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钗]心之所向》Maryanna

1、第 1 章

　　“狼伯，他的情况如何？”重掌王位的朱武带着一种莫测的思量神情问着，补剑缺颇感意外。人虽然是他带进鬼族深处的，但后续情况毕竟非是自己范围，朱武该问的不是自己，应当是伏婴师。

　　“回主君，他已然完全魔化。”另一侧的伏婴师对朱武的故意忽略并不在意，知他脾气还未过，作为臣子的自己自然要懂得何时该做何事。

　　“将他带出见我。”终于将视线投向伏婴师的方向，眼神里的深沉让人看不清摸不明。

　　“是。”咒杀师行动干脆的领命消失于蓝色光影之中，不曾有一丝迟疑。

　　“你要用他？”补剑缺想从朱武身上看出些什么，却最终放弃。

　　“也无不可。”不明确的答案，微微上翘的嘴角，他，魔界朱皇要看看所谓被魔化的人心究竟是何种模样。

　　银锽朱武看着那个走入大殿的人，坚定的脚步，飞扬的发丝，锐利的目光。身背刀剑的人不卑不亢的向王座上的朱武点头致意，平静的面容，清澈的棕眸，魔化并未让他的表象发生多大的变化。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冷冽杀气尖锐的不容忽视，现在的他，不是当初那个心如止水、肢如枯木的他。

　　“叶小钗。”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剑者，并不在意对方冰冷的态度。

　　『朱皇何事找属下？』面向对方让朱武看清自己的唇语，对王者有些打趣意味的笑容恍若无视。

　　“任你为先锋，带一阵魔军进驻苦境，为魔界大军日后挥进扫除障碍。”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所谓障碍的定义？』作为一个魔将，叶小钗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为魔界抹煞一切阻力。

　　“无论中原正道还是东瀛，又或者别的势力，凡是会妨碍魔界的，一律扫除。”所谓的魔化究竟是什么，失去记忆失去自我又或者连心也失去？然失去的一切能否找回，叶小钗，你能否让我知道答案。

　　『属下领命。』漠然的转身离开，他存在的意义只在于服从魔界。

　　“主君是想赌么？”

　　“伏婴，你以为我想赌什么？”

　　“人性、人心。”

　　“好答案。”

　　“如果是叶小钗，变数太难预料。”

　　“哦？”

　　“他太坚强也太脆弱。”

　　“怎讲？”

　　“心，历经磨难千疮百孔；意志，让他挺过一切。开始魔化他很难，但到最后摸清过往的伤痛时，魔化过程却又简单的不可思议。”

　　“就因为这样，赌局才变的有趣。”

　　“即使如此，用魔界开拓中原的计划去赌，这个筹码大了。”

　　“哈……拭目以待吧。”

　　魔界战火肆虐着苦境大地，无数苍生逃离家园，所有眼见着家乡被占的无辜百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看见，魔界的领军先锋，刀狂剑痴。

　　“叶小钗，为什么要投靠魔界？”

　　“你不是大名鼎鼎的刀狂剑痴么？你为什么带领魔人残杀无辜？”

　　“你这样算什么正道大侠？”

　　“不要杀我们，你不是大侠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素还真在哪里？快去琉璃仙境求救！”

　　耳边此起彼伏的控诉他并不理解，这些苦境人好似都认识他，可他们说的事却让他陌生。他是魔界战将，非是他们口中的正道侠客；他是叶小钗，但他不知何谓刀狂剑痴。不去理会耳边的辱骂和惨叫声，他只是在完成魔界的任务，他只是在忠于一个异度魔将的职责。越发激烈的喊杀声让他烦躁，不断有些武林人士死在他的刀剑之下，这样的小角色满足不了他内心渐渐泛起的渴望。打杀声、哭喊声，满目的火光和血光，越发的焦躁，越发的被激起的杀戮之心。

　　当那清圣之气越来越近的时候，叶小钗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沸腾，那是一个高手在临近，他的刀剑迫不及待的想要啜饮强者的鲜血。

　　但那个人到面前的时候，当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当他用那种温柔爱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叶小钗觉得自己体内蠢动的魔血在平息，在等待，所以他也只是看着，看着那个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的人。

　　“叶小钗……”素还真觉得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是近乎嘶哑的低喊，只有他，自己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伤害。可如今面前的人，翻飞的银发上沾染着干涸的近乎紫黑的血迹，洁白的脸颊上被溅了滴滴浓稠腥红，清澈的眼里有了魔性的执念，平静的面容里隐着名唤杀戮的冷酷。小钗，小钗，劣者究竟晚了多久，劣者究竟该拿你怎么办？

　　『名字？』不解对方眼中的哀伤，不解对方声音里的挣扎痛苦，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在为他的出现震动。

　　“素还真。”现在拯救你，可还来得及？

　　『你想阻止魔祸？』中原领袖，清香白莲素还真，在魔界亦有耳闻。

　　“是。”更想阻止的是你，是你离开越来越远的心。你是最善良最心软的人，再让你如此下去，日后若然恢复如初，你怎能原谅自己的作为。劣者何忍，何忍再见你受到任何痛苦和折磨。

　　『但看本事。』告诫自己不要被对方怪异的眼神所分心，素还真复杂的目光让他觉得胸口窒闷。
　　“明日午时天南山竹林，素还真领教。”上一次你约战劣者，那次是我们交集的开始；这一次素某约战你，是为了未来交集的延续。

　　『我会准时赴约。』语毕，转身带着部署离开，叶小钗不解今日心内的一再波动。天南山，这个地方竟让自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甚至带着淡淡的怀念和眷恋。

　　山间的微风送来竹叶的芬芳香气，未至约战地点，魔将的心已经被这熟悉的气息所平复。叶小钗一直知道自己忘却了些什么，可他并不曾想到过去追寻，作为魔界的战将他只要求自己服从命令。而今日，这份让他平静的熟悉感，安详的让他几乎想要落泪的气氛，他发现自己竟然快要抛弃了魔的无心。

　　“你这种状态，劣者是会觉得胜之不武哦。”素还真愉悦的声调在背后响起，叶小钗震惊的回头，为自己的大意而羞恼。敌人到了身后如此近的距离，自己竟然无所察觉，实在是太失态。

　　『赢，不是靠嘴巴说的。』冰冷的目光扫过那温和微笑的脸，叶小钗不喜欢对方这种态度，仿佛在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天气好，气氛也很好，难道一定要靠武力解决？”轻佻的执起魔将银色的发丝，态度从容而闲适，丝毫不为对方蕴藏杀气的目光所动。

　　『素还真，耍人要有一个限度。』冷冽的剑气划断自己被执的发梢，紧接着又一道狠戾的刀气跟进，直逼素还真面门。

　　“诶呀，小钗你脾气真不好。”脚踏八卦，身形微动的避开刀气，心内惋惜对方被削断的发丝。
　　被素还真语气里的轻佻和轻视激怒，叶小钗拔出身后刀剑，毫不留情的交错袭击，每每到了即将击中之际又被对方轻巧的躲开。看对方好似戏耍般的态度越发焦躁，这个素还真太过分了，他当是在玩么。

　　“小钗，现在的你是不可能赢劣者的，太容易激动了。”脚下一个疾点，素还真身如鬼魅般绕至叶小钗背后，右臂环住剑客腰际。一使劲将未完全反应过的人拉进怀中贴个密实，凑上前将唇贴上对方耳畔轻声说着。

　　被对方的突然动作闹的不知所措的剑客，在感受到耳后湿热的气息后被吓的不轻，立刻发出一道剑气逼对方放开自己，在素还真放开的一刹那立刻拉开距离。不敢置信的看着对方依旧不以为然的眼睛，微微颤抖的剑尖直直的指着那人，生怕素还真再有惊人之举。

　　『你做什么？』

　　“比武呀，不然你以为在做什么？”

　　为对方明显敷衍的答案而生气，就着提剑的姿势向那淡定、悠闲的可恨人直刺而去，当剑尖触上对方心口的时候却意外发现素还真不闪不躲，只是微笑的望进他眼中。

　　『你究竟要怎样？戏耍我么？这就是你所谓的比武？你把别人的尊严当作什么？』叶小钗向来不多话，可面前这个人好似非常具备刺激自己潜能的本事。这种态度，简直混蛋！

　　“我说过，我并不想和你动武。”看着对方气愤的收起剑，唇边的微笑更加深，激动生气的小钗真难得。

　　『下战书的是你！你现在说不想打就不打么？』中原正道人士都这么无聊，还是说面前这个人特别喜欢无理取闹？

　　“叶小钗，待到江湖平靖之日，我的命就是你的。”温柔深情的目光定定的望着对方，四目相对，叶小钗只觉得自己脑中轰的一声巨响，随即头疼欲裂般的痛苦。这种感觉是什么，如此的深刻，如此的痛苦，如此的刻骨铭心。

　　痛苦的蹲下身子抱住头，一滴滴的冷汗快速的爬满额头，一句话竟能让他如此痛不欲生。叶小钗不明白原因，他只想停下这种痛苦，可却怎样都做不到。

　　不忍心看到他如此的苦状，素还真欲上前将人击晕带走，却有红黑光影比他更快一步的将人代离。光影中血色光华弥漫，清晰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仿佛踏在素还真的心口上。真是可恨，就只差那么一点儿，他就能把小钗带回了。

　　“人已带回。”血眼的少年对戴着面具的咒杀师说着，身下的魔兽低低的嘶吼。

　　“把他给我，你可以离开了。”这场赌局，真不是好买卖。

　　张开眼，环顾四方，是魔界。叶小钗坐起身，觉得有一种安心又失落的心情。安心，因为回到了魔界；失落，因为好似又来不及抓住即将明了的过往。

　　“汝感觉如何？”低沉的嗓音出现在门口，叶小钗丢去一个凌厉的警告眼神。

　　『吞佛童子，下次记得敲门。』狂傲的红发魔物不以为然的笑笑，信步走到叶小钗身前。

　　“听说汝心绪不宁，吾给汝带了件东西，据说是有安神作用的香料。”刚想说自己不需要的叶小钗，被垂至眼前的锦囊和那传出的气味所震慑。那是一只白色绸缎的锦囊，绣着莲花的暗纹，里面传来阵阵清雅的香味，那个人的味道，莲香。

　　『你？』诧异的抬头看着吞佛童子，对方仍是一张无表情的脸，寻不出一点意图。

　　“有人要我带话给你。”不理会叶小钗的诧异，将白莲香囊塞进对方手里，伏下身躯，将自己的金眸与那清澈的暖棕色眼眸对视着。

　　『什么？』叶小钗不喜欢这样的姿势，却也没有别开目光，武者的骄傲让他不甘示弱。

　　“江湖这条路，我等你来陪我继续一起走。你，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魔的眼里是难以揣测的情绪，平静无波的深沉。

　　叶小钗耳听着吞佛童子低沉的声音，但到心里却转成了另一个人的嗓音。他定定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金色的瞳，在他面前看到的不是有着火焰色发丝的狂傲魔将，叶小钗的眼里映出的是那温润、儒雅的智者。

　　『还真……』心内一声哀痛低唤，脑中一片空白，虚脱般的乏力感让他不能自已的向后倾倒，再度昏迷了过去。

　　看着怀里紧闭双眼，眉头微皱的叶小钗，吞佛童子嘴角勾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话他是完完全全的带到了，至于情况到底怎样，素还真，就看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了。

　　仿佛置身于层层迷雾之中，叶小钗看不清方向，前方某处似有声响传出。心内某个地方好似催促般的让自己上前一观，循着声音传出的方向，叶小钗慢慢走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陌生而又熟悉的画面，那是自己与素还真，虽然自己没有开口，但叶小钗清楚的感到画面里的自己在质问着素还真什么。而素还真带着真切又无奈的表情，一句句似曾相识的话语传进自己耳内，涌进自己心里。

　　“因为素还真是自私的人。”

　　“你有权责备我。”

　　“但一直以来在素还真的心中，叶小钗的重要性无可替代。”

　　模糊了的画面，渐渐远去的声音，再次醒来的叶小钗满面泪痕，将手中的锦囊握的死紧。

　　“汝记起了什么？”

　　『你小心自己的立场比较好。』

　　“哈……那是自然。”

　　“你是谁？”戴着面具的咒杀师冷冷的问着。

　　“魔界战将叶小钗。”银发的剑者漠然的回应。

　　在魔界眼中，他仍是魔化完美，一丝不苟的得力战将。只有某个红发的魔知道，其实发生了一些变化。只有叶小钗自己知道，胸口的暗袋里最贴近心脏的地方，静静躺着一只散发莲香的白色锦囊。

　　中原领袖素还真，他冷静果断，他无心，因为真心在异度魔界绕着碧叶。

　　魔界战将叶小钗，他冷漠干练，他无心，因为真心在琉璃仙境伴着白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