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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芙蓉帐暖 ...

  •   白敛安排侍人们将烧好的热水抬进盥洗房,这时小厨房里金桂也将姜汤煮好了端过来,刘晗接过来和两个小宫女查验了一番,确认没问题才送进内殿。
      贺兰霄看着手里的姜汤,不自觉皱了皱眉头,迟疑了一瞬,见林琅目光里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便一仰脖将一碗姜汤一饮而尽。刚放下碗,一条柔软的帕子便按在唇角,随之携来一股幽兰般的香气。
      林琅轻声笑道:“陛下是不是喝不惯姜汤啊,臣侍小时候闹了风寒,也常把姜汤偷偷倒掉呢。怕被人听见,像个和玩伴分享秘密的孩子一般,笑意里含了一丝罕见的调皮。又从桌上倒了杯水递给贺兰霄,“您喝口水压一压。”
      贺兰霄看了他一眼,低头就着他的手浅饮了一口,舌尖的热辣慢慢被压了下去。被林琅揶揄了一通,她倒也不觉恼怒。反而想的是,看不出来原来他小时候竟这么调皮。贺兰霄知道林琅实际上是用自己小时候的糗事来宽慰她,只是喝不惯姜汤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是如此细心而又体贴,就像一缕和煦的春风。
      贺兰霄其实心里也非常疑惑,为什么林琅一点都不怕她呢,哪怕是和她可以算的上青梅竹马的李如轩见了她都像老鼠见了猫。而且她一点都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可以说有些享受。说不出哪一处特别好,又好像哪一处都恰到好处的讨她喜欢。她喜欢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注视着她,眼下那点泪痣欲说还休;她喜欢他柔软温润的嗓音,说话时的尾音会不自觉在舌尖轻含一下。他就像一泓秋水,盈盈荡在她的心田。
      自从第一次看见林琅,贺兰霄就生出一种欲望,她从心里迫切的想要这个男人。而她一向是一个遵从自己本心的人,从不去想为什么。只要想要的东西,去得到就行了。可是这次却不一样,面对唾手可得的林琅,她却有些犹豫了。这个男人予取予求的样子,实在太可人怜,仿佛无论怎样粗暴的索取,他都能全盘接受。可贺兰霄却担心,如果她狂暴的另一面在他面前暴露了,他又真的能接受吗,会不会痛哭着退缩呢,一想到那双眼睛里会流露出对她的恐惧,贺兰霄发现她接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所以即使两次侍寝,她都忍住没有到最后一步,就像一个流浪在沙漠的人,走着走着发现了一处小水洼,不敢冲上去狼吞虎咽,只用舌尖一点一点将水扫进口中,最大限度的去品尝那甘甜滋味,怕喝得太急太快水立马就没有了。

      秋水阁里,谁也没有想到,这样大雨的天气,陛下居然驾临了。
      圣驾到的时候,金桂和兰香就在殿门口守着。对这样的安排金桂心里已经很感激了,按理哪怕是下雨都得在垂花门那站着的,可林琅说门口风大怕两人淋雨吹病了,而且雨天也没谁会来就让他们在殿门口站一站就行了。而兰香一直对白敛把他和金桂安排在一起守门的事心有不满,金桂笨头笨脑的也就算了,他貌美又伶俐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在主子近前伺候呢。因此哪怕只是在殿门口守着,他心里仍是不快。
      此刻二人站在门前,兰香看金桂一直是斜着眼睛不带正眼瞧他的,越看越觉得金桂蠢笨死板,只知道直挺挺站着眼睛看着前方。心里暗骂又没人盯着做这副样子给谁看呢,真是个傻子连个懒也不会偷。转头看殿里芝麻和莲蓬,也是规规矩矩地站着,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就你们会装相!
      虽然才将将过了傍晚,天却已经黑的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雨幕里几盏灯笼幽幽到了院子里,把金桂吓得一惊,而嘴里说着玩笑话逗金桂的兰香,见他的反应也停了下来,顺着他的眼睛朝院中看去,这一看差点惊叫出声,一口气哽在脖子里。
      然而没一会,几盏灯笼就到了近前,就着廊下挂的一排宫灯的亮光,才算看清——原来是一行打着油纸伞身穿蓑衣的宫女。
      正当金桂和兰香诧异的时候,打头的宫女们往两边退开,露出身后雕凤漆金的辇驾,辇驾上姿颜如玉的女子下了地,从惊吓中回神的两人膝头一软跪倒在地。
      “陛……”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被刘晗给打断了,“噤声。”
      在刘晗颇具威严的目光中,二人捂住了嘴,看着贺兰霄步入殿中。其实只有兰香大胆地抬头看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陛下,上次兰香只看到她的背影。她从辇驾上下来那一刻,清冷卓绝恍如月宫仙子,而金桂早已将头低下埋在手臂上。
      等人都进去了,过了一会,金桂才抬起头,发现兰香抬头睁大眼睛一脸失神的样子,脸上还有一抹可疑的红晕,不由伸手摇了摇他,“你怎么了?”
      兰香没说话,只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寝殿内,四季如意的座屏后,水汽氤氲,里头用青纱幔帐隔开。秦公公屏着气小声让芝麻和莲蓬趁着这会将床上垫的褥子被子一概都换上新的,又让迎春将内务府才送来的玫瑰线香点上。
      这玫瑰线香采用的是清晨还带着凝露的玫瑰花瓣,上蒸笼蒸过再经过晾晒后,磨成极细腻的香粉,听说一千朵玫瑰才能出这么一支香,可说是极为难得了。阖宫里也只有太后贵君淑君宫里有,再就是秋水阁了,连贤君那都不曾有。一经点燃,整个殿内顿时都是馥郁的玫瑰香气,仿佛置身于带着尤带露珠的玫瑰花丛中。在这样一个雨夜里,营造出暧昧而又迷离的氛围。
      白敛跟在一边,仔细看着还有什么地方有疏漏的。只见秦公公又将一方雪白的帕子递给常山,常山一头雾水的接了,秦公公贴在常山耳朵旁说了句什么,然后常山红着脸点点头应下了。
      林琅在一旁看着也有些不得其解,却见秦公公说完转过来,看见他唉哟了一声,“主子,您怎么还没进去伺候陛下沐浴啊?”
      “啊?”林琅顿时一张脸通红,听着屏风后响起轻轻的水声,背后竟起了一层薄汗,“可是,我……”
      秦公公看出他眼底并不坚定的推辞,便将他往里推了推,“快去吧,里头没人伺候怎么行,别让陛下等急了。”
      两人声音都压得低低的,可挨得近的几个人都听见了,几个侍人都面红耳热地低下了头。林琅也不知怎么的,明明秦公公都没怎么用力,他却顺着力道往屏风内走了几步,这时身后跟上来一个人,他脚步一停背后的人撞到他背上。林琅转身一看,居然是兰香,他脸蛋粉扑扑的,声音捏得柔媚地道:“主子,奴才随您一道进去,给您帮帮忙吧。”
      兰香声音不小,林琅听见屏风那一面水声停了下来,似乎里头也听见了,寝殿里顿时十分安静。
      帮忙?居然有兰香主动揽活的时候,常山暗道稀奇,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发现这小蹄子竟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簇新的粉色宫装,腰掐的细细的,不仅如此头上他簪了两枚珠钗,还描了眉眼抹了口脂,明显精心打扮过的兰香显出几分诱人的姿色来。常山越看越心头火起,这想帮的什么忙已经不言而喻了,不就是想爬床吗?枉主子待他不薄,他居然想干这等没脸下贱的事!
      常山正想冲上前甩兰香一个耳光,芝麻和莲蓬在后面死死拉住他,示意陛下还在里头呢,闹起来像什么样子。
      兰香笑意盈盈地看向林琅,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想到之前在钟粹宫做低等宫侍的同乡小云告诉他,只要他将秋水阁的一举一动都告诉给钟粹宫,以后就能有机会到钟粹宫当差,他几乎立时就答应了。可当兰香近距离见到了贺兰霄,陛下年轻貌美仪表非凡。他忽然想,当奴才哪有能当主子好呢,他也想做那人上人!兰香自恃美貌,一众侍人中他长得是极为出众的,他认为若不是出身穷苦,自己也是有机会进宫待选的。听说陛下在行房一事上凶悍神勇,贵侍一个人哪够她折腾的呢,他这也算得上是替主子分忧了。
      林琅只初时有些诧异,便慢慢冷下眸子,“不必了,陛下喜静,有我服侍就够了。”
      兰香咬着唇,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眼神还不断飘向屏风后头。常山恨不得上去撕了他那张脸,这惺惺作态的样子难不成是在等陛下开口让他留下伺候?
      这时白敛道:“主子面前,这等没规矩,还不下去!”说完朝芝麻和莲蓬使了个眼色,二人点点头,随即眼疾手快的一个上前捂住兰香的嘴,一个将他拉住往外走,才算平息了这场闹剧。

      随着众人渐渐退了出去,常山最后一个阖上寝殿门,还冲林琅挤了挤眼睛,手捏着拳头做了个加油打气的姿势。

      平复下心情,拂过青纱软账慢慢绕过屏风,只见水汽蒸腾中,贺兰霄背对着他坐在浴桶中,一头青丝绕过后颈拢在身前,露出一片凝白的肩背,她的一只手臂搭在浴桶上,上面还沾了几枚嫣红的花瓣,莫名的让人面颊发烫。
      一个小宫女在另一侧往贺兰霄身上一勺一勺浇着热水,见林琅进来了便停下了动作,林琅走上前,接过小宫女手中的长柄木勺,“这里有我就行了,你下去吧。”

      贺兰霄靠着浴桶闭目坐着,水面上一层瑰丽的花瓣覆盖着,升腾的热气使得她的眉目有些模糊不清。她仿佛没听见林琅进来,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林琅红着脸将长袖捋到胳膊肘上,干起方才小宫女干的活。
      初时,他还垂着眼不敢细看,然而离近了才发现,那白皙的肌肤上,纵横着大大小小的伤疤,应该都是她在战场上留下的伤口。最狰狞的一处,像一条吐着信的毒蛇从贺兰霄的左肩胛一直蜿蜒到胸口上方,可见当初受伤时的凶险。
      林琅骇得停住了动作,他不敢想象,贺兰霄当时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痛苦。只是想一想,他的胸口就闷的发痛,水里的热气也往眼睛上涌,激得林琅几乎要落下泪来。
      身边人没了动作,室内又是一派寂静,诧异之下贺兰霄睁开了双眼,恰这时,肩头一阵令人心悸的痒意传来,她不禁绷紧了身体。撞入眼帘的,是一双发红含泪的眸子,原来是林琅带着水珠的手抚在肩头,柔嫩的指腹轻轻摩擦着狰狞的疤痕,他语气轻颤,“陛下当时一定很疼吧。”他说完仿佛也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咬住了唇瓣,眼睛更红了。
      贺兰霄搭在浴桶边缘的手慢慢抬起,抚在他的脸颊上,他的眼里满是疼惜,只见林琅眼睫一颤一滴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滴在她的掌心顺着手腕一直向下滑,贺兰霄只觉那冰凉的触感一路滑到了心里。
      她轻声道:“太久远了,朕早就不记得了。”
      贺兰霄骗了他,其实当初受伤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伤她的是一名犬戎的悍将耶华,善使双斧。那时候贺兰霄才刚到战场半年,在一次两军对垒中她发现耶华的方位,便单枪匹马杀了过去。年少的她血气方刚却大意轻敌了,陷入了数人夹攻中。耶华认出她的身份,趁她分身乏术时一斧劈在她左肩,贺兰霄当时只感觉身子要被劈成两半了。关键时刻是随她一起远赴战场的伴读镇西大将军之女黎湘将她救下,她才堪堪逃过一劫,要不然真有可能命丧当场。
      后来她也为自己亲手报了仇,在一次交战中手刃了耶华。耶华死前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没想到戎马一生居然死在一个黄毛丫头手中,而且这黄毛丫头还是敌国的皇女,她在不甘中咽了气。

      贺兰霄另一只手从水中伸出,绕过林琅的后背将他揽向自己。贺兰霄目标准确地擒住那柔软的双唇,看似强势,却只是轻轻的吮吻。温热的鼻息交缠,林琅只觉得屋内的热气蒸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伸出双手环住她脖子,试着慢慢去回应。双膝跪在冷硬的青石地砖上,酸胀与疼痛却都主人被抛在了脑后。
      一吻毕,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贺兰霄忽然问道:“方才,那侍奴要进来帮忙,你为何不允?”
      林琅顿住,却发现她眼底深藏的一丝笑意,湿润而迷人,有些羞窘地将脸埋在她肩头,“臣侍不想任何人来打搅我和陛下。”
      忽然,贺兰霄手上一用力,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林琅惊呼一声,从浴桶的边缘坠了进去。他紧紧搂住贺兰霄的脖子,在溅起的水花与热雾中,他发现她的脸上,绽出了一个不那么真切却令人目眩的笑容。

      热水从浴桶中满溢而出,嫣红的花瓣将他们包裹着,簇拥着,遮挡住水下的暧昧纠缠。

      直到水慢慢凉了,贺兰霄才将他从水中抱起来,走到榻上。随着纱帐落下,一件被水浸湿的衣服被丢到地上,接下来在这间弥漫着馥郁玫瑰香气的屋子里发生的事,就像屋外正在接受暴雨洗礼的海棠一般,残酷而又旖旎。

      期间,一只修长匀亭的手将纱帐无助地抓在手中,仿佛一个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没过一会,一只更有力的手伸出来将那只手扣住抓进了帐中。
      “陛下……”纱帐内,灯影绰绰,林琅眼尾一片绯红,他张开手与贺兰霄十指相扣,纤长的脖颈仰起,粉唇微张仿佛在渴求她的亲吻抚慰。
      “叫我霄。”贺兰霄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他,桃花眸里染上一丝猩红,“这里没有皇帝和君侍,只有你和我。”
      “霄……”酸胀的情感涌上心头,尾音渐渐消失在相贴的唇瓣间。

      红烛燃了一夜,滚烫的烛油一滴一滴顺着烛身落了下来,琉璃灯罩上的锦鲤仿佛甩着尾巴欢快地游着。
      寝殿门外,常山面红耳赤地低着头,差点没把头埋进衣裳里去。到底是个没经人事的,乍一听见这动静把他臊的不行。他拿余光去撇对面的刘晗,发现她面无表情老神在在的,心里暗道这厮估计是见惯这场面了。”

      天将将明的时候,屋里动静才停了下来。传来叫水的声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芙蓉帐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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