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57、襄什旧事（四）

　　傍晚六点多的时候，隔壁林阿姨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饭菜香味很快飘到了村长家。
　　光哥带着潘丰到林阿姨家帮忙去了，唐明在屋子里守着突然睡得贼香的谢扶云，但他没注意到的是，自从谢扶云睡下後，谢扶云手中一直安安分分的小白突然偷摸溜走，蹭开没有关紧的门缝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光哥在院子里招呼大家出来吃饭，唐明摇醒了谢扶云，但对方似乎困极了，睁开眼之後一句话也不说。
　　吃饭的时候，唐明拿起一段黄瓜想给小白吃，这才发现小白竟然不见了，他问谢扶云，谢扶云却说放它出去玩了，并拿过唐明手里的黄瓜自己吃了。
　　唐明被他这一举动弄得有几秒不知所措。
　　而谢扶云却自顾自吃得很开心，只不过吃的都是素食。
　　任姒抱怨道：“现在连个偶都要自我管理了吗，阿卫，我要吃生菜，你帮我把粥喝了，粥最长胖了。”
　　“老板，你不胖。”阿卫面无表情地说着，把手边最後一碟生菜放到任姒面前，并将她眼前的一碗小米粥端到了自己面前。
　　唐明看谢扶云吃得这么开心，倒也不忍打扰，因为他从未见谢扶云吃饭的时候这么积极过，他记得谢扶云以前吃饭都是每道菜只吃一两口，然後把自己碗里那两口随便一塞就了事的主食吃完，再喝口水就算应付了一餐，所以身型才那么消瘦。
　　不过现在突然暴食是什么原因，可别吃出毛病了。
　　而正在唐明担忧着谢扶云的身体的时候，谢扶云的灵识正附在小白的身体里，沿着村里的土街道哒哒哒跑着。
　　周围寒风冷冽，吹起他一身白中点金的毛发，因为个头小巧，村道里来回嬉戏的小孩子都没有发现他。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熙攘声，谢扶云贴着墙根倏然停下，耳朵不太灵敏地动了两下。
　　传来的声音渐渐清晰――
　　“女疯子！女疯子！”
　　“哈哈哈哈她又在找妈妈了！”
　　“快打她！她要发疯了！”
　　“哈哈哈……”
　　谢扶云往前跑了两步，拐过墙角，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封闭小巷，在村口见过的少女小南正垂着头站在巷子角落，她害怕地抱着胳膊，身上的冬衣又脏又旧，周围几个比她矮的孩子正拿起地上的小石头或者树枝扔向她，嘴里还吐着非常不礼貌的话语。
　　正当一颗小石头误打误撞冲着小南的眼睛打过去的时候，有白光微微一闪，石头偏了路线，砸到了小南脸上，小南顿时惨叫一声。
　　几个小孩都吓得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就开始推卸责任，一边说着“明明是你扔的”，一边朝巷子外跑走。
　　谢扶云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走到小南身边，看着她一开始胡乱尖叫，然後中途猛地抽着气停住，最後又无声地剧烈喘息。
　　直到喘息声也渐渐平复，谢扶云才在心里默念了一声罪过。
　　天道有规矩，生灵万物各有各的生命轨迹，不该插手的事插手了就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那石头打不中眼睛就会打到脸，今天打不到明天也会打到。
　　命数而已。
　　谢扶云见她双眼无神蹲在地上不再动弹，便准备转身先去看看别处，晚上的时候再……
　　“吱吱吱！”
　　一双手突然从天而降，把谢扶云捞了起来。
　　谢扶云费力扭头，对上小南那副流着半脸血的模样，对方还冲他嘿嘿傻笑――
　　“都死了，嘿嘿，不对哦，还活着呢，也不对，还是死了，哈哈哈……”
　　“谁死了？”谢扶云在小南面前毫无忌讳地开口说了话，毕竟一个疯子才不会觉得一只仓鼠竟然会说话是件多奇怪的事。
　　小南果然没多大反应，反而就着他的问题开始认真思考，片刻後才故作努力地咬着字道：“花，好多花，还有公文包，和铃铛，一对铃铛，都死了，他们都死了，不对，还没死呢，他们还没死，不对，他们已经死了，哈哈……”
　　谢扶云用灵力烫了一下小南的手，顺利从对方手里脱身，跳到地上後跑了出去。
　　花？公文包？一对铃铛？
　　这是什么鬼见愁的关键词。
　　谢扶云以前不是没遇到过疯子，但不得不说疯子这种物种真的有点太过超脱现实，他几千年来遇到的所有疯子就没一个重样的。
　　……
　　回到村长家之後，谢扶云闻到一股饭菜香。
　　恢复一部分灵力後，他的身体终于有了些尘俗凡欲，今天也是难得觉得饿了，和小白将灵识换回来後便想举着筷子夹菜吃，结果刚戳了一个黄瓜，半路就被身旁的人截胡了。
　　他扭头望去，微有疑惑。
　　唐明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小七，你今天是怎么了？这里的饭菜就这么对你口味吗？可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啊，咱们不吃了好不好？”
　　谢扶云无言两秒，微笑着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小白躺在他脚边打了个嗝。
　　……
　　众人吃过晚饭後，男人们开始收拾院子，任姒便坐在廊檐底下的躺椅上看手机，身边的炭火上熨着阿卫去车里拿来的茶壶，viper在她身边的小板凳上坐着，也在玩手机。
　　襄什村地处偏僻，村里网络比较差，任姒看了会儿手机，嫌网慢就把手机放下了。
　　光哥和唐明在扫地，潘丰端着碗筷送回林阿姨家，谢扶云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堆毛笔画纸，坐在院子里某个小板凳上，把画纸铺在腿上，垂头认认真真画来画去。
　　潘丰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举止奇奇怪怪的谢扶云，他走到这人身旁，皱眉问他在做什么。
　　谢扶云回道：“画东西。”
　　潘丰蹲到他身边，看向画纸，视线微顿。
　　画技倒是不错。
　　“这是什么？”潘丰问。
　　谢扶云：“花，很多花。”
　　“这个呢？”
　　“公文包。”
　　“这个？”
　　“铃铛哦。”
　　“你画这些做什么？”潘丰疑惑道。
　　谢扶云将最後一笔落下，拿起画纸轻轻一吹，笑道：“为了找人。”
　　潘丰垂眸扫过他手上的画纸，只觉这冒牌货肯定在装模作样。
　　这时，唐明抱着小白走了过来，问谢扶云为什么小白肚子鼓鼓的，还问是不是怀孕了，谢扶云便说不可能，因为它是公的……
　　潘丰没兴趣听他们扯无聊闲话，转身回了房间。
　　……
　　太阳彻底落山後，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灯光逐渐熄灭，村长年纪大了，吃完饭就进屋歇下，任姒和viper借着夜色溜进了左边男生的房间。
　　光哥，潘丰，唐明和谢扶云都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围着中间开了闪光灯的手机，大有一种深夜诡谈的架势。
　　任姒忍不住被他们逗笑，“至于这样呀。”
　　她从灵储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用法印驱动，抬手扔向屋顶。
　　一道能隐匿声音与人影的结界笼罩了这个房间。
　　“还是任姒妹子厉害啊。”光哥嘿嘿一笑，从地上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这是谁做的法器啊，灵纹好清晰啊，运转还能结合周围灵炁，妹子，你有这么好的炼器师朋友可要给我推荐一下啊。”
　　“我倒是想推。”任姒坐到了桌边，示意阿卫把灯去打开，“但他老人家我连想见一面都难呢。”
　　“啊？是年事已高吗？”不明所以的光哥问道，“业界年事已高的炼器师我都认得啊，是哪一个？”
　　“当然不是你认识的那些。”任姒将下巴支在手心，抬眼望向窗外，憧往道，“是一千年多前，风光霁月灵力无边的泯阴阁首辅段清大人～”
　　光哥：“……”是了，这妹子是那位首辅大人的忠实粉丝。
　　他咳嗽一声，“原来是这样啊，泯阴阁首辅偶术炼器确实都是全能，哎，不过这法器你是从哪来的？你不会掘了那老祖的坟吧？”
　　泯阴阁首辅段清是创建泯阴阁的第一人，也是世上第一个学成本事下山除业的不尤人，虽然他有师兄，但他师兄常年侍奉仙山不问世事，算是半个神仙，而且除了千年前的泯阴阁掌事都是仙山弟子外，後世徒孙都是学着段清写下的馗师手册进行修炼，除仙山外，所有灵山的基础手册，进修手册之类都是沿用并改造段清写的东西，久而久之，人们也常用业界老祖的称号尊称段清。
　　“光哥你怎么这样想人家～”任姒嗔道，“人家当然是寻遍天下，辛苦找来的哦。”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做傻事呢。”光哥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说完，光哥招呼其他人赶紧坐下，然後他便开始讲起他和viper提早到的这三天发生的事，嗯……等等？
　　光哥扭头看向谢扶云和唐明，“你俩在这凑什么热闹？”
　　谢扶云一脸无辜：“这是小伙子的房间啊。”
　　光哥：“不是，你，你们俩不是来找人的吗，掺和我们的事干什么呀？”
　　谢扶云道：“我们又没什么本事，你们怕什么？怕我们能帮上忙啊？”
　　光哥：“……”
　　光哥看向潘丰：“现在的偶都这么独立自主的吗？”
　　潘丰推了推眼镜：“可能他只是在模仿原主。”
　　光哥瞪眼：“原主性格这样？”
　　潘丰点头：“原主性格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