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雨》花开一树明

1、雷雨天

　　升高三的那年暑假，天气异常酷热，热气流旋转在地面上，迟迟不肯上升到空中。江城的树被热得有点蔫巴，可天越热，踩在枝头上的鸟叫得越兴奋，丝毫不见颓色。
　　城西的一个普通居民区，此时与往常无二样，临近日暮，户外行人渐渐多起来，大都往屋檐下挤来。
　　搓麻将的声音混着陈旧的风扇吱呀吱呀声，让这间几十平方米的屋子格外热闹。
　　陈霏的爷爷奶奶此时在后面小阁楼里忙活，她的父母都在外工作，而此时她负责看店。
　　白天人少，夜晚人多起来，附近的一些熟人来聚桌打麻将，或是搭小桌一起聊天，在夏日的傍晚消遣时间。
　　陈霏坐在玻璃柜的后面，戴着耳机，手上翻着最新一期的《收获》杂志。
　　那一年，陈霏酷爱中篇小说，对这本连载了国内文学界诸多新作家、新作的杂志爱不释手。
　　张惠雯笔下的《美人》已经在最新的这期中收尾，美丽的皮囊搭配独特的气质，佳人与世无双，可惜情感上一路坎坷，让人嘘唏命运多舛。
　　陈霏想到那个饱受争议的伪命题：被爱的前提是否要足够漂亮。
　　没有人能逃脱岁月的侵蚀，但永远有朱颜翠嫩的人。
　　还没等命题被推翻，江城的夏天的第一场雷雨在一片燥热中突如其来。
　　店内扎堆的人趁着雨势未倾盆，纷纷抱头而去，家远点又没带伞的则跟陈霏打一声招呼，借伞归去。
　　片刻，陈霏把店外的凳子收进了店内，而此时，陈爷爷刚好从后院进店，陈奶奶在院后收拾晾晒的衣物。
　　陈霏把最后的一张拼桌拖进店内，说：“爷爷，店里的伞被李伯、周叔他们借回去，他们说下次来再归还。”
　　今早天气预报报道，今日江城雷电预警，有停电停水可能，提醒居民提前做好准备。
　　外面雨越下越大，倾盆而出，有如江河之势，淌进店里。陈爷爷决定提前打烊，两人一起把门枷放下，正准备将门关上，便见不远处有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店门外。
　　陈爷爷也看见了，叫陈霏先别关门，自个打伞，向那辆出租车走去。
　　车门由内向外被推开，一个高个子青年从车上下来，高个子青年看见面前的老者，显然一怔，继而又笑着打招呼：“陈爷爷好。”
　　陈爷爷笑着说：“先进去，雨大这儿不好说话。”说罢，陈爷爷冲陈霏招手：“阿霏，先去泡壶热茶。”尽管那位青年面生，但阿霏知道他是爷爷的客人，于是抬脚进后院厨房捣鼓茶水。
　　青年说自己还有行李在后备箱，陈爷爷将伞往青年那边移了点，两人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将行李拉进店里。
　　不出片刻，茶泡好了，阿霏拿着托盘将茶水端出来，陈爷爷和那位白衣黑裤青年在客厅闲聊，她将茶水轻放到两人面前。
　　爷爷向青年介绍陈霏：“这位是我的孙女陈霏，可以叫她阿霏，今年升高三，刚好也在江城一中读。”然后转头叫陈霏过来：“阿霏，这是爷爷一位故友的孙儿，过来，跟哥哥打招呼。”
　　那位有着清秀眉目的男子看向陈霏，温和地说：“我叫陆晚洲。”
　　陈霏笑着应他：“晚洲哥哥好。”陆晚洲一笑，点头。
　　这时，陈奶奶端着一盆切好的水果进来，两人又相互寒暄一番。
　　陈霏在爷爷旁边的沙发坐听三人聊天。话题偶尔引到自己身上，彼时，陈霏也会加入聊天，但大多时候都是坐在一旁安静听着他们聊天。
　　从三人的谈话中得知，这位陆哥哥的爷爷与自己的爷爷是少时好友，自己的爸爸与他的爸爸小时候也一起长大，只是后来陆晚洲的爸爸因为工作需要举家搬迁至北方一带，期间虽然偶尔有联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减少了联系。如今陆晚洲在本省一所211师范高校就读大四，应导师要求，回江城一中担任为期三个月的临时助教，开学便去任职。
　　半个小时后，准备升高三的陈霏想到今天的作业还没完成，然后对三人说自己上楼写作业了。
　　望着孙女消失在楼梯拐口的身影，陈爷爷语气恳切：“晚洲啊，我这孙女平时看着活泼，但很多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不怎么喜欢跟家里说，陈爷爷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平时在不打扰自己的生活的情况下，在学校里多多关照一下霏霏，年轻人代沟小，很多事情解决得比较轻松，沟通起来也不像我们老一辈一样，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爷爷哪里话。能做的事情我会尽力而为。”
　　那晚既没有停电，也没有停水。用完晚饭之后，陈爷爷带陆晚洲上二楼客房。
　　陈霏的房间在三楼，今晚三楼的热水器不知道哪里坏了，反复试了几遍热水开关，花洒流下的都是冷水，陈霏只好收拾好衣服去一楼的浴室洗澡。
　　走到二楼的楼梯拐口，爷爷和陆晚洲刚好也上来，三人打了照面。
　　陈霏出声：“晚洲哥哥，爷爷，三楼热水器坏了，我现在去一楼洗。”说完越过他们往下走。
　　爷爷叫住她，“霏霏，一楼浴室那盏灯坏了，梯子也坏了一边，还没来得及换上新的灯。”他走到二楼最右边里面的浴室，“啪”摁下墙上开关，浴室一片光亮。
　　“这间可以用，前段时间刚刚装修好。”爷爷说完之后就带着陆晚舟进左边的房间。爷爷给陆晚舟安排了一室一厅自带独浴的房间。
　　陈霏抱着衣服走进浴室，又回房拿洗护用品放浴室架子上，这顿时间碰上雷暴雨，维修人员不会那么快过来，所以在三楼热水器修好之前，她都得使用二楼的这间浴室。
　　洗好澡，再刷了一套卷子，上床睡觉，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