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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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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哦,万代是我派去公安的卧底。”
黑发女人穿着西装梳着高马尾,刘海三七分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她靠着那张枫木办公桌,眯着那双狭长的鎏金色眼睛,一手握拳头抵在唇边十分干脆地承认道。
“我们同公安的关系不太好,时政不隶属于他们管理特立独行,吸引了很多视线。况且自建立以来就一直不怎么对盘,本部当时选择在东京建设也只是为了当靶子。”
她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弹珠,放在地上用大拇指轻轻弹出去。
“但是在七年前,东京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恶性暴力杀人事件,在这个时期时政联合咒术界魔术界合作研发了时空结界用以传导被损坏的建筑,只有高高在上的公安觉得那是普通人所犯下的案件,所以并未重视。”
弹珠顺着绿瓷地板滚动撞到巳时的皮鞋后停下。
“七年前,我出了车祸。”她捡起那颗弹珠,从沙发上站起,走到桂平面前摊开手掌。
“而你车祸后的三十分钟,恶魔降临东京。”桂平捏住那颗弹珠凑近她的眼睛,“公安死伤无数,最后选择和恶魔签订契约。”
“很难想象这当中有什么关联。”她眼神避开弹珠看向窗外,“意外死亡罢了。”
桂平嗤笑,重新将弹珠放在她手上,强行握紧。
“答案就在手里,为什么不敢打开看?”
“玻璃映出的是你自己的脸啊。”
话音刚落,场景便扭曲了,她最后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不断回荡。手心里的弹珠滚烫,巳时摊开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鼻尖首先嗅到的是独属于血水的腥味,接着是耳朵听见慈郎哭着喊她名字。围观群众嘈杂不断,肇事的卡车在撞向电线杆后失去动静,巳时冷眼看着自己残破的身体里冒出一个透明的自己。
那个自己大声地呼喊,却无人理会,直到看见尸体才逐渐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后和竹马一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雨就是这个时候下的,一开始只是细绵的毛毛雨,然后是雷点般强劲的雨,像是要掩盖什么痕迹似的。
她穿过那些停滞不前的车辆,走到卡车的驾驶座门前踩上踏板去观察——前挡风玻璃被,里面的安全气囊弹出,座位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桂平,挖别人伤口并不好玩。”
无人回应,场景还是停留在车祸当日。
巳时只好走到哭得像个傻子的自己旁边,这会血被冲刷得完全晕开了,地里冒出阵阵黑气,慢慢凝结成一摊有眼睛的泥巴。
“香、香啊!”它费力地爬行,明明连话都说的不明不白,却妄图尝试吞噬掉眼前看似普通的灵魂。
但其刚刚靠近那么一点,灵魂哭泣时的眼泪就滴落在其身上,威力如同硫酸一样将黑泥腐蚀掉。
“接下来是救护车。”她无聊地扣其手指,漫不经心地说出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止一次梦到这个场景啊!”
警笛响起,穿着公安制服的人下车走来,对着人群开枪扫射。
“怎么会……”记忆出现的偏差让她突然恐慌。
另一个自己比她反应更快,挡在慈郎面前。为首的那个上前一步摘下帽子——黑发,右眼下的两颗泪痣……除了眼睛的颜色是鎏金色气质更成熟年龄看起来更大外,外貌竟然和她完全相同!
“……我的孪生姊妹?”巳时摸着下巴,憋出来一句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完全没印象啊!桂平你丫创幻术还自带修改记忆的吗!
“呜哇!世另我!”完全不在状态的另一个巳时捂住眼睛不敢看对方。“被另一个自己看到就要死掉了!”
公安巳时(?)一脸嫌弃地看着她,毫不客气道:“多大了,还信那种幼稚的设定。”
“我们可不是同一个人,但我们确实共享着神明之位。”她将枪对准自己的额头,果断开枪。“反正你都死了,再死一次也没什么关系吧。”
“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自己都杀!”巳时凑到她耳边痛骂。
但她现在的身份是外来者,完全没办法阻止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同其他被普通子弹射杀的人不同,此刻的枪口冒出蓝光,穿透额骨却没造成血 肉模糊的场景。
“呕……”反观是那个幼稚的自己,额头被打穿一个洞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她蹲坐在地上捂着嘴呕吐,随后喉管和鼻腔内里冒出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脑内的记忆在一瞬间快速闪过,胸腔里被肋骨扎穿的疼痛突然反射过来,连气道都泛着滚烫灼烧的痛感,她哇的一下也吐出血来。
公安巳时接下来将枪口对准了颈大动脉。
骨头像是被碾过一般,无法支撑行走只能半躺在地面。
再是对准心脏。
脑子像是被人搅动了,眩晕又带着撕裂的恶心。
再是胃部。
上肢失去了支撑力,无力的倒在雨中。
……
单方面的折磨刚好二十分钟,女人抬起腕表示意手下停止攻击,场下只留下的活口仅剩一个芥川慈郎。他正抱着自己的尸体呜咽发抖,看见女人走来也只是将尸体的头部压在胸口保护起来。
“离、他远一点。”疼的眼泪鼻涕血液都混作一团乱,那个自己还试图用声音阻止。
女人并不理会她,只是蹲下来用手将慈郎的脸掰正。被雨淋湿的少年有种破碎的美感,棕红色的头发黏在额头,同色系的眼睛是恐惧和恨意。她抚上少年的嘴角,柔软又带着温度,然后挑衅似地吻上去。
这是两个巳时都恰好能看到的角度。
拥有着和自己一样面容的女人力量惊人,她控制住挣扎地慈郎,亲吻他,撕扯破了嘴角也没有关系,报复性的在他脖子上舔要出红痕就好,少年连哭泣时都带着美感,常年运动的身体有着舒服的手感,衬衫在雨天加持下更是透着一股引诱的味道。
……被眼前一幕整的大脑差点烧干的巳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赞叹自家竹马的美还是该震惊和自己一样的女人强行对竹马这样那样了!
不是……这种脑门有点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喂!你怎么晕过去了啊!我们的竹马在被强制啊!还有你们这群暴徒完全不管的吗?杀完人就停在原地聊天真的好吗?这家伙在强抢民男啊喂!
“慈郎,”女人咬着他的耳朵喘道,“来当我的信徒吧。”
“呕……”少年呕吐在她身上,他睁着酸胀的眼睛,擦干嘴角的津液,确认怀里的尸体有没有被挤压到。
“也不用反应这么大吧,明明我们都长一样来着。”并不在意身上脏污的女人亲呢地搂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样吧,我把眼睛送给你怎么样?”
她用手点点眼眶,颇为骄傲道:“拥有神明的喜欢并不是件坏事哦~”
“藤崎,时间到了。”叼着烟地黑发青年过来喊她。
“啧,被打扰了呢。”她站起来脱下黑色的风衣披在慈郎身上,特地将染上呕吐物的衣领往他脸上蹭了蹭。“那就下次见了。”
警车鸣笛沿驶来的方向返回,只是来时人声鼎沸,走时遍地横尸。
“对不起……”
“只是意外啊,虽然是有预谋的意外。”巳时坐在他身边喃喃自语,“你道什么歉嘛,今晚回去睡觉都睡不好了吧,明明慈郎你最喜欢睡觉了,结果梦里全是这个该怎么办啊!”
“要是忘记我就好了。”她抬手揉揉少年的头,虽然并不能触摸到实感,但还是笑道。“这样就不会痛苦了。”
“真的吗?”
少年抱着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她,雨水悬停在半空中,广告牌上的时间停留在xx:29:59,周遭的一切按下了暂停。
“如果忘记一切就能不再痛苦的话。”尸体用手指着广告牌,青灰色失焦的瞳孔带着疑惑,“为什么慈郎还是睡不好。”
她顺着尸体的手指方向看去,时间变成一段影像——嘈杂蝉鸣的夏日夜晚,少年从床上睁开眼睛,眼下一圈青黑。
“衫下……我们邻居家还有那么大的孩子吗?”他侧身打算继续睡,闭眼前又觉得自己理应记得点什么,喃喃道“明天去问问好了。”
“为什么,妈妈他们还是整日哭泣。”尸体继续发问。
画面转到留着黑色长发,面容经过岁月沉淀的妇人身上,她的眉眼同巳时相像,此时正躺在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旁边的空气,嘴里哼唱着摇篮曲。
“老婆,千惠已经长大了,不和我们一起睡了。”男人穿着睡衣打开房门,提醒道。
“阿娜塔,”她坐起来,眼角不自觉的泛出泪光。“我总觉得我还这样哄过谁睡觉。”
男人给了她一个拥抱,天青色的眼睛有些湿润。
……
“因为记忆没删干净吧。”看完这些的巳时,嗓音有些干哑哽咽地解释,“只要删到完全遗忘掉有这个人,大家就会幸福快乐的活着。”
“因为你是胆小鬼,只会用删除法,最后连记忆感情都删掉了。还很自豪地说,啊,我啊真是厉害,我啊真是坚强啊!结果七年来什么都没改变,只能偷取其他神的贡品活下去。”
“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要活下去,死掉不就好了吗?一开始就不要接受什么审神者的提议啊,摆烂到底啊!”
尸体从校群口袋掏出一把弹珠,边剖解边朝她扔去。
“太难了啊!”她站着原地低声吼道,黑色的瞳仁变换成金色,“我已经很乖很乖了,念书也念的很好,大家都很喜欢我,明明平凡的活下去就好了,结果却毫无防备的被车撞了!”
被掷去的弹珠四散停滞在空中,透明的玻璃制品里全是她删掉的记忆——
高中、小学、幼儿园、合照、牵手、一起看电影、一起看漫画、一起吃饭、一起讨论、偶尔哭泣、偶尔欢笑……这些饱胀的情绪和不同变换的人物连接,最后变换为她那张软弱的脸。
“这次也要用删除法吗?”尸体问她。
“桂平,你真该死啊。”她边哭边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随手握住一颗弹珠朝尸体扔去。
场景再次扭曲,血水浸泡的马路化作绿瓷地板,珠子在上滚动最后在撞到椅子后停止。
“啪啪”尸体化作桂平的样子给她鼓掌。
“有兴趣听听我的报仇计划吗?”
“无聊的话,我会用神明的方法审判你。”
金色瞳仁里闪烁着怒火,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