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爷通讯录》理想漫谈

6、金主债主（四）

　　“白姑娘，你总偷摸儿的看我干什么？”晓冷月冷不丁的一问。

　　白刺猬磕磕巴巴答不上来，心里有事，显得更是鬼鬼祟祟，别说让别人怀疑了，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像啥正经人。

　　柳二爷交代的事……对，柳二爷！

　　想起柳二爷教自己的心眼儿:遇人说话，要么赞美，要么闭嘴。

　　想要闭嘴糊弄过去，晓冷月却不肯放过他似的，揣着手瞅着他那局促的样子。

　　那就只能赞美了：“月姑娘好看，总是叫我移不开眼。
　　您这穿戴，可真讲究，我做这些年衣裳都没见过这么上乘的刺绣，料子也不是咱这产的，肯定是江浙更往南的，不少银子吧？
　　听说您要搬出去单住，到时候我是不是就见不着您各式的衣裳了？”

　　“既然你都听说了，那我也不瞒你了。
　　毕竟我走了之后，新人来之前，这戏班子里能挑大梁的就你了。
　　天天缝衣服的时候也喊喊嗓，虽说咱是神仙，唱念做打的，时间长了不练也生疏不是。
　　元杂剧，就那么回事，你练不练的，现在也没人乐意看了。”

　　晓冷月端过白刺猬给他的茶碗，主子似的吩咐道。

　　白刺猬什么都没问出来呢，这人就要走了？

　　“你，你不在戏班待了？”

　　晓冷月扫了一圈白刺猬的屋子：“这破地方，什么草台班子，也就是关外没好楼，勉强凑合凑合，要不是缺银子，我才不来。
　　最近咱们戏楼来了位贵人，气派着呢！
　　穿的是黑毛大氅，不知道那是什么皮子，油光锃亮的，肯定不是便宜货！你没看见？”

　　白刺猬摇摇头。

　　别说没看见，看见了他也不想多看，好好地皮子应该长在小动物身上，就为了气派，穿在人身上了？

　　好好的人，花样百出的衣裳，为啥非得穿着兽皮？

　　人不是骂人才说“畜生”，怎么富贵的人物争着抢着往自己身上贴畜生皮！

　　晓冷月看着白刺猬的傻样，想到自己以后也不会跟这傻子待的时间太长了，总算给了白刺猬一个笑脸：“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等我把这位金主拿下了，主角还是你。
　　你乐意唱元杂剧就唱元杂剧，乐意唱京戏，也算不得抢了我的风头。
　　戏服我也不带走，我带来的，你给新缝的，都给你留下。
　　跟了这位爷，怎么说也是金戴银的，这些个破烂我可没处放。”

　　白刺猬听到“金银”，想起柳二爷的吩咐，赶忙问道：“金主给你置办江边的院子和新衣裳了？”

　　晓冷月笑的更得意：“就说你不懂！
　　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的灵智，怎么人情世故的一窍不通！
　　人间么，就那么回事，有来有往的，人长心眼子，互相试探。
　　可不是咱们在山里草里的一颗果子一捆草的掺合着过。

　　我现在先给自己的装点，是给自己抬身价，让那位爷看看我是个什么花销，他包不包的起我！
　　包的起呢，我就跟他走，给他个机会与我欢好。
　　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
　　钱多呢，我就陪他到死，人么，几十年活头。
　　钱少呢，花到哪天，我也是心善的仙儿，多少给他留处房产留口粮。
　　怎么说也是有情分在的。

　　实在没钱，包不起，我晓冷月爱讲究的名声连你这个不出屋的都知道了，关外的大地上也早就传开了！
　　到时候指定有能愿意为我花钱的主。
　　我的院子金银有的是人愿意为我出！”

　　白刺猬听的目瞪口呆，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用尽全力记下了晓冷月话，就怕到时候跟柳二爷学的时候说叉劈了。

　　“那，那你现在这花销也不少啊，那位穿黑大氅金主多少给你点？”

　　“哪儿啊。眼看着就要成了，这时候得端住了！
　　欲擒故纵你懂吧？
　　除了赏下的，一分钱不能多要人家的。
　　我看那位爷喜欢的是清高的。
　　来看我戏，坐在台下不喊彩儿，不起哄的。
　　冷清贵气，派头十足，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
　　忍过个把月，我看用不了等到入夏，这事就能成！
　　成了之后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晓冷月越说越高兴，白刺猬越听越惊诧。

　　心眼子实在太多，一环套一环的，环环都是白刺猬想不到的死扣，只能捡关键的问：“现在花出去的钱哪来的呀？你会变银子的法术？”

　　白刺猬觉得晓冷月应该是不会的。

　　按照修为，他们这样的小妖小仙，就算是修了此等法术，也就是能变点纸钱，烧了糊弄糊弄鬼。

　　得像胡大哥那样的，千年的狐狸才能随便变钱花。

　　“钱庄子里借的。”

　　“那钱庄子不是只借钱给买卖人？咱们唱戏的也能去借钱？”

　　晓冷月扑哧一笑：“咱们不能，可我能。
　　钱庄的老板也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看了我这张脸多少钱都说不着急还。”

　　越说事越大大，怎么又出来个钱庄的老板？也跟晓冷月过钱？

　　白刺猬已经反应不过来，只能傻乎乎的问道：“那你怎么不直接跟钱庄老板，钱庄老板应该也挺有钱的吧？”

　　晓冷月就喜欢这位白姑娘问他事，别人不是看不上他的作派，就是嫉妒他红。

　　多少年遇见多少人，多少妖仙，只有这位白姑娘，是真傻啊，傻的跟他炫耀他都听不出来。

　　“也不是不能跟，看哪边先能给我出个大头，置处宅子。
　　要是两边互相知道了更好，男人么，谁也不能输了谁，年轻气盛的关外汉子，别的不好，都好个面子！
　　争着抢着，热热闹闹的，我不就成香饽饽了。
　　今晚儿还开戏，我先走了。
　　交代你的皮货记着帮我留心着。”

　　说完，晓冷月走了，留下努力记住所有人所有话的白刺猬。

　　嘀嘀咕咕的在炕上从下午坐到傍晚，好不容易背的差不多了。

　　一声开戏响锣，险些全都忘了。

　　前头开戏了。

　　开戏了，晓冷月登台，那位传说中穿黑皮大氅的富贵金主也会来吧。

　　白刺猬的智商终于占领了高地，踅踅摸摸的来到观众席，撒莫一圈大厅的散客没看着啥穿黑皮大氅的。

　　兽性的直觉让他感到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自己，抬头一看，二楼的贵宾包厢里坐着位穿黑皮大氅的男子。

　　目光沉静、仪态优美。

　　正如晓冷月所说，单单是坐在那就让人觉得清贵出尘。

　　对视片刻，瞳仁都发亮光。

　　二人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身份，皆非人。

　　白刺猬还从那道目光里感受到了一丝野性的气息，看来不是猛兽就是神兽！

　　不过修炼的真好，让人惧不让人怕。

　　白刺猬转身要走，二楼那位站起身来，袖笼里掏出一枚金钗头，不偏不倚的掷在白刺猬面前。

　　这是戏院里常有的事，贵客不光赏角儿，也赏周围的龙套、锣鼓、杂役。

　　只是这位出手阔绰，听说对月姑娘赏的更多。

　　这一幕让台上唱着高音的晓冷月看个全和，险些就荒腔走板。

　　整场戏晓冷月是咬着牙唱完的，下台前还不忘对着二楼的贵客含情脉脉的看上一眼。

　　转身进了后台，花枪甩在白刺猬身上，吓得后台的人都不敢出声：“白姑娘好计谋，平时不争不抢的，来了大金主抢到我晓冷月头上来了！
　　白天打听的明明白白，装着什么都不明白！
　　今天得了金钗头，明天是不是要去尚金号的钱庄子里面当老板娘了！”

　　白刺猬吓得呆在原地，他还没明白咋回事，为啥晓冷月要打自己呢？

　　他不是在台上唱戏呢么？

　　尚金号又是什么地方？

　　是不是今天自己在那背两人说过的话，让他发现了？

　　还没等白刺猬反应过来，晓冷月看着他那副无辜的模样就觉得他在众人面前装可怜，冲上去就要抓他。

　　没等人冲过去，前面的小厮来报，说是贵客相邀，想请月姑娘和刚才得了赏的那位姑娘去前头喝杯茶，润润嗓子。

　　晓冷月气的眼睛通红强忍着，嘴角还要露出三分笑，拉着白刺猬的手，俩人好姐妹似的来到台前。

　　“这位是宝儿爷。
　　宝儿爷，这是白姑娘，在我们戏楼做衣裳的。”

　　白刺猬还沉浸在刚才晓冷月要打他的事里，怎么也没明白现在俩人为啥就手拉手了。

　　看着面前穿黑皮大氅的男人，只会跟着前话叨咕：“宝儿爷。那你大名叫啥？”

　　白刺猬这一问，惊了在场的所有人，连晓冷月都弄不明白他是装憨还是真傻了。

　　戏院老板刚要含混过去，只听男人说道：“大名刘进宝。
　　白姑娘倒是未曾见过。
　　想不到这关外是个人杰地灵之处，一间小小的戏楼就有两位仙女下凡般的人物，真是应该多走走看看，关东风情想必美不胜收。”

　　白刺猬虽然平时缺心眼儿，可刘进宝的话他听明白了，假装用人类的词语夸他们，实际上是点破了他和晓冷月的身份。

　　算是互相报了个名，通了个气。

　　来了个大妖，以前搁东北没见过！

　　能看上晓冷月要穿黑皮大氅。

　　要不是他自己的皮，那就是害别的小动物的妖物！

　　东北的小妖怪们有难啦！

　　要快去找胡大哥和柳二爷报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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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刘进宝是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