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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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一个周二上午，医院门诊楼里人来人往。
其中一层的精神科门诊前，就诊的人很多。
办公室门口等着几个人，候诊区的座椅上也满是等待的身影。
大家都时刻关注着系统叫号的声音，生怕错过自己。
人多位子少，有人就不得不站着等待。
这种情况下，其中一排座椅上躺着的身影就格外引人注目了。
那个身影长发胡乱地搭在脸和座椅上，看不清脸。
她身上盖着一件脏脏的黑色外套，双腿蜷缩起来，白色的鞋子上满是污渍。
有对母子挂号后来到候诊区等待，妈妈走过来，环视四周。
看到被身影占据的位置不禁眉头一皱，试探性地走到跟前询问。
“你好，麻烦腾个位置，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等着呢，占座不好。”
周围人默默关注着，这个怪人他们刚来的时候也都注意到了，不过没好意思上前沟通让对方腾位置。
现在有人主动询问，自然想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道身影没有任何反应。
若不是从外面还能看到外套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恐怕会被大家误会这人是否还活着。
询问的妈妈见这人久久不回答，心中微微急切。
“你好，这里是医院不是你家，腾个座位呗。”
感受到周围人打量的目光，她不禁脱口而出，“能不能有点素质啊！”
跟在身后的孩子觉察到众人投来的目光，微微低头。
他伸手去扯她的衣角，小声阻止，“妈妈，我不用坐……”
妈妈扯开孩子的手，瞪眼，“那怎么行，别累着你。”
她又冲着座椅上的身影说，“你要躺就回家躺，在医院打扰别人干什么。大家站着等，都很累的。”
“对啊，这么多人都等着，麻烦让个位置出来啊。”
“公共场合躺着，本来就不占理，你还是起来一下吧。”
“就是，你这人能不能有点公德心。护士呢，就没人管吗？”
……
渐渐的，周围也有几个人出来帮腔。
可那道身影还是没什么反应，询问的妈妈觉得有点下不来台，头脑一热就上手推她。
“说话啊你，装死干嘛。”
孩子忙上前制止妈妈，却被她手一摆推开了。
那个身影被推搡几下，外套不小心掉到了地上。
对说话声和推搡都没反应的身影猛得一下坐起，把妈妈和孩子惊得往后退了两步。
众人也被惊到，一瞬间竟安静下来。
坐起来才叫人看清，这是一个面容暗淡且瘦削的中年女性。
她蓬头垢面，目光也十分呆滞。
起身后看也不看刚才推她的那位妈妈，只弯腰捡起外套。
轻柔地拍打几下，往身上一搭，重新倒在椅子上。
那位妈妈捂着胸口，欲言又止。
这人外表奇特而怪异，明显不正常。
倒惊得大家不敢再赶人，生怕她神志不清，暴起伤人。
这边小小的动静引起了护士的关注，她走过来轻声询问。
“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助吗？”
妈妈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把刚才被吓到的事说出，口中连连指责。
“这人什么情况，你们都不处理的吗？，霸占着座位不放，太没有公德心了。”
护士扭头看了那人一眼，面色为难，含糊道：
“特殊情况，也是个可怜人，您多担待一下。”
妈妈不依：“你们医院怎么安排得，这么多人都等着，都没个休息的地方，医生也太磨蹭了吧！”
护士只得道歉，“不好意思，今天门诊人太多，医生那边也排着队。大家放心，每个人都会排到的。”
正好机械声传来，连着叫了几个号，有人进办公室就诊，有座位空出。
护士连忙安排两人坐下，周围看戏的人也渐渐地不再关注这边的事。
毕竟来一趟医院都是来看病的，重新盯着屏幕看自己的号。
一上午各色人来来往往，只有护士们和那个身影一直不变。
临近中午吃饭时间，办公室里的医生也打开门走出，只留下两位值班医生守着。
坐了一上午没动弹的黄医生边伸懒腰，边和身旁的张医生说：
“走，咱们先吃饭去。一上午没动弹，我的腰都快受不了了。”
张医生苦笑摆手，“你去吃吧，我有个病例要到期了，得赶紧整理出来。”
黄医生稀奇，“怎么回事，你不是动作想来很利索的吗？”
张医生素来手快，一般出院的病例第二天就能整理好，这还是头一次听她说要赶病例。
她解释道：“上周正好请假忘记整理，还是上午病案室打电话催我才想起来，得下午下班前送过去。”
黄医生应下，“行吧，要不然我给你带一份？”
“行。”张医生回答，又往候诊区看了一眼，把饭卡递给张医生，补充道，“再多加一份吧。”
张医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点头应下，“我再买瓶水。”
那个人的事现在全院基本上没人不知道，让人听得既惋惜又无奈，谁也没有想象到事情竟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生活被毁，人也被打击得不轻。如今她一天又一天的待在医院里，十分难处理。
医院里好多领导和医护人员也都劝过、帮过，可什么用都没有，她仍是整天浑浑噩噩的，就待在这里不走。
科室里的人见她可怜，总会好心带点额外的吃食放过去，要不然她可以坐在那一整天不吃不喝的。
半个多小时后，张医生特意来了门诊一趟，他们科室的住院部在另一栋楼。
她把装着饭盒的袋子放到地上，“吃点东西吧。”
身影终于有了点反应，嗓子很久没说话，出声带着些沙哑，“谢谢张医生。”
张医生叹气，“有什么需要就找我。”转身离开。
很久，她才坐起来。
双手微有些颤抖地把头发归拢，拿出饭盒打开，用筷子挑起饭菜，一口一口地往嘴里塞。
她用力地嚼着吞下，打开水瓶不时喝水湿润喉咙，最后一粒米饭都没有剩下。
值班的小护士注意到了她在吃饭，和身边正在电脑上登记的护士老师交流，“还行，至少现在愿意吃饭了。”
护士老师抬头，“也就是这几天，之前真的是滴水不进。”
小护士刚入职没几天，每次上班都还要由老师带着。
尽管每天都能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却对内情了解得不是很多。
“怎么劝得啊？”她好奇询问。
护士老师解释，“还是主任出来劝的，不知道说了什么，后面好歹愿意吃东西了。”
“老师，她家里人都没人管的吗？怎么颓废成这样。”
护士老师用手揉太阳穴，很是头痛与惋惜：
“出事没多久就离婚了，家散了，人也垮了。”
小护士扭头看了一眼又好奇道，“那为什么不劝她别每天待在这里，来来往往的影响也不好。”
说起这个，护士老师心中也很愧疚，“说到底也和我们医院有点关系。”
“嗯什么情况？”小护士惊讶。
护士老师却不多说，“别总打听，赶紧把手上名单对完吧。”
不好传这些事，毕竟医院自身也是存在一定责任的。
这位妈妈还算明事理，后续没有在医院里闹。
只是后来她一直待在那里不走，医院也不好开口赶人，反而让他们多加关照。
科室里的工作人员都很同情她的遭遇，这段时间也会照顾一下她。
小护士还是忍不住偷看那人，见她突然起身，忍不住询问老师：
“诶，她干嘛去？”
秦文娟拿着袋子，快步起身往另一边走廊走去。
护士老师看一眼，习以为常：“吐去了。”
看到她不解，说明原因：
“虽然听主任的话现在好歹是开始吃东西，但每次吃完都会吐，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她还记得出事前，秦文娟是个保养良好的中年人，看着甚至有些富态。
可女儿的离世打击太大，竟没几天就消瘦下来，现在更是轻飘得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一般。
可怜人啊。
厕所，一个关着门的隔间中传来阵阵呕吐声。
冲水声响起，门被轻轻打开。
面容瘦削而暗黄，两颊微微凹陷，双眼呆滞无神。
流水侵泄而下，她伸出右手接点水就往嘴角抹去。
接着转身离开，又坐回原本的位子上，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期间有医护人员给她倒水，也沉默着接受。
一整天都待在医院，夜幕降临时，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万家灯火，秦文娟走进黑暗的家中，没有一丝温热和欢声笑语，空气中似乎都带着冷清。
她站在门前，右手抬起又放下，挣扎着不敢打开这扇门。
木门上有着陈旧的痕迹，却精心粘贴了彩带和少女心的糖果色贴纸。
这是上次苏晓过生日后，没有及时拆下的装饰品，中间甚至挂着一个小小的毛绒熊玩偶。
秦文娟摸索着玩偶的耳朵，头低垂，眼泪一滴一滴掉落到地板上，她无声的哭泣着。
可空无一人的家里，又有谁能看到她的痛苦呢。
渐渐的，哭泣声、抽噎声越来越大，在隔壁的欢声笑语中，在黑暗中，显得荒诞十足。
世上都是欢乐人，世上都是伤心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怪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