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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间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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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人的愿望过于强烈时,神明或许会从其中诞生。】
费力睁开眼,刺激的光芒刺激着眼睛,疼痛又酸胀。泪水将一切变得朦朦胧胧,面前穿着玄色襦袢和同色系长着小袖的男人似乎身形瘦弱,面容憔悴。
“就叫夜卜吧。”他咳嗽着,嘶哑着喉咙对一旁的女人道。
微微偏头,视野里出现一个披散着头发,眼神空洞跪坐在一旁的女孩来。她似乎刚淋过雨,黑色的发丝黏腻在苍白的皮肤上,盖住了右眼下的两颗泪痣,额前的细碎也连成几缕正往下滴着水珠,打湿了绣有樱花的青色浴衣。
女孩闻言,停下手里擦拭头发的动作,拿起摆放在腿边的白布,起身朝他走去。柔软又舒适的布料带着淡淡的花香,女孩展开将其裹在之中包好抱起,走至男人面前。
“他以后要做什么。”清冷的声音从那张粉白的唇中传来。
“斩天……”
似是伤到了喉咙,他刚说完两字便不断咳嗽,腥红的液体从其嘴角溢出。女孩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等平缓后,他咽下口中的血沫,握着她的手腕交代道:
“养育他,教导他……然后去斩掉一切。”
话罢,他突然扭曲着表情,紧抓着那结瘦弱的手腕指甲陷入其中,气道发出急促的喘息后归为平缓。
她慢慢扣开他的手指,将男孩抱去书桌边。
“夜卜。”女孩指着桌上男人留下的字迹,一遍一遍的教他读。
懵懂的男孩在她不断重复的中渐渐开口。
“呀布。”他学着女孩的发音,却完全不对。
“呀布!”他再次尝试,和刚刚错误的发音没什么区别。
女孩见状把他的头摆向自己,冰凉的手指伸进去,检查他的口舌。短小的舌头无处可去,在手指的压迫下到处躲藏不及,于是透明的津液从嘴里溢出,有些又进入喉管,引发了他的咳嗽。
“……”她抽出手给孩子顺气,顺便在包裹孩子的白布上擦了擦手。
咳红眼的孩子强行从嘴里发出声音:“夜 卜。”
女孩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颜色,她垂下眼帘,将唇印在他的脸上,赞赏道:“很乖呢。”
【二】
接连半月大雨,本就身体不好的男人在那日晕倒后发起了高热。
女孩将木盆放在破旧的屋檐下,等到接满了再搬到男人床边,浸湿裁剪好的布叠成方正是样子放置在他额头。
夜卜在一旁学习走路,他迈着短腿,沿着刚刚女孩走过的路线慢慢移动,木质的地板上有些水痕,还未完全掌握平衡的孩子瞬间摔了个四仰八叉。
裹在身上的布料因这一下扯动散开,冷风吹在裸露的皮肤上,他刚瑟缩一下,女孩便放下手中的事过来重新将他裹好。
“这样。”
她弯腰握住他的小手,先是左脚迈出再是右脚迈出,来回走动,等到屋外雨声渐停,她就打开门慢慢抱他走至屋外。
水和泥土混为污浊一摊,她赤脚走在上面,白皙的皮肤上瞬间被其覆盖。夜卜轻轻扭动想要下来,却被女孩制止,她抬手指着被雨水洗涤过的青空,道:
“那是彩虹。”
他懵懂的看着那些不同颜色的光芒,不知道怎么描述心里的感情,只是跟着重复刚刚的话语:
“彩虹。”
“嗯,发音很正确。”
他仰头等待女孩的亲吻,屋内却响起几声剧烈的咳嗽,接着女孩抱着他朝屋内跑去。
夜卜在她怀里扭过头看天空,方才的彩虹已经消失了,青空再次转阴。
“夜卜,这是‘父亲’。”女孩拍拍他的背示意他转头。
“‘父亲’。”他跟着重复。
本就病弱的男人因为高热烧得憔悴不少,他一开口便有点咳血,只好让巳时给他拿来纸笔。
【没有信徒,他就会消失。】
“我会带他去村落帮忙。”
男人摇头,又写下一句话。
【我来教导他刀法,你去收运。】
“那我便以夜卜为名,行善。”
【三】
天气才刚回暖一点‘父亲’就断气了,屋子里满是血腥味,应他在纸上留下的要求——女孩用捡来的树枝堆成床,将其放在上面点燃烧毁。
那气味难闻且刺鼻,夜卜用手捂住鼻子躲在女孩身后。
他近来长得格外快,个头已到女孩腰间,紫黑色的头发已经及腰,前几日刚给他买的衣服也小了,原本能盖住小臂和小腿的浴衣短了一大截。
“‘父亲’是死了吗?”
他学的很快,目前已经能流利说出语句表达意思了。
“他是超脱死亡的存在。”
树枝被烧得噼啪作响,火光在女孩脸上分出明暗两色,夜卜却明显感觉她抿住的嘴角是在笑。
“我明天可以和你一起去村落吗?”他拉着她的衣袖晃动着询问。
“好啊。”女孩摸着他的头,应许,“以后我们就住那了。”
【四】
梅子成熟的时候,夜卜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
事实上这才搬家不过一月,就连逐渐熟悉的邻居们也惊奇他发育的快速。
但不知道是不是和村落里其他孩子玩的影响,他变得有些别扭。甚至有的时候还会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例如——
“‘父亲’和巳是家人吗?”
女孩回想了一下,摇头。
于是夜卜松了口气,又问:“那巳可以当我的夫人吗?”
“?”她停下手中晒衣服的活,认真思考了一下,回道,“按‘父亲’的话来讲,我应该是他的情人。”
“骗子。”他蓦地哭着跑走了。
“怎么样,巳姐姐是你母亲吗?”
“我长大之后可以娶她吗?”
“我父亲说,她那样的女孩子肯定会有好多人喜欢!我也想要和那个姐姐一样!”
外头传来其他小孩子的声音。
“可是,巳说,她是‘父亲’的情人!”夜卜抽噎着回答他们,“之前阿木不是说了吗,情人会勾引好多好多男人回家的,而且超级坏!”
“那等我长大了,也要让巳姐姐勾引我!”
“小本你说什么啊!巳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对啊对啊,我母亲说了,越美的人越是会勾引人!”
“可是……巳姐姐好像挺美的。”
……
“噗,”边晒衣服边听见孩子们童言无忌的话,女孩忍不住笑出声。
天气正好,晒晒太阳也不错呢。
【五】
“啊……想吃冰棍。”
本丸的时间刚改到夏季,夜斗就瘫在走廊上哀嚎起来。
“有没有好心的人来救救夜斗大人啊!他要死掉啦!”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坨卫生纸,巳时摁着鼻子假哭演戏。
被叫声吸引注意的加州清光迈着小短腿,从冰箱拿出两个草莓雪糕递给两个社会废神。
“阿鲁几,这样会不会更宠爱我一点呢!”梳着小辫的男孩一把抱住巳时的胳膊撒娇道。
“呜呜呜呜,我们家清光真的好棒好乖好可爱!”巳时对着他的头发就是一顿揉搓,搓完再看,手上雪糕已经消失了。
一口塞了两根冰棍的夜斗:活过来了。
莫名其妙被抢了雪糕的巳时:?你没事吧?
“阿鲁几,我再去给你拿哦。”懂事的清光凑到她耳边小声说。
“呜呜呜,我的宝,你真的,我爱死你。”巳时感动得眼泪汪汪。
“那阿鲁几,可以当我情人吗?”一脸天真无邪的加州清光说出了最野的话。
正塞着两根冰棍的夜斗抽出一根塞进他嘴里。
“估计是中暑了。”他对巳时这么说。
被塞的想yue的清光:……你清高你了不起。
【六】
“那个巳姐姐啊,其实是妖怪才对吧!”名为小本的男孩蜕变成了青年,和好友边散步边闲聊。
“怎么突然这么说啊,你小声点别让夜卜那家伙听到。”好友赶紧环顾四周示意他闭嘴。“他现在打人超级疼的!”
“他哪次打人不疼,我都被打习惯了。”小本毫不在意,卷起长着小袖给他展示自己手臂上的青紫,“况且,这些年巳姐姐压根没什么变化啊!这就很奇怪啊!”
“我突然觉得你这名字很适合你。”好友扶额,无语住了,“你这次又说了什么鬼话。”
“也没什么,也就是和巳姐姐说能不能嫁……嗷!”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夜卜拿着木刀对着他后脑就是一击。
……
收拾完闲言碎语的人,夜卜扛着木刀回家。他最近在跟着村里的武士学习刀法,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巳的帮他们缝补衣袜的功劳。
“我回来了!”他推开家门大声喊道,“巳,我又把衣服弄破了,帮我补一下……”
穿着狩衣的少年左手提着刀右手提着女孩的头颅,鲜血在脖颈的切面处不断流出,那双空洞的眼睛彻底失去了光亮,她今早刚把头发扎起梳成妇人鬓,说是要避免人怀疑她的岁数,现下却完全散落。
他那未说完的话语戛然而止,藏在袖子里的绢花发簪坠在地上摔得粉碎,大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就先行一步动了起来,但木头怎么会是铁的对手,连一招都未能撑过,刀变被斩断,人也被一脚踩于地上。
“她把你养废了啊。”明明是稚嫩的嗓音,却说着老沉又熟悉的话。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秒,他看见少年手中的刀剑化作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