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一个人玩字

4、第四章

　　“孩子！好孩子！”辰帝紧紧抱住冷月，一时间泪如雨下，旁边看的内侍宫女们也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父皇，见到大伯的孩子您该高兴啊，怎么反倒伤感起来了。”玉重霄强忍着泪笑道。
　　红莲也拭着泪笑道，“是啊皇上，盼了这么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亲人相见，大家反倒都哭个不住了……”
　　辰帝笑着松开冷月，举起袖子抹了把脸，双手捧住他的脸细细的擦了泪，“果真是朕皇兄的孩子，你们瞧，出落得这么高贵俊秀！”
　　“叔叔……”冷月不禁涨红了脸，赧然的垂下头去。
　　“皇上！”皇后携着玉华匆匆走进来。
　　辰帝回头笑道，“兰妹！快来看看皇兄的孩子！”
　　皇后快步走到床前，又惊又喜的看着冷月，“皇上，他真是皇兄的孩子？”
　　冷月见她们紧盯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看，不禁窘迫的低下头。
　　辰帝摸着冷月的头骄傲的笑道，“除了我皇兄的孩子，还有谁能这样出色！”
　　旁边的红莲见冷月拘谨的低着头，忙柔声笑道，“孩子，这是皇后娘娘，玉华公主。”
　　冷月赧然的抬起头，“皇后娘娘……”
　　辰帝父子一起笑了起来，冷月不知所措的涨红了脸。
　　皇后站在辰帝身边，摸着冷月的头红了眼眶，“傻孩子，你应该叫我皇婶。”
　　冷月羞怯的低下头，顺从的叫道，“皇婶。”
　　“哎！”皇后笑着应道，眼里却滚下泪来。
　　“还有我呢？”玉华在旁边紧跟着叫道，一脸期待的看着冷月，“快叫姐姐！”
　　冷月睁大眼睛看着明艳夺目的玉华，涨红着脸没出声。
　　玉华失望的嘟起了嘴，趴在辰帝背上瞪着冷月央求道，“叫嘛，叫一声姐姐嘛，好不好？叫了姐给你糖吃！”
　　辰帝回头敲了玉华一下，“你别吓着他，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淘气。”见皇后还在拭泪，忙拍拍她的手笑道，“大家才好了，你却又来招惹。”
　　皇后忙拭了泪，强笑道，“臣妾光顾高兴了，皇上恕罪。”
　　“见了自家孩子哪有不高兴的，快坐吧。”辰帝点点头，笑着扶冷月重新躺下，仔细的盖好被子，“你身体还没好，可不能再着凉了。”说着又回头吩咐，“红莲，以后这孩子还是由你与皇后亲手照顾吧，有你看着朕才放心。”
　　“红莲尊旨！”红莲急忙应了，又是高兴又是抹泪。
　　玉华过去抱住红莲瞧着冷月笑道，“莲姑姑，以后你可不能偏心哟，我和霄哥哥可是会吃醋的！”
　　皇后摇头笑道，“听听，这是一个做姐姐的说的话吗？”
　　玉重霄在玉华头上轻轻敲了一下，笑道，“你可别带上我，我才不会吃醋呢，他是我弟弟，我巴不得所有人都对他好呢！”
　　辰帝抬头警告的瞧了玉华一眼，“华儿，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可不准欺负你弟弟。”
　　“父皇，你偏心！”玉华嘟着嘴上前抱住辰帝的脖子，随即又望着冷月笑道，“父皇，有个这么漂亮的弟弟，华儿心疼还来不及呢，哪里舍得欺负！”
　　冷月抬头怀疑的望了玉华一眼，“叔叔，她看起来又不比我大，怎么能是姐姐呢？”
　　皇后笑着伸手顺了顺他脸边的散发，柔声道，“华儿开春就十七了，你今年多大？”
　　“我……”冷月顿时怏怏的垂下头。
　　玉华得意的笑道，“不敢说出来，肯定比我小！”
　　“谁说的？我也十七了……”冷月不服气的抬起头来瞪她。
　　“真的？什么时候满？”大家都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冷月转着眼睛咬了一下嘴唇，低声飞快的说，“明年！”
　　“什么？”大家一愣，随即都看着他大声的笑了起来。
　　“这孩子，做弟弟有什么不好？哥哥姐姐们都会护着你宠着你。”辰帝笑着揉揉冷月的头，“对了你生辰过了没有？”
　　冷月沮丧的摇摇头，“没有，得冬天呢。”
　　玉重霄失笑道，“十六岁都没满呢，就想着十七了？”
　　冷月羞恼的瞪了玉重霄一眼，看得大家都笑了。
　　“孩子，你父亲与母亲都好吗？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他们是不是都与你一起回来了？现在都在哪儿呢？”辰帝一手握着冷月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问。
　　冷月见所有的人都期待的看着他，便微笑道，“我父母都好，家里就我父母和我，我们一直隐居在中原的深山里，这次就我一人回来。”
　　“就你一人回来？”辰帝愕然的看着他。
　　冷月低下头，嚅嚅的说，“我父亲……让我回来看看。”
　　“回来看看？”辰帝一下子站起身来，难以置信的瞪着他，“他就让你回来看看？”
　　“皇上！”皇后忙起身扶住辰帝。
　　“啊？不是！”冷月看着辰帝痛苦苍白的脸，忙下意识的摇头否认，“我父亲说——我若……想留下……也可以……”
　　“那你愿意留下吗？”玉重霄兄妹急切的打断他。
　　“我……”冷月不知所措的愣了一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辰帝沉默不语的看着冷月，半晌，点点头柔声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好好说。”
　　皇后又替冷月塞了塞被子，轻轻安慰他了几句，又嘱咐了红莲好生照顾，才带着不情愿的玉华随辰帝出去，红莲送出去又亲自洗切了果盘送来，叮咛了兄弟俩几句才给冷月煎药准备晚膳去了。
　　玉重霄在床上坐下来，端过果盘笑道，“想吃什么？我喂给你。”
　　冷月看看果盘，“橙片。”
　　玉重霄微笑着拿起精致的银签，挑了一片喂给他，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冷月吃着橙片得意的笑道，“你前脚到，我后脚就到了，我就跟在你后面，看着他们接你进皇宫的。”
　　玉重霄噗哧一笑，敲敲他的头，“你呀，真是淘气！那你一直都躲在东宫里吗？”
　　“不是。”冷月摇头笑道，“就头几天到宫里四处看了看，年三十那晚，我坐在长瑞宫的横梁上看你们吃团年饭，后来困了就到东宫睡了。”
　　玉重霄心里猛然一酸，顿时红了眼眶，强笑道，“这么偷偷摸摸的，你不是想悄悄来看看就走吧？”
　　冷月一愣，垂下头去，慢慢的说，“没有。”
　　玉重霄发现他神情有些恍惚，脸色也更加苍白了，急忙放下果盘凑近问道，“怎么了小弟？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冷月虚弱的笑了笑。
　　“那你赶紧睡会吧，哥在这陪你。”玉重霄温柔的摸摸他的头。

　　随后，辰帝在早朝上当殿宣布找到了皇兄之子，众臣惊疑不定的纷纷出班道贺，辰帝欣喜万分的下旨诏告天下，并撤了原定的太子大典，一切待小皇子玉体安康之后再说，有几位重臣试图劝阻，辰帝却当即拂袖而去。
　　在皇后与红莲无微不致的照顾下，冷月的病渐渐的好转，辰帝每日下朝后就来了翠微宫，直到看着他喝过药用了晚膳才回寝宫，玉重霄更是多半时间都陪着他，为了让他安心静养辰帝禁止了所有皇亲大臣的探视，除了玉华每天午后赖在皇后身边跟进来。
　　满窗斜阳把殿中烘得温暖而明亮，殿中悄无人声，窗外蜜蜂的喧嚷清晰可闻，背后衬着断续而快乐的鸟啼，冷月缓缓的睁开眼睛，静静的望着窗上的阳光一动不动。
　　“月儿，醒了？”辰帝俯身过来疼爱的看着冷月，那脸上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一派寂静空茫，让他不由自主的一阵揪心，他不知道这些年，这孩子、他皇兄一家都经历过些什么。
　　“啊？”冷月对上辰帝关切的目光，慌忙撑起身要起来，“叔叔，您什么时候来的？”
　　辰帝起身微笑着伸手扶起他，又给他披上衣服垫好枕头让他靠着，顺势在榻沿上坐下来，“来了没多久，看你睡得香没舍得叫你。”
　　守在外殿的红莲听到动静，忙带着宫女端了热水进来侍候，紧跟着汤点水果也送进来了，悄无声息的打理好了都退了下去。
　　红莲接过冷月手上的玉盅退了出去，辰帝把水果移到他面前，“月儿，跟叔叔说说你们一家这些年的情况吧。”
　　冷月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微笑道，“我父亲喜欢游山玩水，这些年在中原走了不少地方，后来遇见我母亲才安定下来，我母亲也喜欢田园山水，结婚之后就在深山里找了个地方隐居，我母亲琴弹得好，常与父亲琴箫合奏，有时母亲也吹箫，父亲就在竹林的空地上弹剑而歌，有时他们俩会在溪边的石头上下棋，下雨时两人就在窗前吟诗作画，冬天就围坐在火炉边读书论史，日子过得闲适宁静。”
　　辰帝一动不动的听着，半晌才微笑道，“你父亲一直向往那样的生活，如今终于如愿以偿，也算是不枉此生了，难怪这么些年都不肯回来。不过，只要他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
　　“叔叔！谢谢您！”冷月愧疚的望着辰帝，“这些年，辛苦您了！这么大个国家，让您一个人担着……”
　　“傻孩子！”辰帝把他抱进怀里，“谢什么？叔叔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这都是叔叔应该做的，只要你们一家过得幸福，叔叔心里也是高兴的。”
　　冷月哽咽着把头埋在他怀里，“嗯！”
　　辰帝轻轻拍拍他的背把他扶起来，怜惜的拭去他脸上的泪，微笑道，“跟我说说你母亲吧，她一定是位风华绝代的奇女子。”
　　冷月微笑着靠在他怀里，“我母亲是父亲吹箫吸引来的，他们俩个是一见钟情，我母亲非常美丽温柔，而且读过很多书，精通琴棋书画，后来认识我父亲之后就喜欢上了箫，他们俩个经常掉换了合奏一支曲子，有时我父亲还手把手的教我母亲舞剑，他们俩非常恩爱，我从没见过他们吵架。”
　　辰帝叹息道，“与你母亲这样的女子相伴，做一对世外神仙眷侣，那是世人求也求不来的幸福啊！”
　　冷月静静的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辰帝忽然疑惑的扶起冷月，“月儿，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为什么你父亲没有亲自教你呢？”
　　冷月垂下头，怏怏的说，“我母亲怀着我的时候，动了胎气，我小时候一直身体很弱，我父亲说我不适合练家传的内功，所以就没传我，只教了我轻功。”
　　辰帝疼爱的看着他，“难怪你身体这么弱，皇兄当年出去也没带多少银子，又不肯跟我们联系，这些年，你们的生活一定很清苦，真苦了你了！”
　　冷月微笑着摇摇头，“也没什么，叔叔，我们过得很幸福。”
　　辰帝点点头，“叔叔知道，这是你父亲最喜欢的生活方式，你与你父亲的性情，倒有些像。对了，你母亲会武功吗？你的武功是不是你母亲教的？”
　　冷月羞怯的低下头，“不是，我母亲不会武功，我的武功是我后来悄悄的跑出去，在江湖上偷偷跟人学的。”
　　辰帝立刻一把抬起他的头，又惊又怒的瞪着他，“你！你竟然一个人悄悄的跑出去？还偷偷的跟人偷学武功？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要是碰到坏人了怎么办？要是给人伤着了怎么办？要是走丢了怎么办？要是出了事怎么办？皇兄到底是怎么照顾你的？你竟然这么大胆！”
　　冷月垂下头，嚅嚅的说，“叔叔，我知道错了，后来我回家，让我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还打了屁股，疼了好几天……”
　　辰帝没好气的瞧着他，“你还知道疼啊？你胆子也太大了，这回你不是又悄悄跑回来的吧？”
　　冷月慌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就偷偷出去过一回。”
　　辰帝双手握着他的肩认真的看着他，“以后可不许这么任性了，要去哪一定要跟我讲，我叫你七哥陪你去。”
　　冷月乖乖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叔叔。”
　　“父皇。”玉重霄牵着玉华一起走进来。
　　“小弟，给你玩儿。”玉华笑着把手上一支鲜花递给冷月。
　　辰帝笑着抬起头，“回来了？华儿，你别一天到晚的闹着你皇兄，多去万寿宫陪陪太后。”
　　玉华不满的嘟着嘴，“父皇，你老是一见面就说我，我天天都去陪太后了，这会才从万寿宫出来，见到皇兄就过来了，难道我关心小弟弟来看看他不应该吗？”
　　辰帝摇头笑道，“你们听听，这丫头，朕才说了两句她就有十句在那等着。”说得冷月与玉重霄都笑了起来。

　　冷月这一病直调养了半个多月才好起来，天气好时慢慢开始到院子里走动，辰帝原想把他移到离自己寝宫最近的紫微宫居住，可他却说住惯了翠微宫不想搬了，辰帝见他兄弟俩感情好也便依了他。
　　栖月国气候偏暖，正月才过宫中已是万紫千红了，天气晴好阳光明媚，轻风拂面碧柳垂丝，冷月午后睡起，独自在御花园中漫步，站在御池边看了会儿花鱼，抬头看见对面满树满树如霞似火的桃花，便转身慢慢转了过去。
　　玉重霄拿着一袭雪锦披风寻过来，走到桃花深处才看见冷月独自倚坐在一叠青龙石上，微微侧仰着脸一动不动的看着头上的桃花，一身素衣在红花碧草间洁白似雪，微风过处胭脂飘坠发丝轻扬，那张脸越发显得秀美明澈，玉重霄不觉住了脚看痴了。
　　冷月忽然抱着双膝垂下头去，一头浓丽的青丝从头顶披散下来，直垂到地上埋住了整张脸。
　　“怎么了小弟？”玉重霄一惊，慌忙跑过去。
　　冷月身体一颤，慢慢抬起头来，望着玉重霄微微一笑，“我没事，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真的没事？”玉重霄不放心的看着他苍白的脸，拿起披风给他披上，看见他身上落了不少花瓣，不禁皱眉道，“你一个人在这坐了多久了？瞧这身上都落满了！”一边帮他抖干净，又抬头帮他把发丝里的捡下来。
　　冷月笑了笑，“也没多久。”
　　玉重霄伸手握住他的手，只觉入手冰凉，忙把他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握住，心疼的看着他，“你呀，病才好又不知道爱惜自己了，这树林里阳光薄，地上又有潮气，石头上又凉，你进来看看就是了，怎么能老坐在这里呢，万一要再病了可怎么办！”
　　冷月乖巧的笑道，“我以后不来就是了，你别担心。”
　　“你呀，老让人放心不下。”玉重霄叹了口气，把披风往中间拢了拢，忧虑的看着他的脸，“小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总觉得你不开心，从在中原见到你我就感觉到了，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呢？难道你信不过你哥？还是我父皇母后对你不好？”
　　冷月忽然双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轻轻的笑道，“哥，你疑心病太重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叔叔婶婶对我比对你还好，我还怕你吃醋呢！”
　　玉重霄噗哧一笑，也伸手拥住他嗔道，“胡说八道，哥怎么会吃你的醋？”
　　冷月笑着放开他，“我们回去吧，再晚怕叔叔会找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