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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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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元白在一处假山石旁边找到萧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萧迎坐在靠近园区湖的一块大石头上。面前有两只通体黑色翎羽鲜红的天鹅鸟,正频频拱头,争着用嘴巴啄他手里的食物,萧迎就趁机摸它们头上那撮红红的长翎毛。
这两只黑天鹅每年秋天都会飞落在王宫,许多年了。
殷元白小时候也对它们好奇过,但还从没有机会摸到过它们。
殷元白一露面,果不其然,两只黑天鹅不安地拍拍翅膀,飞快游开了。
萧迎没了玩耍的小伙伴,低头从地上翻找出两块片状鹅卵石。
石片扔出去,在水面一连漂了五六下才沉下去。
他摸来摸去,从水中倒影瞄见殷元白的脸色,挫败停住手:“好吧,桑吉肯定趁我不在把错都推到了我头上,看在兰瑟叔叔又是个好虫,他比我小的份上,我去跟他道歉,东西我也不要了。”
殷元白摇头,道:“你刚才……”
萧迎蹲在岸边拨弄水,闻言动作慢下来。
殷元白看着他头顶一个圆圆发旋,不由就住了口。
他其实想问‘你刚才为什么哭’,但萧迎故作轻松的模样摆明了不想再提。
军部配备有心理开导这一类医师,殷元白从没去过,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样的开场白,总归不是‘你因为什么事情难过’这种直白又唐突的话。
一阵沉默,萧迎先不好意思了,扭头装傻问:“你怎么找过来的?”
殷元白移开目光:“你跑得还挺快,王宫两个侍从官都没能跟上你。”
萧迎心道嘿,那当然了,他专门挑得七扭八拐的羊肠林间小路,在山庄这么玩游戏时,就很少有人能抓得住他。
远处树下,两只黑天鹅缓过惊吓,亲昵地交颈相贴。
微风从水面送来清凉,萧迎翻到块形状很好的石头片,不负所望地扔出一连串漂亮水花。
对岸的花坛中间摆了块巨大开裂的岩石,怪模怪样的,仔细才能发现石头上斜插了一把剑。
萧迎看了半晌,自言自语:“这装饰还挺奇特。”
殷元白沉默站着,没有说话。
他拒绝了兰瑟想要调动侍卫出来寻找的命令,自己出门,动用精神力才找到此地。
这会十分活跃的精神状态,和从萧迎身上返送回来的敏锐感知,都在提醒他,这是一只雄虫,而且半个时辰还很伤心地哭了一场。
殷元白尚且不知道和一只雄虫怎么相处,更不必说一只莫名伤心的雄虫。
他捡起一块鹅卵石,学着萧迎的模样扔出去,三个水漂后就沉了下去。
萧迎芜湖一声,说:“我赢了。”
殷元白收回手:“桑吉被教育过了,他和兰瑟在等着向你道歉,所以你是打算回去和他们见一面,还是想直接离开。”
这个还用选吗,萧迎当即赶回去了。
明知桑吉肯定是被逼迫的,仍然大度地接受了这个小胖子忿忿的歉意,笑眯眯说没关系。
他确实没生桑吉的气,本来哭一哭装装样子,后来也只是想家了而已。
走的时候,德林跟着兰瑟出来相送。那位面貌惊艳的王后想必事务繁忙,没有再露面。
德林微笑道:“你在首都星要没别的地方可去,可以来皇宫住一段时间,陛下喜欢你,我看你也觉得亲切。”
萧迎礼貌道:“谢谢,我也很喜欢这里,不过我跟殷元白住一起,去哪要先问问他的意见。”
兰瑟一阵失笑,看向殷元白。
星际婚姻关系中,雌虫虽然体能更强,但日常中全都由更珍贵的雄虫占主导地位。只听过雌虫出门要请示雄主,还没见过雄虫出门前请示雌君的。
殷元白从折回王宫后脸色就不太对劲,正垂眼绕着把玩那根细细的龙骨鞭子。
众虫看来,他点头稍稍示意,问:“是聊完了吗?”
语气礼貌,但任谁都能听出想尽快离开的不耐烦。
德林笑容微滞,兰瑟忍不住笑骂了两句,摆手让他们要走就快些走。
上了车,萧迎依旧坐在最后排。没多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殷元白不知道他在捣鼓什么。因为注意力已经不在萧迎身上了。
随便大范围动用精神力不是个好的选择,尤其殷元白这个年龄这种状态。
方觉一直跟着他,对情况十分清楚,担心地频频往后瞟。
车子慢而稳地行驶着,殷元白靠坐椅背,闭着眼,窗外夜色初沉,过路灯光明明灭灭,透过车窗,无声地映照着他鲜明深刻的侧脸。
萧迎一个人研究了半天,抬头想和方觉分享这个好玩的,见他在驾驶,不便打扰,于是退而求其次地去喊殷元白。
殷元白分明听见了,却根本连头都没转过来,没搭理他。
萧迎不死心,悄摸凑近说:“我好像知道你们这边的……”
刚说一半,被扯着领子大力拽了过去。
萧迎没有防备,魂快吓飞了。
殷元白的手很热。萧迎下巴擦过他手背,感受到那股热度,才知道虫在脸发白的同时还能浑身发热到这种程度。
他被按在了椅背上,那只很热的手顺着他的衬衫摸了进去。萧迎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已经伸到衣服下面,握着他的腰揉捏,而且力气很大,简直像要把他撕开吃了一样。
萧迎吓得大叫:“喂!等等!”
殷元白探身抓他过来,抓到了也没往回退,半个身子压在了萧迎的身上。
他呼吸很热,一方逼仄的空间,那气息全打在萧迎锁骨处。
鸡皮疙瘩迅速爬遍了萧迎全身。他敢肯定殷元白情况不太对。只是不知道他到了哪种程度。
应该不太严重,因为如果他真的发狂,八个自己也制不住,更别说被一句话喊停。
萧迎往下抓住他手腕,感觉像抓住了一团火,贴在自己腰侧的手也热得像快要把那处点着了。
萧迎不敢贸然把他扯开,万一惹怒了他。
但只是抓着他,这种掌控一样的模式让萧迎稍稍安了点心。
萧迎有点喘,受惊吓得。尽可能放平语气小心问:“你没事吧,你别激动,你要是哪不舒服,让方觉去医院,医生肯定有办法。”
虽然看起来是殷元白突然发神经,但萧迎觉得他醒来后再想起这茬,八成要恼羞成怒,先把自己这个受害者给活剐了。
殷元白微滞了一下。
萧迎看不到他的脸,以为他醒了,不由大松一口气。
没明白发生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道:“唉,你不舒服也不早点说,我还以为你是心情不好。”
殷元白好像松懈了力气,因为萧迎感觉他越来越重了。
萧迎想调整下姿势,更主要想拉开距离,但殷元白长得太大只,太占地方。全挤在萧迎这一侧的座椅里。
萧迎试探问:“你要不要躺下来,躺下会舒服点,我给你拿瓶水——”
殷元白的手挪到他胸口,萧迎骨头一下缩紧,神经也好像被那只手牵扯住。
他腰腹挣扎间出了点汗,那只手的手掌就这么贴着他。
殷元白额头抵着萧迎下巴,呼吸声又沉又热。萧迎根本推不动他,感觉有湿漉漉的东西蹭到了自己脖子,然后猛地一疼。
萧迎脑补自己被咬开脖子,当场血溅三尺的惨状,哆嗦着说:“喂,你冷静点,殷元白,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嘶——”
萧迎的衬衫扣子被扯崩了,感觉自己好像案板上的鱼,马上要被剥掉鳞片扔进油锅。
他忽然瞄见前面,大声喊:“方觉,喂,方觉!方觉!”
方觉犹豫着还没转过头,殷元白已经先停下了。手上脱了力气,鼻尖贴着萧迎。一动不动。低声说:“别喊了。”
萧迎垂着眼懵懵然和他对视。
殷元白语气很冷,嘴唇却是红的,眼睛也在发红,额头出了很多汗,看起来很冷静,但又一副无法掩饰的,十分难耐的隐忍表情。
萧迎咽口唾沫:“你没事啊?你你刚才那样,我以为你被下药了。”
殷元白撑起上半身:“没有。”
但确实不太舒服,他的精神力突然失控了,有些没办法控制自己行为。尤其在萧迎靠近后。
雄虫对雌虫天然有种诱惑,从前殷元白更多感受到的是雄虫心中的恶念,避之不及。
但他这次从萧迎身上感觉到了那种的吸引力,离得近了,甚至闻到萧迎身上有股香气,牙齿一阵发痒。
殷元白舔了舔齿间,头仍然很晕,有种难以言明的冲动。
精神方面的隐疾已经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失控到这种程度。
对方还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不甚明亮的光线下,能看见萧迎正紧张盯着自己,眼神湿润的,明亮的。
分明是只成年虫,却有双动物般真挚柔软的眼睛。
殷元白松开手,萧迎如蒙大赦,赶紧退后了坐直。
殷元白叫声方觉。方觉回:“已经在往周先生那开了。”
萧迎拽拽乱成一团的衣服。气愤想原来你会说话。刚才怎么没见你动静。
扭过头,又陷入一阵难言的尴尬。
在虫族待了这么久,他潜移默化,已经认识到这里没有女性,看起来差不多的虫子们其实雌雄有别,彼此可以组建家庭,一起生育孩子。
萧迎知道有龙阳之好这种东西,自觉是不好此道的。
他以前对妻子的愿景是像他娘一样温柔贤淑,除了偷偷看过本春宫图册,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殷元白能算女孩子吗?萧迎心里像有兔子乱蹬,心想应该不算……的吧。不然碰了女孩子身体就要娶人家。
等等,殷元白和自己结过婚了啊。
殷元白琢磨半晌,‘抱歉’这个词像天生和他犯冲。终究没能说出来,于是伸手替萧迎拢了拢衣襟,用行动表达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
萧迎被他手指碰到,又是一阵发颤。
我为什么要紧张,以前和小伙伴一起光着身子下河游泳不是没有过。摸一摸怎么了,殷元白长得这么……
反正也没比别人多一个鼻子两个眼,他就算和我性别不同——
啊,萧迎老和尚念经地安抚自己:‘都是好兄弟都是好兄弟,都是男的都是男的。’
他最受不了这种尴尬氛围,反过来安慰殷元白:“不舒服就不舒服,大家都是成年……虫,我能理解,下次有这种情况你就直接说好了,我——”
殷元白突然道:“你什么?”
萧迎一悚,差点忘了本来想说的内容:“我,我可以帮忙送你去医院。”
前面的方觉噗地笑了,又连忙收声。
萧迎自觉犯了个蠢,一阵东挪西挪,摸出冷藏的水,拧开盖子殷勤递一瓶给殷元白:“喝点冰水,能降降温,这还有退烧贴,要不要我帮你贴一张。
殷元白眼睛都没睁:“你要帮忙就离远一点。”
越强势的雌虫,领地意识越强,萧迎身上有他味道,殷元白向来厌恶失控的自己,大部分心神都用在克制住上,并没想伤到谁。
不过萧迎再这么靠过来,殷元白不敢保证刚才那种情况会不会重现。
萧迎意识到殷元白不想搭理他,这下是真老实了,直到下车前都没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