔后的近似于静止的两人。
      这是在刺青的两人。右手弯曲,头□□,微微抿嘴,左手也曲着,搭在左侧床沿,只着一件汗衫,而已凌乱,露出大半个背部,白玉上半开的彼岸花;左腿也曲在右腿上,光滑而圣洁。乌发低垂在她的腰窝上,刺青的女子靠在右侧,左手抚着背,右手拿的针下生长红色。花瓣就这样绽开,丝丝缕缕,妖艳而有威慑。鲜红色,不经意间流出,“瞧我,手拙,都刺出血来了。”微抿,身影慢慢伏下,嫩红的小舌钻出唇瓣,一点点舔上鲜红,头跟着移动,用舌来划出花的外棱。
      刺针的痛显然使身下的人皱了下眉,而随后的温热的舔舐又让她动容,难耐。“看姐姐这架势,是要吃了我的肉,啃了我的骨才甘心呀!”舔尽血红,又俯身吻背上的伤口,吻到左侧的耳鬓,“我是恨不得让咱俩的身与心融在一体,永世都不分离哩!”墨淇听不清私语,只看到那身下女子转身吻住,两手抱着头,身下的欢愉。
      不能再看下去了,俯下身,思绪凌乱无序。
      四季春作为一家妓院,接待一位女客也是说得通的,只是,为何她们如此特别?依她们的着装和屋子摆设来看,她们似乎是属于四季春的,而且地位不低。同性在一起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也许她们是在他人屋檐下寻得相互依靠。
      想到自己竟偷入一家妓院,还光逮着两女人看,若是对自己的师弟师妹说了,恐怕自己的形象全毁了。只是,只是,这样的画面实在太令人动容,不会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吧?
      不会不会。脸上有点发热。吐出几口气,四下里望,点几下脚尖飞出,离开四季春。身后的灯火通明逐渐暗淡,凉风吹来,心中顿感舒畅。远处舟行于河岸,摇起秋水,残余的烤鱼味和酒味混杂,感到闲适。慢下脚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墨淇不由得想到了这句诗,微微笑起,又如秋水沉下去。走到接近默默的巷子,抬了抬头,富有意味的转了进去。
      月光到这处便残败了,那人借着天时地利觅人和,不料反手打到的是一堵墙——莫如说是遇上左转右滑的楚腰,恼得那人左右开弓,墨淇虽在道观得以招架住师妹师弟们的招式,但真遇上了江湖以死相拼拳拳到肉的狠毒,本以巧取胜的她暗道不好,以师傅所教的其中一招临死三十六式地遁法晃了一晃,跳墙要走,可是,那人一见她要跑,不顾扭了的腰,急忙拿出麻针射下,可怜墨淇虽扒上了墙,后背一酸,转身倒在柴垛上。
      随清商照顾那醒来的姑娘已两日,但雨季仍是不知止的浇灌饱和的根系,流水涂满在檐上,夜里听到有节奏的泠泠,随清商避不可免的想起在山上的道观,在做完炊事洗完厨具后,习惯性的面对群山回响,发现平坦的节奏中除了水还是水,没有熟悉的树与林。
      闭上眼睛,舔舔雨,其实雨还挺好吃的。
      那位姑娘自称“竹冉”,十六岁,说起与那樵夫的事,缘由是她被卖给了“四季春”妓院,好不容易才在看守的放松下逃了出来,没想到还是被追上了,然幸好遇到随清商和墨淇两人,咽下惊惧的余味,她劝说随清商和她师姐快速离开此地——至少看在那樵夫的死亡所带来的案司牢刑。随清商感到为难,她在莫名的正义出手与人为的险恶境地下感到一丝冒险性对抗的快感,同时又为师姐和自己的处境有不等的担心。
      她得先为竹冉安顿好后路,做好两手准备,才不至于让她和师姐两人白白卷入妓院的诡云,还有那前辈,一定有什么缘由才让师姐离开,离开得这么突然,若说小事,何以这么久又不回来,临走前说什么“报官”,真以为自己有危难就可以让她们在县衙的插手下幸存,事实上她们避都来不及呢,自古官官相互,声势那么大的一家妓院连当地的人都盘络的齐全,更不用说僻壤的邻边了,不过按照这体量的奸商,哪里至于费这么大劲去追一个已经濒临死期的人呢?这么想来,其实她对竹冉的身份也有疑惑,她总觉得她的身份应该属于一个不同寻常的位置,不过眼下还不是计较这件事的时候,因为暂时她们处于一个互信的阶段。
      随清商吐了口气,打断翻身的节奏,起身离开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缘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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