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河的海岸线》禄挽生

14、双重深渊

　　蒋仁河握着手机盯了一节课。

　　又到了平时补习的时候，自从那天之后宋微扬好像更加忙碌了，不仅补习停滞了，看见他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这是怎么了，要发条信息问候一下吗？

　　大概是因为自己的表白而变得讨厌自己了。他很懊悔，若是控制住自己，再收敛一点，就不会到今天这一步了。

　　蒋仁河的指尖每接近屏幕就又带着顾虑的撤了撤，还是不要打扰到他吧。

　　分明几步之遥，现在却像是相隔千里似的。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来。

　　“今天晚上我有一场表演”

　　没来得及回复对话框就又弹出一条。

　　“拍照的话，有空吧？”

　　.

　　“你是来做监工的吗？”

　　蒋仁河已经站在一旁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根本不用转头确认就能感受到的火热视线。

　　“蓝色眼睛…”蒋仁河盯着镜子里的人出神。

　　“这是美瞳，很奇怪吗？”

　　“没有！特别好看。”

　　近几日的不安感令宋微扬精神紧绷，经济压力也不断逼迫着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可是再见到蒋仁河，心情就变得平稳了很多。

　　“嗯，我喜欢蓝色，海和天的蔚蓝色。”

　　像是想到什么，宋微扬抬头看他，“我化妆…是不是很像异类。”

　　蒋仁河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去宋微扬班里找茬的事情，连忙解释道：“绝对没有，当时是他们让我那样说的！”

　　宋微扬几乎瞬间就明白蒋仁河心中所想，他点点头收回视线。镜子中的人穿着靓丽面容精致，却无法展露笑容。

　　“其实我不喜欢化妆。”

　　似乎接触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舞台上，的确没有看到宋微扬带妆出现。

　　校内人常有以此讥讽宋微扬不男不女，或许也是因为难以承受言论的攻击吗？

　　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蒋仁河没有开口询问。

　　蒋仁河垂眸看着镜子里的人，果然不管在哪，都会是焦点一样的存在，无论装扮与否。

　　一串手机铃声响起，宋微扬看见了来电显示便急忙站起。

　　越出门时才留下一句。

　　“我表演结束后还有其他事，你不用等我。”

　　几日不见那眼眸中眼中积累的疲惫也已经让蒋仁河无法忽视。

　　其实跟宋微扬跟进一步认识后，他发现宋微扬每隔几天就会定时打一通长达半小时的电话。

　　蒋仁河难忍好奇，却也不敢询问。

　　.

　　走进厕所的宋微扬缓了口气，现在连跟他说话心都是悬起来的。

　　这几天的蒋仁河像停滞了一样，在学校也好像在故意躲着自己，如果不用这拍照这个理由喊他，或许就很难见到了吗？

　　如果怕被误会，就不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才是啊。

　　最近的事情可真是糟透了。

　　“呼。”

　　宋微扬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下回拨键。

　　“喂？医生，我奶奶的情况怎么样了，难道又严重了吗？”

　　“小宋啊，我们已经努力控制住了病情恶化，只是你奶奶不一直愿意配合，你要劝劝她。还有，住院费不能再拖了，再这样也会耽误治疗的。”

　　“好的，麻烦您了，费用我一会就转给您。”

　　挂断了电话，将这些天熬夜通宵赶场所挣的钱全部转过去，还是差了两百。

　　在跟医生不停的请求下才得到宽限，宋微扬靠在墙边攥紧了手机，分明白天还跟奶奶说过一定要配合治疗的，终归还是因为没钱啊。

　　可恶。

　　他咬了咬牙。

　　看来陪顾客喝酒，在所难免了呢。

　　虽然几经周折已经累的他头晕眼花，蓝瞳周遭的眼白也遍布了红血丝。但是上台依旧要挖出深埋在苦痛下的热情，他用指尖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始终保持着清醒和理智。

　　从前的他做吉他手玩音乐是因为热爱，可如今却被迫沦为了大时代下换取温饱的一口饭。

　　呼喊声持续高涨，他人面前宋微扬是闪耀的无法触及的烈酒，可实际上，他所能持有的，还抵不过吧台里那一杯已经放凉的白开水。

　　生活终究不会善待努力的人，只会善待有钱人。

　　.

　　“蒋仁河？嗯…你怎么还没走啊？”

　　来人打开休息室的门，身体摇摇晃晃的，还没刚走进屋内就被严声质问。

　　“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

　　“担心我的安全？”因醉酒看不清来人样貌，宋微扬眯了眯眼探着头凑近了一些，确认来人身份后又撤退两步挑着眉歪头靠在门边，脸上笑盈盈的：“你不是在呢吗？”

　　“为什么要陪别人喝酒？”蒋仁河一直在注视着他，台上潇洒也就算了，可台下都有大批人喊他喝酒，并且还都没拒绝。

　　从前的宋微扬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我很开心啊。”

　　像是积压了些火气，蒋仁河无法用正常语气跟他说话。“是吗？完全不像。”

　　“啊…差不多嘛，开心什么的…都是演的啊，又不是很难。”

　　宋微扬用手捶了捶胀痛的脑袋，眼睛因疲惫微闭起来只能勉强睁开一只，蓝色的美瞳早已摘下不知道扔在了何处，脸蛋也被酒烧的又红又烫。

　　看他这副样子，蒋仁河只觉得心痛，难以再用尖锐的话攻击他。

　　“不用这样的。”

　　“什么？”宋微扬脚下的步子不停的发抖，往前走了两步双腿却在发软，蒋仁河赶忙扶住他，言语间的气力也柔和了下来。

　　“在我面前不用这样的。”

　　“说的轻松啊，我…习惯了。”疲惫无力的宋微扬靠上他的胸膛，听着那匀速的心跳声觉得极其舒适，依靠着强有力的支撑闭上了眼睛。

　　“我想你真正开心起来。”

　　“微扬…微扬？”没听到回应的蒋仁河有些心慌，直到凑近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声才安下心来。

　　“这样毫无防备，会让我很难控制自己。”

　　蒋仁河环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臂向下揽过他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如果今天我不在，那你就危险了。”

　　.

　　.

　　.

　　端上桌，是一盘破了皮的速冻饺子。

　　“抱歉啊，我不是很会煮饭。”

　　宋微扬倒也不嫌弃，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一觉睡到大中午也没把精神睡回来，脑袋依旧隐隐作痛。

　　“为什么最近喝那么多酒？”

　　宋微扬戳了戳碗里的饺子又夹了几筷子，“想喝就喝咯，就像吃饺子一样。”

　　在口腔中咀嚼，碾碎，大口吞咽。

　　“如果出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又说这种话…你真觉得那么简单吗！？”

　　“随随便便就能信誓旦旦的开口做保证，你是觉得我很好玩吗？”

　　宋微扬突然间就炸开了锅，蒋仁河愣在原地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抱歉，最近事情有点多。”宋微扬顿道：

　　“我现在就回去。”

　　蒋仁河一把抓住宋微扬的手腕，面色很难看。

　　“如果昨天我不把你带回来，知道可能会发生什么吗？”

　　宋微扬没挣扎，只是抬眼看着他，淡淡开口：“你是我的谁？”

　　都不用宋微扬甩开他，握在手腕的力道就松散了。

　　“不管你在不在，我都会那么做。”

　　蒋仁河，你根本不会明白，这是我为了活着而拼命做的事。

　　生下来就是这样，我没有别的选择。

　　而你也没有选择我不是吗？

　　正午的太阳刺得宋微扬睁不开眼，树木葱绿，枝丫随着暖风舞摆，他走在路上，心头却没有颜色。

　　“还真是巧啊，宋微扬。”

　　身后熟悉的声音让他后背发凉，脑海中闪过无法忘怀的痛感，他不敢转过身确认，一只手却按上了那单薄的肩膀。

　　“我说怎么在学校找不到你呢，什么时候勾搭上新男人了啊？”

　　“沈漾…”

　　好梦做久了，宋微扬竟然差点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更大的噩梦存在。

　　“我回来了，怎么，不该欢迎欢迎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