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笙》自牧馈荑

1、第 1 章恶耗

　　小镇上人来人往，黄记菜馆里热火朝天，人声盖过了风扇的枝丫声。江荷笙在厨房里忙活着，刚生育不久的她脱去了以往的青涩，带上了几分风韵曼妙，一股成熟女人的气息弥漫在荷笙的周围。“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店里的人手快不够了。”荷笙低头呢喃着，手下的刀在萝卜上翻飞。
　　女儿的哭声从后房传来，荷笙擦了擦手上的水，顺着走廊来到后房。“怎么了？小枝。”阿枝窝进荷笙的怀里，整个身子紧紧地贴着荷笙，哭声却不断地从张开的喉腔中冒出。荷笙抱起孩子，温热的手掌轻轻地抚摸在阿枝的小头上。阿枝的哭声并没有因此减缓，反而愈发剧烈。无奈之下，荷笙只能用背带将阿枝安放在她的背后。母女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厨房里忙活着。
　　“嫂子！嫂子！”隔壁铺老板的儿子大杨呼喊着冲进了店里。荷笙被这突如齐来的音量冲击震了震，手臂下意识地往后伸，护着背后的阿枝。冲进店里的大杨直直地走进厨房，小小的厨房在高大男人的挤压中猛地缩小了站立空间。“怎，怎么了？”荷笙对眼前的男人略带印象，丈夫黄生堡常常与他一起进货，捣鼓一些荷笙不太理解的东西。男人之间的事，荷笙虽然好奇，但甚少过问，就如同大多数本地妇女一样。
　　“嫂子，哥......哥他没了。”荷笙还在回忆眼前男人与丈夫的过往，脑子里的信息忽然被这几个字所充斥。“没了，什么没了？”荷笙喃喃着，周围的声音似乎在此刻停滞，她无意识地抓着眼前男人的衣袖，眼泪顺着被苍白漫上的双颊流下。“什么叫没了，他......他怎么会没了,怎么会......”荷笙压抑着喉腔，颤抖着的唇瓣中缓缓吐出低低的泣声。
　　自从黄生堡离开，黄记饭馆的门口就挂上了停业的牌子，在连续几日的悲痛打击下，江荷笙病倒了，阿枝被暂时托付给了隔壁的黄大娘。黄大娘是铺子的房东，早年寡居，为赚取家计而在房子中设了墙隔，一边作出租用，另外的一小边则是自己的住所。如今这住所里多出了一个小人儿，寂寥多年的老房子似乎焕发出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
　　阿枝坐在大娘的床上，咿咿呀呀地玩着自己的脚指头，年纪尚小的她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平日里老爱用胡子扎她脸蛋的坏爸爸这几天没有扎她。阿枝有点疑惑，但眼前的脚指头明显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让她沉浸在探索的乐趣中。可是脚指头不能一直玩，正如阿枝到点要吃饭一样，她忽然被一种奇怪的感觉包围，她想坏爸爸了，为什么他还没有出现。妈妈也躺在床上，就像阿枝平时睡觉那样，是个小懒猪猪。
　　一道哭声从黄大娘的床上传到了厨房里，一两个脚步声间，一个带着皱纹的妇人脸便出现在阿枝的视野中。不是爸爸的脸，阿枝刚恢复的脸又垮了下去，哭声越发凶猛。“不哭不哭啊，大娘在这里。”黄大娘抱起阿枝，柔声地哄着。阿枝在大娘有节奏的轻拍和抚摸中渐渐合上了眼皮，进入了梦乡。
　　荷笙在床上昏睡着，头上敷着大娘给她盖的毛巾。梦里丈夫缓缓走在前面，而荷笙抱着阿枝在后面跟着，丈夫似乎感觉不到疲惫，不停地往不知名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距离渐渐拉开，荷笙在后面呼唤着生堡。生堡听到了，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他生命的另一半。“荷笙，是我负了你，来世吧，来世吧......”男人的声音渐渐随着身影消散在这纯白的天地中，荷笙抱着阿枝，眼里却怎么也流不下泪水，梦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正如丈夫的出现一样。
　　“荷笙，醒醒，该吃药了。”大娘的声音传进了荷笙的梦里，她抱着阿枝往回走，无论如何她得醒了。床上清减的身影在双臂的支撑下缓缓支起，荷笙顶着疲软，接过了黄大娘手中的碗，浓黑的药水在食道中流下。“谢谢你，大娘，这几日多亏有你，不然荷笙......”
　　“别想那么多了，大娘也是过来人，终归知道你难受，可阿枝才那么大点，怎么离得开你啊。”黄大娘看着荷笙，眼角的水光隐隐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