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50、入册

　　全妖委大楼所在地非常奇特。
　　那是一片无人管辖的烂尾建筑区，此时乌云垂楼，最中央的高耸建筑直插云霄，楼体从大老远看就是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唐明抱着仍然浑身发烫的唐尧从出租车上下来，跟着谢扶云一步步来到中央建筑下。
　　抬头一看，他脖子都仰疼了，但竟然还看不到最顶层。
　　这是有多高啊。
　　听说全妖委里还有大妖之类的，是妖怪吧，他们是不是有时候嫌坐电梯麻烦就会直接飞上去啊。
　　唐明压下内心的震撼，目光向这栋大楼的一楼门口望去――
　　一楼有两片全景玻璃门，楼檐下有个躺在躺椅上的人。
　　走近之後，唐明发现那个人还拿着一本打开的书盖在脸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腹前，似乎睡得正香。
　　这么大个楼就找一个这么懒洋洋的人看门吗？
　　有人直接走进去他也发现不了吧。
　　然而谢扶云并没有带着他直接走进去，而是在正门台阶下稳稳停住，连一层台阶都没踩上。
　　唐明正疑惑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他们前方传来，正是躺在躺椅上悠闲‘睡觉’的人――
　　“你们从哪来啊。”
　　谢扶云淡笑着开口：“我们从东土大唐而来。”
　　“……”
　　“……”
　　“……”
　　躺椅上的人把脸上的书拿了下来，抬起脸望了过来。
　　那是一张普通中年人的脸，脸型方正，浓眉大眼。
　　他打量了笑容满面的谢扶云一眼，又看了一脸心虚的唐明一眼，最後盯着谢扶云问：“刚才是哪个东土大唐的？”
　　谢扶云举了举手：“我。”
　　“你谁啊？”看门人看他仿佛在看一棵会说话的葱，“搁这逗谁乐子呢，知不知道这是哪啊！”
　　“知道啊。”谢扶云微笑着让开一点，指了指唐明怀里的唐尧，“有新生馗师正在扎生灵根，我来送人。”
　　看门人眯眼打量起唐明怀里的小孩，过了好一会儿，他“哦”了一声。
　　“这么个事啊，早说嘛，我还以为又有凡人迷路进来了。”看门人站了起来，一边给他们开门一边嘟囔谢扶云“还挺逗”。
　　迷路？
　　唐明有些不解，这片烂尾区确实挺大，但怎么也不至于迷路吧，从公路下来径直就能到这座中央建筑了啊。
　　他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然後又转了回……等等！
　　唐明倏然瞪大眼睛，再次回头看去――
　　身後哪还有路，赫然是一堵蓝色围挡，刚才走过来的那条路根本不见踪影。
　　内心正惊骇时，他听见谢扶云催促他：“唐明？”
　　唐明回过神，应了一声跟上去。
　　看门人把大门打开，懒洋洋地指着里面说：“你们进去吧。”
　　谢扶云点头道了谢，领着唐明走了进去。
　　经过门框时，唐明感觉到一股奇异的水波似的东西从自己身上滑过，好像他从一个泡泡里钻了出来，而泡泡还毫发无损。
　　……
　　大楼内部和唐明想的一样，外面怎么破里面照样怎么破，完全就是毛胚墙体，甚至还有残余的建筑垃圾，但谢扶云却目不斜视地往左前方走去。
　　转了个弯之後，他们来到一个电梯前。
　　蛮有意思的是，这栋大楼的电梯看起来特别新，与周围的混凝土背景格格不入。
　　而唐明只顾着打量电梯了，完全没注意到谢扶云摁的是向下的按钮。
　　不一会儿，电梯门开，轿厢还挺宽敞，两人走了进去。
　　看着摁键区一溜的负层按键，唐明这才察觉到奇怪。
　　“小七，这怎么只有负层啊。”唐明问道。
　　“因为楼上是空的。”谢扶云的解释打破了唐明想看妖怪飞天的异想。
　　然後唐明看着谢扶云摁了负二十四层。
　　“……”
　　这种程度的建筑真的不会把地球凿穿吗。
　　……
　　电梯门开之後，唐明感觉到一阵阴凉之气扑面而来。
　　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而走廊两侧都是全景玻璃墙，地板光华如玉，头顶灯光一看就非常高级，光晕明亮而不刺眼。
　　玻璃墙内有很多工位，不少穿着制式服装的人在里面走来走去地忙碌着，但声音却丝毫传不出来。
　　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公司大楼，楼内的员工们正在勤勤恳恳地工作着。
　　当然，如果忽视这是地下二十四层，忽视那些员工时不时用符纸把各种文件飞来飞去就更像了。
　　唐明咽了咽口水，跟着谢扶云往走廊尽头走去。
　　他以为他们是要进到玻璃墙里去，然後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走廊尽头有一个倒T走廊，左右各自通往那两个玻璃墙的入口，正前方的走廊尽头有一个紧闭的木质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颜色质地非常高大上的黑色漆牌，烫金字体书着【A级024管理室】。
　　唐明盯着那个三位数记法的数字，震惊地想，难道这栋大楼有地下几百层？
　　然而不等他震惊完，就见刚才进楼下大门都要等人家看门人说了进去吧才礼貌进门的谢扶云此刻毫无礼貌地拧开门把手直接走了进去。
　　？？？
　　唐明惶恐跟上，进门的那一秒脚步便迟缓起来。
　　“把他放那吧。”谢扶云熟门熟路地走向最中央的木桌，拉开桌子後的椅子坐下，指着一边的沙发让唐明把唐尧放下。
　　唐明“哦”了两声，小心翼翼把唐尧放到那张一看就非常舒适的真皮沙发上，扭头诧异地看着谢扶云。
　　“小七，你坐那干嘛？”
　　“没座位了啊，你可不能跟我抢哦。”
　　唐明：“……”
　　他左右环顾，心道确实如此，这间普通办公室大小的房间有很多档案柜，剩下的地方只摆了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沙发，唐明还真没地方坐。
　　不过这好像不是重点。
　　“这里怎么没人啊？”唐明左右环顾，觉得这个屋子跟外面的走廊一样阴凉，“咱们要在这等着吗？”
　　还没等到回答，唐明就看见谢扶云开始摆弄人家办公桌上的一个雕像摆件，他无奈道：“小七。”
　　‘咔哒――’
　　门口有人推门进来。
　　唐明转头望去，立马站了起来，心虚道：“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
　　“师叔祖？”
　　唐明：“？？”
　　谁？喊谁？
　　唐明回头看去，办公桌後空无一人。
　　唐明：“？？？”
　　转头一望，谢扶云不知何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靠在墙边的一个档案柜上，手里还拿着那个雕像摆件，听见有人叫自己便“嗯”了一声。
　　来人肯定是这办公室的主人，因为他胸前的西装外套上别着一个A级管理员的牌子，职称上面那三个字应该是他的名字，唐明看不清（明明是作者不想写）。
　　“没想到您真的会来，我师傅昨天联系我的时候我还不信来着……”A级管理员手里拿着一些文件，进来後随手放到了办公桌上，然後去角落的茶水台上倒了杯茶，放到谢扶云对面的办公桌边上。
　　然後他又用手掌指着办公桌後的椅子道：“您坐吧，是不是累了？”
　　谢扶云笑着说说“不用了”，然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客人模样。
　　唐明：“……”
　　而这位A级管理员也不敢当着谢扶云的面坐着说话，就搓着手等在一边，问他大驾光临是因为什么事。
　　谢扶云示意他看沙发。
　　A级管理员一眼望去，和唐明四目相对。
　　A级管理员一脸疑惑，带着‘原来这里还有个人’的表情问道：“你是什么人呀？从哪来的啊？”
　　唐明：“……我、我送我外甥来的，他、他要变成那个什么，馗、馗师。”
　　“啊我知道了。”A级管理员露出了然的神色，来到沙发边，蹲下来查看唐尧的状况。
　　唐明担忧地立在一旁，看着这位A级管理员仔细且轻柔地摆弄着唐尧的身体，片刻後对方站起来，嘟囔着什么来到一面档案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柜子，抽出了一本厚厚的文件夹。
　　他拿着文件夹来到办公桌後坐下，翻开一页平铺在桌上，然後示意唐明过来。
　　“那孩子叫什么呀，年龄性别、家庭成员还有现住址都说一下。”
　　唐明一一说了，然後就见A级管理员手都没动，也没拿笔，面前的文件夹泛起一阵白光，光落後空白处自动浮现唐尧的信息和照片。
　　A级管理员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看了两眼又放下，然後翻腾了一会儿，拿了好几个不同的印章都放下了，最後终于从最底层拿出一个小盒子，激动低喃道：“没想到我也有今天。”
　　他近乎虔诚地打开盒子，拿出一个一看就比刚才那几个更加高大上且牛逼的小巧印章，沾了上好的龙泉印泥，抬手轻摁。
　　文件之上，唐尧的姓名右下方，印蜕一开始颜色豔亮，直到某一瞬间从头到尾仿佛过了一层金光，然後彻底黯淡下去，印蜕表面便形成了一层雾面。
　　唐明还想继续看看，文件夹便被A级管理员合上了。
　　他有些尴尬地退了半步，然後问道：“那个，我家阿尧是不是就能退烧了？”
　　A级管理员先把印章收好，然後把文件夹放回了原位，回道：“不用担心，灵根差不多扎稳了，他很快就会醒，到时候记得喂他喝多点水，然後你是有朋友在咱们这里是吧，他们这几天正好在公司里接受调查，昨天顺手帮你外甥去物资室拿了新手礼包，我通知他们来一下，你拿了东西就可以回去了哈。”
　　唐明应了句好的。
　　A级管理员开始用符文联络张嘉佳他们，联络完之後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内心一惊，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诚惶诚恐地立到谢扶云对面，说不好意思怠慢了他。
　　谢扶云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然後饶有兴致地举着那个小雕像，问他：“这是哪来的？”
　　A级管理员脸颊微红：“那个，那是我自己做的，因为太崇拜您了。”
　　“自己做的？”谢扶云垂眸再次打量那个雕像。
　　他指节白净，面带微笑的仙人雕像是木质的，在他手中更显皮肤苍白。
　　“做得挺不错。”谢扶云问他，“喜欢做手工？”
　　A级管理员脸色更红，像是被师傅当众表扬，嗓音害羞地越来越小，“我有兼职做偶术师，小小擅长，小小擅长。”
　　谢扶云笑了一声，指腹轻轻摸上雕像眉眼，然後递还给对方，“我很喜欢，继续努力。”
　　A级管理员受宠若惊，人都快飘了，“那，那这个就送……”
　　“不用了，我不擅长夺人所好。”
　　谢扶云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A级管理员抱着雕像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後才猛然回神。
　　啊，吓死了。
　　他摸着震动不已的心脏，心想幸好。
　　据他师傅讲给他听的，当年神侍离山後，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是在和仙山赌气，而仙山更是一副‘你以为我没了你不行’的做派，不仅不招神侍归山，还请动天雷把当时所有地方供奉神侍的雕像劈成了碎片，而且当地人们都误会是神侍自己不喜欢被人这样供奉亲自毁的，所以家家户户中珍藏的雕像毁的毁藏的藏，再没敢拿出来过。
　　他在做这个小雕像的时候也是斟酌了很久，制成之後就怕哪一天神侍突然闯进来把他做的小雕像一巴掌拍烂，然後指着他恶狠狠地说讨厌他做这个。
　　A级管理员後怕地抱紧了小雕像。
　　所以说幸好。
　　神侍大人好像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