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尤人》有酒不翼

102、番外（二）大恕

　　等待结婚的日子里，谢扶云变得比以往更加嗜睡，因为他觉得只有睡着了才不会胡思乱想。
　　他睡得最长的一段时间是二十一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谢玖的电话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这很难不知道门外站着的是谁。
　　谢扶云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慢吞吞地走到被拍得震天响的门口，把门打开了。
　　谢玖踉跄了一下，几乎是摔进来的，他没好气地吼了一句：“干嘛呢！不接电话也不开门，你他妈睡死了啊！”
　　谢扶云眨了下眼，神色惺忪道：“还没有，我还活着。”
　　谢玖感觉喉头堵了一下，盯着谢扶云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烦躁地吐了口气。
　　“那你干嘛呢，就睡觉啊？”谢玖问。
　　谢扶云：“嗯，没事做。”
　　谢玖嘟囔他：“以前也不睡这么久啊。”
　　谢扶云挠了挠头发：“要进来坐坐吗？门开着，冷。”
　　谢玖勉为其难地走进来，并还算有礼貌地带上了门。
　　但屋子实在太小，能坐的就是谢玖给谢扶云置办的一套桌椅或者谢扶云自己置办的床。
　　谢玖的目光在那张凌乱的床上停留了一秒，然後坐到了桌子旁边的椅子上。
　　“吃饭没有？”谢玖问他。
　　“没有。”
　　谢扶云觉得脚冷，就坐到了床上，正往自己身上团被子的时候，见谢玖盯他，他就礼貌地掀开了一个被角，问他：“你也要上来吗？”
　　谢玖眼神略微有点慌乱地避开了，似乎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这么……”
　　话说一半又不给人听了，谢扶云觉得谢玖今天有点讨厌。
　　“我给你买东西吃。”谢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想吃什么？”
　　谢扶云在“都可以”和“你定就好”之间犹豫了一下。
　　谢玖便不耐烦起来：“说话呀。”
　　谢扶云快速道：“你可以就好。”
　　谢玖“啧”了一声，低头看起了手机，应该是在浏览外卖软件。
　　谢扶云松了口气。
　　谢玖今天似乎又恢复成俩人初见的时候，脾气很暴躁，但又有点不同，因为他总会在想发火的时候就半途停下。
　　可能是更年期到了。
　　谢扶云缩着肩膀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手机。
　　奇怪的是，谢玖竟然会和他一起在这个小房间吃东西。
　　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道：“你不回家吗？”
　　谢玖顿了一下，瞪他一眼：“这房子装修好以後都是我家的，我想在哪在哪！”
　　谢扶云“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大概是觉得自己那聒噪的声音吵到别人了，谢玖不一会儿又轻了点声音开口：“咳，那个……”
　　谢扶云从碗沿後边露出一双眼睛看他。
　　一对上他的视线，谢玖不自觉把声音又放轻了一点：“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学校吗，今年秋季我给你选个最好的高中。”
　　谢扶云心里默默地想，也就是秋季之前，那个男人就会做完手术了。
　　“好啊。”谢扶云垂着眸子应下。
　　这顿饭吃得没滋没味的，谢扶云认为谢玖大概也是这么觉得，所以对方吃完饭就立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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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之後，谢玖几乎天天来这，有时候是给他送点小东西，但应该算不上礼物，都是些实用的二手的东西，像手套、帽子、一些好看而且看起来很干净很新的衣服。
　　谢玖说都是他小时候不用了的，让谢扶云不准嫌弃。
　　谢扶云哪里敢嫌弃。
　　不送他东西的时候，谢玖就会以监督他有没有饿死自己为由，过来在这吃一顿饭，但大部分时候吃饭的时间都是沉默又尴尬的，只有一次，外面下了雪，谢玖找人吭哧吭哧搬了个铜锅过来。
　　那一晚，谢扶云抱着饮料，谢玖握着酒杯，俩人一直吃吃喝喝到凌晨，谢玖喝累了，踢了鞋就爬上了他的床。
　　谢扶云苦恼不已，因为床很小，谢玖那么大个，一个人就把床都占满了。
　　他只好睡到地上，也幸好有备用的被褥，就是没有暖气的屋子有点冷。
　　第二天一早，谢玖被冻醒了，然後茫然地看着地上在发高烧的谢扶云。
　　那之後，谢扶云发现谢玖对自己更好了，不仅日夜不离地亲身照顾他这个病人，而且在他病好了之後还经常带他出去玩，不管是他想去的还是不想去的，只要是他没去过的，谢玖似乎都想带他走一遍。
　　谢扶云觉得谢玖的愧疚有点过了。
　　但正好，他想，他大概也可以贪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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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前几天，舅舅家的管家派人来通知他，明天就要住进段家准备的备婚房了，让他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明天会有人来接他。
　　谢扶云万分感激，并觉得舅舅一家真的非常有礼貌，竟然没有直接不给通知就把他拉上车带去婚礼现场，竟然还给了他这么长的准备时间，真的都是好人。
　　管家走後，谢扶云收到了一封纸质邮件，邮件很厚，打开之後一堆未经马赛克的照片赤裸裸地呈现在他眼底。
　　他看得很平静，看完之後冷静地记住了寄件人的信息，然後把照片和邮件都烧掉了。
　　不一会儿，谢玖找了过来，说要带他去吃烤肉，谢扶云扬起笑脸，跟着他走了出去。
　　这天他玩得很开心，并且主动和谢玖说了很多话。
　　谢玖大概是被他突然这么吵闹起来的样子吓到了，大部分时候就那么愣愣地看着他，话反而少了。
　　这天结束，谢玖似乎知道些什么，在谢扶云走进别墅大门後突然按住他的肩膀。
　　谢扶云回头看他，脸上有点不解。
　　“你……”谢玖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似乎绞尽脑汁想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
　　“我要睡觉了。”谢扶云阖了下眼皮，“我好困。”
　　谢玖立刻松开了手，下意识道：“啊，那你去，明天见。”
　　谢扶云“嗯”了一声，虽然很想也回一句‘明天见’，但他知道不可能了。
　　这一晚，谢扶云怕自己失眠，所以吃了一些安神药，还点了熏香。
　　但他好像想多了，他睡得比药效作用还快，并且一觉醒来就听到了敲门声。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在门外，冷冷清清的，仿佛落雪的时候有人站在雪中轻轻说话。
　　谢扶云赶忙爬起来开门，然後视线一低，看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张了张口，停顿一秒，酝酿出了一句“你好”。
　　男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半响後，这人竟然冲着他微微垂眼颔首，然後抬头回他：“你也好。”
　　他看了眼屋子里，嗓音冰凉但有礼：“还需要收拾什么吗？”
　　谢扶云赶忙摇头：“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得到男人点首後，谢扶云轻轻关上门，在屋子里收拾起自己来。
　　几分钟後，谢扶云推着男人的轮椅往别墅外走去。
　　一辆很高的豪车停在路边，谢扶云正纠结着怎么把男人推上去，就见司机走了下来，然後为男人打开车门，并操作了一个按钮，一个斜坡一样的东西从车底下放下来。
　　司机说了句“段少爷请”，谢扶云便立刻推着段筝走进车里。
　　他第一次见能完完全全站起来的车厢，一路上都激动无比地坐在车内沙发上，左看右看好不惊奇。
　　而段筝似乎和传闻一样，性格冷漠不喜多言，所以直到下了车，被下人安排进一间宽敞的房间後，他都没再听段筝说过一个字。
　　住进段家安排的房间後，谢扶云感觉衣食住行的前三个方面都得到了良好的改善，不过第四个方面被限制得很彻底。
　　他再没见过谢玖，但也没见过段筝。
　　不过有意思的是，在结婚前一天下午，他的屋子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段筝的母亲。
　　哦不，按照网上传的那样，这人应该是段筝的後妈。
　　段筝是段家次子，长子便是他後妈的孩子，但这只是按年龄分的，按照血脉来讲，段筝只要手术後能够成功站起来，就会比他哥哥的继承权要大。
　　来人看着非常和善――这是谢扶云觉得，至少比给他寄邮件的时候要和善。
　　“你竟然还乖乖待在这，赶着给人家当婊.子么。”
　　只不过这位後妈演技很好，顶着一张慈母的表情对他说着狠毒的话，谢扶云一时间都听懵了。
　　“这位阿姨。”谢扶云眨着眼道，“我能听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我觉得真正的段家主母应该没这么差的教养，您还得练。”
　　後妈抽了抽精致的眉眼，轻呵一声道：“还真是伶牙俐齿，你既然都认出我了，应该也看过那些照片了吧，怎么，你是天生犯贱还是想要钱啊，那种人你也爬得上去？”
　　谢扶云沉默了一下，半响道：“我不觉得段二少爷的私生活有什么，毕竟这不是我能干预的，我也没那个资格。”
　　“看来，我是该夸你有自知之明。”
　　谢扶云习惯道：“您也是。”
　　後妈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太礼貌。
　　“谢家老幺真是把你惯坏了。”
　　後妈笑得柔和无比，她抬了抬手，背後闪出来两个戴墨镜的光头西装男，一进屋就把谢扶云摁到了地上，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脚。
　　谢扶云并没有挣扎，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差距之下，挣扎只是一件毫无意义的行为，弄不好还会受伤。
　　後妈最後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转身离开了。
　　房间门关上，谢扶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一样，他的心情极其放松，甚至还有功夫和身边不知忙活什么的两位大哥聊天。
　　“哎，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
　　谢扶云後知後觉这个问题有点让人蜷脚趾，然後便不说话了。
　　他看着这俩人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然後把他抬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他瞥到其中一人衣兜里有一卷胶带，想必是看他安静才没有用上的。
　　紧接着，谢扶云余光瞥见了一片薄薄的刀片。
　　拿着它的西装男戴着手套，并示意另一个人把谢扶云的双手解开，然後举起了他的左手。
　　然後，谢扶云感觉手腕内侧的皮肤骤然一疼。
　　他轻轻“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