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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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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十年,天降大雪,雪花似鹅毛一般飘落,将世界尽数染成素净的白。
农历十月初九夜,和敬公主的十四岁生辰宴,靖王特意在宫中设宴,邀请四方宾客为小公主庆生,殿内鼓乐齐鸣,与殿外风景形成鲜明对比,此时,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人们沉浸在欢声笑语的氛围中,突然,看守的侍卫跌跌撞撞的冲进来,道:“启禀皇上,燕京大军已杀到城外,城门不堪重负,眼看就要攻破了!”
靖王一听,乍然斗立,殿内顿时乱作一团,靖王一个眼神,皇后顿时心领神会,趁机拉着小公主从侧殿溜走,恰好这时,一支羽箭从殿外射来,不偏不倚的插在墙上,只差一寸,这箭命中的就是靖王。
“公主的生辰宴,靖王怎么也不邀请寡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男人手提长剑,战袍加身,气势磅礴的朝殿内走来。
男人接着说:“也罢,今日寡人不请自来,为公主备了份大礼。”
他缓缓走向靖王,靖王用狠戾的目光瞪着他,道:“赵鸿飞!你到底想做什么?”
赵鸿飞突然狂笑:“我燕京士兵都攻到殿外了,靖王,你说我想做什么?
说罢,他提剑刺向靖王,靖王闭上双眼,准备赴死,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温热落入怀抱,靖王睁眼,将那团温热搂在怀里,热泪落下,殿内传来一声痛喊:“皇后!”
皇后倒在靖王怀里,面目含笑,眼角却滑下一滴泪,她抬手抚上靖王的脸:“皇上,臣妾平日里最怕疼了,怎么今日陛下在,臣妾就感觉不到疼了呢。”
“阿婉!你傻不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剑!”
“陛下怎么还哭了?陛下都好久没这么唤臣妾了。”
她擦去靖王的泪,又含情一笑,接着,那只逐渐冰凉的手,从靖王脸上移开,垂落下来。
靖王愣了几秒,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拉着那只手,重新贴到自己脸上,对冰冷的遗体倾诉爱意:“容婉!你再睁眼看看我,我们还有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你说过的!明年让衔儿继位,我们就去游历四方!你醒过来,我现在带你去好不好!”
啪啪——
赵鸿飞抬掌拍了两下,“真是段感人肺腑的精彩表演。”
靖王胸腔中怒火翻腾,起身挪了几步,从侍卫腰间拔出利剑,冲向赵鸿飞,兵刃相接,赵鸿飞明显敌不过靖王,士兵见状况不对,纷纷拔剑刺向靖王,靖王躲闪不及,一连被刺了好几下,单膝跪在地上,嘴里不断冒着鲜血,他捂着胸口艰难启齿:“赵鸿飞,你弑兄篡位,强娶兄嫂,如今又来灭我靖国,你坏事做尽!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赵鸿飞又朝他胸口补了一剑,带着轻蔑瞥了他一眼。
“如此大礼,想必…公主会喜欢的。”
他挥了挥手,大批士兵涌进殿内,将其余人全部杀死。
“今夜宴会上不见那小公主的影子,想必早就被人带出宫了,封锁城门,吩咐下去,发现带着孩子的可疑人员,立刻抓捕。”
“是。”
“等等。”侍卫刚转身,又被他叫住。
“靖国太子有消息了吗?”
“启禀陛下,还没有。”
“多派些人,尽快去找。”
……
燕京的人前脚刚走,靖国太子李萧衔后脚就踏进宫门,他是专程赶回来为小妹庆生的,横尸遍野的皇宫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快步朝正殿跑去,一进门就看见不省人事的父母和一众兄弟姐妹,他缓缓在父母身旁跪下,泣不成声,“父王!母后!”
“太子哥哥?”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小妹李潇云满眼含泪,踉踉跄跄的朝这边走来,扑通一下也跪在旁边,撕心裂肺的哭起来。
李萧衔将她搂进怀里,拍了拍背,一时竟不知怎么安慰。
这时,两人察觉到一阵脚步声,瞬间起身,李潇云拉着李萧衔躲进她藏身的密道。
“我方才被母后藏在此处,这才侥幸活下来……”李潇云声音颤抖,抹了把泪。
“对了,太子哥哥,母后临走前让我寻你,亲手将开国玉玺交到你手上,如今你既然回来了,我当下就把玉玺给你。”说罢,她从长袖里取出玉玺,递给李萧衔。
李萧衔接过玉玺,沉思片刻道:“眼下最主要的是想办法出城,出了城我们或许就能脱险,才有机会为父王和母后报仇!”
听到报仇二字,李潇云眼神瞬间坚毅:“太子哥哥,母后说了,这条密道直通城外,我们现在就走!日后我定要亲手杀了赵鸿飞!为父王母后还有靖国报仇!”
李萧衔点了点头,与她一同往密道深处走。
不知行路几许,面前透进一道月光,二人感到寒风袭来,发觉到了尽头,不禁加快脚步,出了密道是一片荒山,原本荒芜的大山被雪覆盖,形成银装素裹的仙境,他们顿时松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出了城。
李潇云先开口:“太子哥哥,不如我们去燕京吧!日后好找机会杀了赵鸿飞!”
“如今靖国是待不下了,倒不如去燕京赌一把!云儿,咱们走吧。”
天逐渐亮了,许久,两人都有些累,正好不远处有户农家,眼看就要下山,即便是口渴难耐,李萧衔也没有停留,径直往山下走。
“太子哥哥且慢……”
“嗯?”李萧衔转头停住。
“这衣裳……似乎有些显眼,不如去找农户换身衣服?”
李萧衔犹豫半晌,低头一看,如今这身衣裳,怕是还没到燕京就被官兵抓走了,“此言有理,走吧。”
走进院子,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面善的农妇。
“阿婆,我与小妹去寻亲,赶了一夜的路,不知可否讨口水喝?”
农妇二话没说招呼他们进屋坐下,他们这才发现,阿公瘫痪在床,家事全靠阿婆一人打理。
“二位一瞧便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若是哪里怠慢了,还请见谅。”阿婆边说边将两碗水递到面前。
“阿婆说笑了,我与小妹今日讨水多有叨扰,还望阿婆海涵。”
“是啊阿婆,无论如何也是我们向您道谢。”李潇云附和道。
阿婆憨厚一笑,没有说话。
剩下的路还长,两人没有过多停留,临走前,李潇云才开了口:“阿婆,小女还有一事相求。”
“小姐您请说。”
李潇云开门见山:“路途遥远,可否借身衣服换上,我兄长会付您银钱。”
阿婆也是实在人,进屋便给二人找了衣服,为表感谢,李萧衔将身上所有银子都留给农户,“阿婆,这些银子,您都拿去给阿公治病,我与小妹也希望阿公能早日康复。”
“多谢少爷!多谢小姐!”阿婆弯腰鞠躬,嘴里一直重复这句话,二人上前搀扶,与阿婆告了别,换上衣服便继续赶路。
一连走了好多天,二人终于赶到燕京,万幸有这身衣服,才轻松混进了城。
街上各种吃食铺子引人注意,兴许是饿极了,李潇云走到包子铺,抓起包子就吃起来,老板见状,立刻出声阻止,她不理会,依旧埋头吃着,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没咽下去,便又塞了好几口,还不忘给身后的李萧衔递上两个,老板正要找伙计驱赶他们,李萧衔忙从兜里摸了块玉佩递上,他一眼看出这玉佩是个值钱物件,便没再管,任由二人吃着,吃饱不说,李潇云又塞了满满一兜,这才满意的离开。
兄妹二人抬脚刚走,官兵恰好从这儿经过,此时,包子铺老板正对着玉佩仔细端详,官兵头子一眼认出这是靖国太子的墨青玄龙玉佩。
于是一把夺过,逼问老板它的来历,老板见是官兵,知道惹不起,便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
“回官爷的话,方才有两个小乞丐,跑到我这铺子便大吃起来……”
话说一半,就被打断,“那两个乞丐往哪儿走了?”
老板朝两人走过的路指了指,官兵立刻追上去。
此时的二人已经钻进林子,刚想歇会,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朝这边移来,李萧衔扭头一看,老远就认出是燕京的官兵,他抓起李潇云的手奋力逃跑,为了甩掉官兵,李潇云将刚装的包子沿路扔掉,转而朝着反方向跑,这才有惊无险的躲过追捕。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李潇云被冻的没了知觉,不知跑了多久,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再次睁眼,竟躺在屋子里。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草的气息,见她醒了,一旁煎药的女孩将她扶起。她环顾四周,却没发现李萧衔的身影,心里一阵不安,担心他被官兵抓住,迫切的下床去找。那姑娘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忙将她拉住,“姑娘别担心,你兄长在给你煎药呢。”她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姑娘扶着她,重新坐回床上,道:“这雪连着下了好几日,你又穿的如此单薄,你兄长身强体壮,又是男子,抗的过去,你本就是女子,又从靖国步行到这儿,难免扛不住,方才在林子里晕倒了。”
“姑娘怎知我从靖国而来?”
“是你兄长说的,他说你们从靖国到燕京寻亲,一路上跋山涉水,好不容易才到了燕京,却因饥寒交迫拿了人家的包子,这才被官兵追到这来。”
恰好这时,李萧衔端着煎好的药进来。
“小妹你醒了?”他走到李潇云身旁坐下,将药递到她手上,接着说:“这里是圣医堂,方才多亏堂主和这位姑娘救了我们。”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叫李潇云,这位是我兄长李萧衔,敢问恩人尊姓大名?”
“姓赵,名锦辛。”
“如花似锦,蕙心兰质,恩人果真是人如其名。”
“姑娘说笑了,锦是如花似锦的锦不错,但“辛”是不辞辛苦的辛,而非人心的心。”
“实在抱歉,是潇云唐突了。”
“无事,姑娘既已知晓,日后唤我锦辛便好。”
“既然如此,恩人日后就唤我潇云吧。”
……
翌日清晨,雪总算是停了,赵锦辛背起背篓,打算去后山的药田采些药,却被李潇云强烈要求跟着去,赵锦辛拗不过她,只好带她一起。
到了后山,赵锦辛拿起小铲子开始采药,李潇云帮她提着背篓,她采到哪儿,李潇云就挪到哪儿,两个小姑娘一边采药,一边说笑打闹,场面很是温馨。
也许是累了,两人慢慢倚坐在不远处的大树下,开始认真了解彼此。
“潇云,你的生辰是哪天?”
提到生辰,李潇云的心猛的一颤,但还是忍痛将那串数字说出了口:“农历十月初九。”
“说来也巧,你我竟是同一天生辰!”赵锦辛十分惊喜道。
“是吗,那前几日刚过呢。”李潇云有些心不在焉。
“是啊,前几日刚过完十四岁生辰,你呢?你也是吗?”
李潇云应了声:“嗯。”
赵锦辛拉起她的手:“同年同月同日生!看来我们命中注定是要做朋友的!”
李潇云心里虽然痛,但赵锦辛毕竟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所谓不知者无罪,这也让她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见赵锦辛还要再说,李潇云迅速转移了话题,“锦辛,圣医堂的堂主是你爹爹吗?他与你对我来说都是恩人,我还没有好好谢他。”
赵锦辛闻言收回手,叹了口气,“堂主不是我爹爹。”
没等李潇云说话,她再次开口:“我从小身子孱弱,五岁便被送到圣医堂养病,我每日住在圣医堂,闲来无事便帮堂主采药,自那时起,我便没再回家,也不曾见过任何亲人,所以对爹爹的印象并不深,但记忆中的爹爹有勇有谋,总是亲自领兵打仗,是我此生最崇拜之人。”
“锦辛的爹爹,莫非是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李潇云淡淡一笑道。
赵锦辛摇头,“不,我爹爹,他比大将军还要厉害!他啊,是这燕京城万人之上的皇帝。”
这话对于李潇云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她悄悄紧了紧拳头,不敢相信如此温柔善良的赵锦辛,居然是仇人的女儿。
“再过两年,等我身体好了,爹爹就派人来接我回家。”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里满是憧憬。
李潇云看了看她,将方才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似乎是想保留她对爹爹最美好的幻想,“那你可要好好治病,才能早些跟你爹爹回家。”
赵锦辛点点头,嗯了一声。
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在身上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扯出一块小巧玲珑的芙蓉玉佩,“潇云你看,这是当年爹爹将我送来圣医堂的时候,寻遍京城,找最好的玉器师为我打造的,好看吗?”
“好看,你爹爹待你可真好。”
赵锦辛笑着,没有说话。
随后,两人伴着初升的太阳往回走。
……
又过一日,李潇云找到李萧衔。
“太子哥哥,你教我习武可好?”
“为何突然想习武了?”
“不是突然,是为日后复仇做好准备。”
“话虽有理,只是眼下在圣医堂,舞刀弄剑恐有不妥,不如你随皇兄去剑门拜师,好好学上一番。”
“好,不过我先前答应锦辛,三日后陪她去逛花市,三日之后我们便离开圣医堂,去剑门拜师。”
此刻,她在心底下定一个决心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