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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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殷跟宋郁之在哈尔滨待一晚，第二天坐高铁回了渠州，前座有小孩吵闹，下车时程殷觉得头痛快要犯了。
他提前跟外婆打过招呼，到家时都晚上九点多了，灶台上还煲着小罐汤。
程殷一进门就看见玄关一旁放着几个箱子，全是他回来前从美国寄来的东西，外婆一件也没拆，有几个时间太久都落了灰，他仔细去看单子，试图分辨出买的是什么。
“您怎么不打开看看？”他问，换了拖鞋便就地打开行李箱，掏这次旅行买的银首饰和小玩意递给外婆。
苏文娟今年78岁，程殷的母亲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她一头银发染得漆黑，腰背很直，打眼看去是个瘦小干练的小老太太。
她忙着从各种锅子里盛出菜来，长了老年斑的手拿着大勺一点也不抖，根本无暇去接程殷带的那点小礼物。她说：“上次见你都是哪年了？你这孩子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我光看着那些东西有什么用，你外婆我缺你送的那点花里胡哨的摆设？你看看我这屋里，哪都摆得满满当当的了！”
程殷望过去，只见屋里一股高调奢华的风格，到处都摆着大瓷瓶插着光鲜的假花，擦得一尘不染，电视柜边玻璃柜摆着艺术品，茶几桌上一大套茶具，就连卧室床上都塞了得有六个枕头，一只洋娃娃似的布偶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瞪着蓝色的圆眼睛盯贼一样盯着他。
程殷跟它对视片刻，似是没感觉出威胁，布偶猫打了个哈气，惬意地舔舔支棱着长毛的爪心开始洗脸。
“您家里东西是够多的，我哥我姐买的？”苏文娟生育了三个女儿，程殷有两个姑姑，大姑家里是个哥哥，二姑家是姐姐，这两年两家子都去了申港市发展，只剩下外婆念旧，自己住在渠州老房子里，平日跟老姐妹们一起打打麻将遛遛弯。
“是啊，还有你买的，你们年轻人啊，”苏文娟把糖醋排骨，笋煲汤和盐水虾端上桌，转身又去端虾爬子和茭白炒蛋，“就爱给我买一堆没用的玩意，就是不知道回来看看我！”
程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自小除了戚钊家的叔叔阿姨，外婆管自己最多，这两年与父母闹不愉快没回国来，倒冷落了老人了。
似乎受伤害的总是最亲近的人，他轻叹一口气：“我这次在国内多待一阵，过年来陪您。”
“小歌她们去年都在申港，谁也没回来，就给我打了个什么视频电话，”苏文娟哼一声，略带不满，“你今年必须得在我这待到十五，不然我以后就没你这个外孙！”
“小歌”指的是程殷的母亲赵令歌，她们姐妹三个皆以令字取名。
程殷应一声“好”，把小礼物放在门口鞋柜上，洗了手坐下来才要拿筷子，又被苏文娟赶去换衣服，老人家嘴里念叨“你那一身名牌可别蹭了油了”，给他弄了一身已故外公留下来的大T恤大睡裤。
渠州温度还没入冬，这几日都是零上十五六度的天气，晚上这会屋里稍凉些，但也比不过申港那样典型的北方城市冷得得穿珊瑚绒了。
程殷穿一身藏蓝色老布衣服，霎时成熟了五六岁，这才在桌前坐下，先舀点汤暖胃。
他焦虑严重时吃不下饭，医生的诊断叫做进食障碍，因此人一直摄入不足，瘦得厉害，回国这些天倒是吃了不少，感觉都快比上在美国一个月那么多了。
说来也怪，对着戚钊和外婆，他只觉得食物香甜，这具身体一点也没有吃不下的意思。
餐桌上他讲起在东北遇到的一场大雪，与戚钊竟巧合地录一个节目，苏文娟想了想，说：“是不是那个你小时候就常打电话说话直愣愣的大高个？”
程殷被她逗笑：“他是挺高的，但说话不是直愣愣的吧？”
“就是直愣愣的，对小宋那孩子有意见呢，我还以为他们俩是什么仇家，”苏文娟也笑，“他去年过年……还是前年过年来过我这找你呢，反正是你没回来那年。”
程殷剥一只虾吃：“我去年和前年都没回来。”
苏文娟嘴往客厅努了努：“他给你带了东西，放我这了，说要是你回来转交给你，后来你好久也没回来，刚才要不提这孩子，我都差点忘了。”
程殷顺着她的视线往屋里瞄：“什么东西？”
刚好看见那只布偶远远坐在客厅里，歪着头打量自己，见自己看过去猛地后撤飞机耳，几秒种后垂着蓬松的大尾巴跑了。
“小宝，”苏文娟喊一声，“过来。”
布偶猫没动静，苏文娟又喊一声“小宝”，就见那猫颠颠跑过来，警惕地看程殷一眼，随后跳上苏文娟的膝头，挺大一只猫了，奶声奶气地叫“咪”。
苏文娟伸出手掌去抚它的头，它便仰着头去蹭她的掌心，还不时看程殷一眼，表情真像个人似的，有点挑衅又有点警惕。
程殷问：“他叫小宝？”
“小名叫小宝，”苏文娟说，“大名叫赵令宝。”
豁，跟自己妈排一个辈了。程殷擦一下手上的汤汁，接着剥虾，盐水顺着撕开的虾头淌到手上，他不好再擦，便低头去吸吮一下，舔了舔指尖才问：“那它算我姑姑？”
“得算小舅，”苏文娟说，“公猫，就是嘎了。”
程殷挑一下眉梢，眼神中闪过一丝涟漪，但没说什么，只接着话茬玩笑道：“宝小舅。”
外公十分的重男轻女，但外婆却接连生了三个女儿，到他母亲时产后大出血，不得已切除了子宫。
据说外公起初有过离婚的念头，但旧时代的婚姻观念不如现在开放，二人后来便就凑活过着，只是他把三个女儿全都当儿子教养，教出来的姑娘一个比一个要强，也一个比一个拧巴。
程殷小时候听苏文娟讲他如何要求她们疼了不准掉眼泪，不准委屈，不准像女子那样柔弱。
苏文娟说他的母亲赵令歌是其中最有出息的女儿，外公在世时最疼她，也常以“大儿子”称呼她，赵令歌曾有一段时间以此为荣，学着外公的样子控制欲极强，仗着自己是“大儿子”，家里事事都得由着她。
饭后程殷主动洗碗刷锅，把没吃完的饭菜包好保鲜膜放进冰箱，苏文娟上了岁数熬不了夜，领着小宝先睡了。
收拾完程殷也回北卧室，看见书桌上摆着一只印有“京花药械”字样的牛皮纸袋，想起方才外婆提到戚钊带来东西。
京花药械正是戚钊家里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
他反手带上门，把纸袋里的东西倒出来。
一个相框，是戚钊一家三口带自己的全家福照片。
那年他还小，大概三四岁，方到申港市没两年，便常常被爸妈托付给隔壁邻居家照看。正巧赶上过年前夕，戚钊家里要去拍全家福，就顺手把他拎上了。
程殷把照片取出来，看清是曾被撕成一片片又在后边贴了张纸抹胶拼回去的，有的地方似乎太碎，缺了一点点，或是露着白色的相纸纤维对不上了。
他用指尖掀开背后的纸，看见左下角铅笔写的一个字“程”，被胶水弄得快要糊成一团了。
他愣了片刻，翻来覆去地看一会，末了把照片塞回相框里，给戚钊发消息：照片.jpg。
程殷：给我的？
对方立刻变成正在输入，但好久也没见有新消息，程殷坐了一天车也觉得乏了，便关灯躺下来，要睡着时消息一震。
戚钊：是。
戚钊：你不是每年过年都去你外婆家么，我前年正好在渠州拍mv，就过去看看。
戚钊：想跟你和好来着。
程殷大概猜得到当时的样子，他们俩删好友多年，空着手登门拜访不是那回事，带了礼物又显得太贵重，很难说送不送得出去。
带个照片最好，就说是给自己的，对苏文娟也有个理由。
只是这照片破破烂烂的。
程殷：你撕我照片干嘛？
戚钊：你退宿走那天不是放我桌上了吗，我生气，就撕了。
戚钊这会儿还在上海，昨晚参加完活动，白天又去拍了一组代言品牌新产品的宣传照与广告，晚上在酒店住一晚，明天到杭州去录一档访谈节目。
他披着浴袍，发梢滴答着水，沾湿了肩头，正窝在商务套间的丝绒沙发里面红耳赤地回消息，没当人面都觉得有些窘迫了。
他真忘了自己去过苏文娟家，还留了东西在那。
那年他就是突然发疯，想程殷想得要命，想见他，想和好，大过年的一个人在渠州看春晚，看到一半实在受不了，依着记忆去找他外婆的家，抱着一点点的希望。
照片是他随便想的理由，他那几年一直随身背着那张四个人的全家福，翻来找去也就那个能找点由头。
可惜程殷不在，苏文娟开门时也一脸惊喜以为是外孙，俩人双双扑了个空，晚上戚钊被老太太硬是留在家里过了一夜，就住北屋。
他想了想，编辑消息道：你那屋的被还是那个粉色绣小花的被吗？
他住那晚盖的就是那个被，也不知道照谁的身高缝的，有点短，盖着下巴就盖不住脚。
程殷发来一张照片。
戚钊点开，还是那床粉色的被，程殷盖着肚子，从拍照的视角看去有两条细长的腿支棱着，被闪光灯照着，白得发光。
他便又想起那晚的那个吻了。
戚钊不自觉顺手拿一只靠枕捂在胸前，轻轻亲了一下丝绒布面，嗅到一些艳俗的花香。
呸，一点也不像程殷的香水味。
他从自我安慰中清醒过来，立刻打开淘宝，把塞满购物车的各种木质味香水一键购买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