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一梭砚羽

3、称呼

　　江繁书依旧记得那年外婆偷偷在里屋抹眼泪的样子，父亲喝醉了酒狠狠扇了他一巴掌……以及他穿着一个单薄的卫衣失望地走进雪幕。
　　寒风肆无忌惮地往他的骨头缝里钻，他跳过级，可就跳了一级，但他还是很满足，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呢。
　　他想早一点长大，为外婆遮风挡雨，外婆太苦了，而让外婆这么苦的是没用的父亲，不孝的母亲和自己这个拖油瓶……
　　他们家是什么时候发生变故的呢？大概是十岁那年妈妈坐着那个男人的车离开了他们，爸爸喝了一晚上的酒，喝完后对他乱发脾气，外婆心疼地抱着他哭了一夜……
　　他像个没人要的小兽，在寒风中呜咽，江繁书也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苏墨之，遇见的不属于他的那一束光。
　　他蹲在路边，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不知道要去那里，任由雪花肆无忌惮地打在他的身上。
　　那般轻，又那般刺骨。
　　这时，一双干净洁白的运动鞋映入他的眼帘，抬起头，只见少年顶着一双醉人的桃花眼担忧地看着他。
　　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下一秒，就看见他解下自己身上那条灰色围巾。
　　“不是吧，大冬天的你干啥呢，不冷吗？别总以为自己年轻就玩风度，以后有你好受的。”说着，还不忘把围巾系在江繁书身上。
　　围巾很软，很暖。
　　其实苏墨之猜这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没地可去，但是他不好做揭人伤疤的事情，于是半开玩笑地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把自己的围巾送给他，至少会温暖一点。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苏墨之！你他妈还走不走啦，干哈呢站那，我要被冻死了！”“来了！别叨叨了。”男生应着。
　　江繁书还沉浸在对方好看的桃花眼和香软的围巾中无法自拔。
　　只听见对方又说“对了，我叫苏墨之，浓墨重彩的墨，你叫什么啊？”
　　见江繁书久久没说话，苏墨之以为他不想说，也没有多问“行，那说好了，以后若有机会再见，你就告诉我你叫什么。”苏墨之见对方蒙蒙地点了点头，就放心离开了。
　　江繁书只记得围巾上的栀子花香他闻了好久，后来被他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抽屉里，还有那个小本子，紧紧跟在外婆名字后面又多了一个名字——苏墨知。
　　思绪被拉回来，江繁书看着同桌在自己的新书上写下了三个字——苏墨之。
　　心里不知道被什么挠了一下，原来自己写错了人家的名字……
　　“你名字是这个之啊？”听到声音，苏墨之回头去看，发觉对方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嗯，是这个，怎么了吗？”
　　“没，我以为是知晓的知。”苏墨之有点不爽了“啧，我妈说了，好多诗人词人的诗词里面都有这字儿呢！”
　　比如放在主谓间取消句子独立性，再比如代指某个人或某个物品……
　　江繁书有点好好笑地看着他，无意回怼道“二中的理科生不用学语文吗？”
　　苏墨之以前经常和小朋友吹自己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被戳破，他有点挂不住面子，气性立马就上来了。
　　“我踏马……江繁书！你可是接受了我好友申请的人，你不把我当朋友，还搁这对我阴阳怪气，这朋友你还想不想要了！不要拉倒，我还不稀罕呢！咱俩绝交！”江繁书懵了，没想到这人气性这么大。
　　前面的何一鸣捶了旁边的曲川泽一下:“妈的，我没记错的话，咱之哥刚刚还给人发好友申请呢，这申请还有保鲜膜呢？”
　　“你没看错。”曲川泽看了看后面“咱之哥什么样你不清楚啊？”
　　“也对，他这上一秒对人笑，下一秒把人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挺押韵。”曲川泽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可不是嘛，我可是……哎？你心情又变好啦？”何一鸣好笑地看着旁边的人“你说说你，大川，我是说啥了我，你突然不理人，还说之哥，你不也是……”
　　何一鸣还在抱怨着，椅子就被后面的人踹了一脚“何一鸣你他妈有病啊，我就在这听着呢，神他妈对人笑，把人踹的！”
　　“哎嘿嘿，之哥，我不说你和江哥这……相处模式吗，还挺奇特……好的快，坏的更快，你俩这样很像……”
　　“我俩咋样关你什么事！我跟你说，我和班长那是有好友申请的，保质保量还没有有效日期，永久的那种，你……”
　　江繁书本来打算说点什么，但被苏墨之一句“班长”叫懵了，愣了好久。
　　何一鸣举起双手“我现在申请一个还来得及吗！”
　　“no can”苏墨之举起自己的一根手指“不可以的哦，已经过期了！”
　　江繁书os:二中理科生英语也不算好……
　　“不过之哥，你这称呼换的还挺快。”何一鸣显然不在意自己被残忍“拒绝”。和江繁书注意到了同一个问题。
　　“班长啊，这我觉得还挺好听的，不是，大家不都这么叫的嘛。怎么？我叫的不一样？”
　　“嗯，是不一样，还……挺好听。”
　　这下俩人的视线齐齐看向了说话人“班长……”苏墨之试探着叫了一声。
　　“嗯。”江繁书也接了句。
　　“好听吗？班长，变坏了啊，跟何一鸣这孙子成了一个帮派，我很伤心啊，我把你当同桌，你居然想和我儿子做同辈好友……”苏墨之故作遗憾地捂住胸口。
　　是啊，有什么不一样，大家不都这么叫吗？江繁书啊，你这是什么魔鬼滤镜啊，江繁书内心把自己吐槽了一遍。
　　可这不是还不熟吗？等大家熟了，不自然而然叫全名了吗……
　　江繁书今日已经试探过了，苏墨之大概是不记得他了。
　　笑死，偌大的城市，来往的行人数不胜数，一天之内在不同人身上发生的事情零散繁多，谁又会特地去记得你呢。
　　苏墨之看着自己同桌完美漂亮的侧脸，妈的，这人怎么长这么好看，尤其是微微下垂的睫毛，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江繁书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转个学，竟然转进了暗恋对象的班级……还是同桌。
　　是一见钟情吧，第一次见，让我难以忘怀，是暗恋吧，喜欢你我却没有办法告诉你，是蓄谋已久吧，以为是初次见面，实则我仅仅是为你而来。
　　“今天是9月1号，暗恋苏墨知的第249天”晚上，江繁书珍藏的小本子上多了这样一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江繁书还是没有把“知”改回来，好像跟一句诗“心悦君兮君不知。”是同一个“知”哎。
　　“哎，苏瑾苏瑾，你来看看我们班的合照，你都不知道我们班除了我这个大帅哥，竟还有一个……”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就说他和你，你觉得谁好看。”苏瑾擦着头发从卫生间走出来
　　“废话，当然是……我们俩都好看啦！”“那就是不好看，不看不看……”苏瑾摆了摆头往二楼走了。
　　“哎，苏瑾，我不好看你也不好看，别忘了咱俩是一个窝里的蚂蚱”“没文化，那叫一条绳上的蚂蚱，再说了，我不是蚂蚱，跟你也不是一条绳上的，别老拿自己和我相提并论。”
　　苏瑾吐槽完就傲娇地往楼上走了，完全没有理会苏墨之。
　　“哎，妈，你明天帮我洗张照片，是我们新班级的大合照，我……收藏。”晚饭间，苏墨之叮嘱自家老妈。
　　何女士没有太多疑问，自家儿子多情念旧，他也不是不知道
　　“哎，我看看。”苏瑾叼着筷子扒拉了一下自己母亲何女士“哎，你这头发湿哒哒地，碰着我肩了，不是让你用吹风机吹干了吗！”何女士开始了自己的“说教”。
　　“哎呀，用吹风机头发容易变黄变干燥！”苏瑾也不甘示弱，她可是最重视自己这一头的黑发了。
　　被何女士狠狠瞪了一眼的苏瑾美滋滋地看着苏墨之的大合照，突然她老脸一红，指着照片中的赵予勤“他……他是你们班主任？”
　　苏墨之一把夺过手机“干什么，都跟你说了，我们班帅哥不少了，你还不信，看吧，一个老赵就把你迷的神魂颠倒，还真好意思。”
　　“不是，这个事情我待会给你讲啊，特别……刺激！”苏瑾朝苏墨之挑了挑眉。
　　“哟，这下姐弟俩又好起来了？还有，苏瑾，你告诉我，什么事是你妈我不可以听，这小子就可以听的？”何女士不满的指着自己这便宜儿子。
　　便宜儿子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母亲嘲讽，还在不停炫饭。
　　“哎呀，妈～我们俩是亲姐弟，哪有这么多仇啊。”苏瑾又开始了……
　　然而何女士不吃这套“呵，拉倒吧，你俩在我肚子里就开始吵了，怎么可能现在就好起来。”
　　笑死我了，你怀俩孩子一个出生七年后另一个再出生，这不是怪物是什么……苏墨之内心吐槽。
　　“嘿，这算什么，我俩这不是一个窝里的猪嘛，一个妈生的……”苏墨之朝自己母亲说。“苏墨之，你他妈不会说话别说话！那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苏瑾又炸了。
　　苏墨之咬着筷子，一脸无辜“是你说不是蚂蚱，也不是跟我在一条绳上的，我只好换个形容了。”
　　晚上姐弟俩在客厅说悄悄话。
　　“我□□操，苏瑾你竟然……”苏墨之跳起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姐姐。苏瑾被他的反应搞得有点懵“你小声点，嘘嘘嘘，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

　　苏墨之靠近苏瑾贱兮兮地问“那你把老赵拿下，他就是我姐夫了，那样我是不是……就可以不写作业，可以随便请假，可以不穿校服……还可以谈恋爱！”不可置否，苏墨之遭到了姐姐的一顿……修理。

　　苏墨之没有想到自己班主任竟然会是自己姐姐大学时的暗恋学长，这怎么说都还是很劲爆的，毕竟自己姐姐母胎solo都二十四年了，没想到她也曾拥有过对爱情的美好幻想……
　　不过苏墨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事“不过，你选择暗恋而不是大胆去追，难道是因为怕自己太暴躁，是怕人家受不了你会拒绝你吗？那这也太现实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瑾其实有想过表白但感觉有点不切实际，自己是一名摄影师，到处跑，嗯……自由，而赵予勤则是一名老师，他可能更向往安定，两人在一起不一定会是长久。
　　“苏墨之你他妈给我滚！滚去睡觉！你他妈都不用上课的吗！”但苏瑾才不会跟他说那么多，这他妈就是直男，怎么会考虑那么多，毕竟孩子还小，他知道恋爱吗他。
　　暗恋的过程像极了开盲盒，有时候一打开就是惊喜，就像他答应了你的告白，他也喜欢你，有时候就是惊吓……或者说是失望，他有喜欢你人，但不是你。
　　但总有人享受这个过程，我不打开它，我就这样守着它幻想，那也是童话，是只属于我的童话，我是童话的主角……
　　9月2日正式开始上课，早上是升旗仪式，苏墨之在操场排队的时候没看见江繁书。
　　“第三项，升旗仪式开始，请各班保持安静，行注目礼。”台上的主持人念着升旗仪式环节。
　　五星红旗冉冉升起，点缀着闪耀的黄色五角星，在红色中闪着属于自己的光芒，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更显国旗的耀眼，似乎在向前辈们展现如今的太平盛世和大好河山。
　　在这个庄严神圣的时间段所有人都在唱着属于中国的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49秒，说短也不短，他诉说着祖国的故事，说长也不长，它只有短短49秒。
　　“接下来请学生代表高二理三的江繁书同学进行国旗下讲话。”
　　少年迎着朝阳走上发言台，他是那般从容，那般耀眼……
　　江繁书刚上台就引得台下的女生蠢蠢欲动，还有几声切切私语“理三的，这好像是转学生，理三的女生也太他妈有福了吧！”“理三？我去，学生代表竟然不是火箭班的。”“啊啊啊啊，现在转班还来得及吗？”……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早上好！伴随着时光，我们踏入了二中的校园……学习也许是一个枯燥乏味的过程，但它也决定着你的命运……”江繁书站的端正笔直，没有停顿地读着稿子。
　　“听说稿子是他自己写的？”年级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赵予勤身边。“嗯”赵予勤也在回答他“这孩子不错，无论哪方面我都挺欣赏的，还很乖巧。”“嘶，小赵啊，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营养不良，怎么这么瘦？”赵予勤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台上的江繁书，确实，很瘦了。
　　“我的发言完毕，谢谢大家！”江繁书鞠了个躬，又从容地下了台，操场里顿时掌声连天。
　　苏墨之不得不说，江繁书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还是那俩词儿，温柔，清冷。
　　又到了无聊的上课环节了，何一鸣撑着桌子叫苦不迭“哎，学校生活要是和抄答案一样就好了，食堂是阅读的答案，充实，满足。上课是作文答案，给写个略，就可以省略了……”
　　苏墨之笑得不行“操，何一鸣你他妈也太会做梦了吧！还略，怎么，一看就是答案没少抄”
　　“哎哎哎，你俩待会儿下课跑快点啊，江哥，我跟你讲啊，咱们食堂在三楼，全校最好吃的，但是吧，他也有缺点啊，就是迟到了没肉吃，所以咱们四个人必须踩上风火轮！”
　　“去你的，你有本事让老师不拖堂啊，他一拖堂，别说踩风火轮，你他妈瞬移都吃不上肉！”
　　“扎心了啊苏墨之。”何一鸣一脸看叛徒似的看着他。
　　可能是运气好，赵予勤竟然没拖堂，或者说，他就没有拖堂的习惯，沈川泽和何一鸣踩了风火轮，苏墨之带着江繁书往食堂走。
　　两个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的很长。

作者有话说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