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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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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听见最后两个字,盛暖怔住,还未平稳的心率又一瞬抵达峰值,把接吻的事情暂时搁置。
陆承的嘴比说铁还硬,说出的话有时候没有一点温度,更不会哄她开心,这也是两人平时吵架的主要原因。
要知道,从小到大,她用尽了办法,死打烂缠着陆承,要他喊她公主,他都喊不出口。后来盛暖长大了,觉得被这样喊也有些难为情,便放弃了这件事。
但是这次,陆承竟然喊了她公主。
已经成年的盛暖有点羞,但还是想听他再喊一遍,毕竟这样的情况实在少见。
“你…刚才喊我什么?我没听清楚。”
陆承知道她是装的,但还是认命地喊了一遍:“公主。”
盛暖满意地翘起了嘴角。
其实冷战这件事,她知道自己做得也有不对的地方,但看到陆承这个态度,她便知道,他这是来找她认输了。
而且,他输的一塌糊涂,输的心甘情愿。
盛暖其实最喜欢陆承这点。
对她,他的偏爱总那么毫无保留。
但稍微平静一会儿的盛暖对于自己的初吻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掉这件事,还是有些心存芥蒂。
她重新绷起了脸,盯着陆承,用娇细的声音小声谴责道:“你把我当初吻弄没了!”
“抱歉。”陆承垂下了头。
他天生就比较理智,很少被情绪左右,但这次实在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谁让你说这个了!”盛暖气得嘟起了嘴,心里暗骂他这个榆木脑袋不开窍。
陆承抬头,眼神里尽是迷茫。
盛暖气坏了,握拳锤了下他的胸膛,转身就走:“等别的男生把我追跑了,你就后悔吧,傻子!”
陆承瞬间醍醐灌顶,把没走几步的人又拉回来,抱进怀中:“不要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好吗?”
盛暖的鼻尖扫过他的前胸的校服内里布料,嗅到了她熟悉的玉玲兰的香气。她往里凑近了些,挺翘的鼻尖戳着那面料,声音闷闷的:“那我……和谁一起?”
“和我。”
“和我在一起。”
盛暖藏在他胸前的脸红了。
她心里欢喜,但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这样的感情白痴也就只有我能挽救你了。”
陆承笑了,把她抱得紧了一些:“嗯,只要你来救我。”
在高考来临之前,每天埋头苦学之余也会去憧憬高考结束之后的那个晚上究竟要怎么的叛逆与疯狂。
但真的当这一晚来临时,却发现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心里最多的是平静。
至少那晚的陆承和盛暖都是这样。
那天盛暖吃了好多串串,从店里出来的时候,肚子圆鼓鼓的。她不想那么早回家,于是陆承就骑车载她去了附近的公园里。
公园里有一个很大的盛满莲叶的人造湖,夏夜里的风变得润凉,伴着荷香,吹得人浑身舒爽。
陆承把自行车锁好停在了公园门口,他们便绕着这条已经走过很多遍的沿湖小路慢悠悠地散步。
湖中有零零星星的慢慢移动的微光,定睛一看,那是游船的客人在船心点亮的灯盏。有几艘船里坐的是刚高考完的学生,他们合唱着《凤凰花开的路口》。
缥缈的歌声里有几两有些悲切的笑声。
陆承看她望的出神,便提议说:“要划船吗?”
盛暖点了头。
和老板付完租金,上了船,盛暖倏地回忆起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同学们一起划船。那时候她痴迷于看鲤鱼,不小心栽进了湖中。
一阵阵尖叫声中,是陆承在她落水的第一时间不管不顾地跳进了湖里,和另一个接着跳入水里的男老师合力把她捞了上来。
陆承后来还因此写了检讨。
受批评的理由是,不顾自身安全,过于贸然地下水救人,虽精神可嘉,但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可老师们不知道的是,盛暖之于陆承,比他的生命还重要。
两人在船上坐稳后,划桨掌舵的任务便都交给了陆承。
盛暖望着夜色里被船灯照的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你还记不记得,初二那次春游,我看鲤鱼看呆了,不小心掉进了这湖里?”
“记得。”
盛暖的眼神突然折到陆承身上,她问:“那你怎么那么奋不顾身地跳湖里了?不怕我拉你下水啊。”
“不怕。”
盛暖瞪他:“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他很耿直地回答:“真的不怕。”
盛暖:“……”
盛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想起闺蜜邓琳琳的恋爱指导——
“和陆承在一起,说话不要太拐弯抹角,想问什么就问。”
鉴于邓琳琳支的第一招“激将法”在推动两人感情进展中起了大用,盛暖决定克服自己的羞怯心理。
她抿了抿唇,语气缓缓地:“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是初中吗?”
陆承划桨的动作慢了下来:“也许吧。”
盛暖微微蹙眉:“怎么这么模糊啊?”
陆承淡淡笑了,和她解释:“你知道的,我对这方面不太敏感。”
刚开始,他履行着自己的承诺,时刻让着她,护着她,渐渐地这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他的成长过程中,少了父母的陪伴,所以性子有些冷僻,在处理人际关系这方面很不擅长,有时候说的两三句话不迎人心,便引起他人不悦。
这样对陆承来说,活的太累。
所以,他的朋友圈里的人少之又少,有些人来了又散,终不长久。
唯一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是盛暖。
他也曾以为他和她是伯牙子期般的挚友,但后来他发现自己对这段关系的定位完完全全的错了。
朋友和恋人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否与其他人共享。
陆承做不到。
只要他知道自己心里的偏执占有欲有多强烈。
他知道自己有心里缺陷,但没想到这也会牵涉到恋爱、牵涉到盛暖。
所以他隐藏起来,只是为了不吓到盛暖。
所以这份喜欢也许开始的很早很早,被发现只需要一些很小的契机。
比如她和异性稍微亲密的互动。
比如她对他的不耐烦和忽冷忽热。
比如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时,对他的视而不见。
所有的这些对于陆承来说,是最残酷的惩罚。
而他在那艘小船上却只用了“很久之前就喜欢”这样一句简单的话轻描淡写地带过自己那有些自认为有些病态的喜欢。
桨声阵阵,虫鸣悠悠。
听完他的回答之后,盛暖突然又有了底气,抛出了之前引发冷战的导火索。
“陆承,你既然喜欢我,那我们上一个大学不好吗?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去考警校?还…还要去学禁毒专业。”
盛暖声音放轻了些:“陆承,你想当警察,我不拦着你,但…你学什么不好,你非要……”她有些哽咽:“你不知道,我会担心你吗?”
桨声停了下来。
陆承不敢去看盛暖的眼睛,只低着头,默默地想着什么。
良久,盛暖听到他沉沉开口道:“我父母是因为毒。品去世的。”
盛暖的呼吸慢了下来,刚张开的嘴巴因为这句话而没有来得及闭上。
那一刻的陆承头顶只有一盏船灯照着,四周都是黑暗。
在盛暖的记忆里,陆承从来没有提及过自己的父母,偶有问起,也只是以病逝轻轻带过。
没想到原来另有起因。
“我刚出生不久,我爸爸就下岗了。因为家里负担太重,所以他们四处找工作。后来被人介绍到一个工厂里。我爸妈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工资很高,就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看似是个面粉厂,但里面设有暗间,制作面粉厂只是表面工程,其中真正要做的工作的是提炼毒。品。
陆承的父母都是老实人,也没读过几年书,所以不知道他们手中做的精细面粉其实都是白。粉。
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是天地之别。
做工一周后,陆承的父亲觉察到其中的不对劲,认出了这都是害死人的东西。他当即选择报警,但却被毒贩抓到,当场击毙。
而陆承的母亲在逃跑过程中也被抓了起来,再不见踪迹。
“2005年,冀云市公安局侦破了一起重大毒。品贩运案件,其中发现,有一个叫明珞村的地方是毒贩最主要的藏身之地,他们在那里完成毒。品的制作与运出。我的父母当年去的就是明珞村。”
“那一个村的村民都沦为毒。品的傀儡。没有那些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活不了。但有了那些东西,他们反而会死的很快。”
“可是…这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
“盛暖。”陆承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他眼睛里有盛暖没有看到的执拗:“过不去的,还有很多。”
那些隐匿在黑暗角落里的犯。罪还有很多,现在缉拿归案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盛暖没有找到任何反驳的话。
她感受到了他话里的沉重。
她读过历史,也看过新闻,知道他那简短的八个字里藏着无数条人命,无数个家破人亡的故事,无数个像陆承这样孤独的孩子。
盛暖垂下脑袋,夏风吹得她的头发飘了起来。
她声音很小,带着对他的内疚与小小的埋怨说:“你之前没有告诉过我这些的……”
陆承轻轻扯了下嘴角:“太沉重了。”
他不想把她拉进他的旋涡里。
他只要她无忧无虑地像个公主一样开心地活在阳光下。
“我可以承受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说出最后一句,她有些心虚,但她很快勉励自己一定要改掉自己的坏脾气。
陆承笑得很轻:“小暖。”
盛暖心尖如蝴蝶振翅般轻轻一颤。
“我有两个梦想,一个梦想是成为一名缉毒警察。
“另一个梦想,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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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回家的路上,盛暖安静地有些反常,没有任何无厘头的闲话。
陆承有点不放心地问她:“你没事吧?”
盛暖往他腰上轻轻一掐说:“别打扰我思考事情。”
陆承:“……”
于是他们就这样一路上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着夏夜的蝉鸣声,任夏风灌入衣衫,鼓起白色的帆。
等到了盛暖家楼下的那棵大榕树下,陆承才开口:“到家了。”
盛暖从单车后座轻快跳下,整理了下裙摆,然后仰头对陆承说:“我想好了。”
陆承把单车停好,有点呆地转身:“什么?”
盛暖笑意盈盈,声音清亮:“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好警察的。但你要答应我,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受伤。”
“嗯,我会的。”
“我话还没说完呢。”盛暖瞪他一眼。
陆承笑了:“嗯,你说。”
“你的第一个梦想我没有办法帮你,我能做的大概就只有乖乖听话,少给你添麻烦了。”
陆承立刻表态:“不麻烦。”
盛暖笑了。
她接着说:“至于…你的第二个梦想嘛……我应该可以帮你实现。”
盛暖话音刚落,便拉住了陆承的手,踮起脚尖仰头飞快地朝陆承的唇角上啄了一下。
她的唇是柔软冰凉的,但碰到他的唇角时,他却被烫了一下。
也有些痒,像是被蝴蝶的翅膀轻轻扫过。
“阿承,盛暖现在是你的了。”
那是十八岁仲夏夜的榕树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却让他记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