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滑2》亿碗饭

1、曾经的开头

　　夜色正浓，小雨淅淅沥沥，街市上最后一家客栈的掌柜取下门口颤颤巍巍的豆灯，正欲关门打烊之时，一个不知来处的黑影猛然停在他面前，将他吓得惊掉了手里的灯笼。

　　“谁！”

　　黑影不言，斗篷下的双眸深不见底，微微扬起头，顿时化作一缕黑烟没入那掌柜的身体里。

　　齐丹阳正是此时赶到，她在街口见到那微弱的灯光，跑得腿都快断了，来到客栈阶下，正看见掌柜慢悠悠地拾起地上已然熄灭的灯笼。

　　“掌柜的——”齐丹阳一个虎扑按住那掌柜的手，“再等等！”

　　手心传来的冰冷触感将她一惊，忙不迭撤了手，对上掌柜有些犀利的眼眸一时有些紧张：“您别误会，我是来住店的。”

　　那掌柜手里紧捏着灯笼的竹竿，将齐丹阳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满客了。”言罢他直接转身，作势就要去关门。

　　齐丹阳连忙一个箭步冲上去，将脚卡在门缝上：“我睡大厅也成，给钱的。”

　　掌柜的冷冷看她一眼，手上便开始用力关门，眼看就要被夹脚，齐丹阳趁他不注意一个闪身挤了进去，立在一张酒桌前打着哈哈：“掌柜的别那么小气嘛。”

　　掌柜不管她所言何意，杂毛乱飞的眉毛微微蹙起，正欲开口忽的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他身子立即绷紧，锐利的眼神直直往紧闭的房门看去。

　　“扣扣扣——”

　　“住店。”听声音是个年轻的男人。

　　那掌柜转身紧紧盯着齐丹阳：“把那个人打发走，我就让你住店。”

　　齐丹阳眨巴着眼睛，将信将疑地看过去：“你说的，可别反悔。”

　　“只要你应下，房费也可免了。”

　　齐丹阳点点头，心道这确实是个好买卖，她穿越而来，一穷二白，北上至今一月余，钱袋已经快见底了：“成交。”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捞过那掌柜手里的灯笼，将头发揉得乱糟糟。门外的敲门声一下比一下急，齐丹阳一把拉开，捂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谁啊，人都睡了！”

　　她一抬眼，只见是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模样清俊，眼神亮得很，她接着道：“客满了，去别家问。”言罢她就要关门，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扒住了门框。

　　“你是这里的掌柜？”

　　齐丹阳摇头：“主人家这个时候睡得比谁都死，就我们这些卖工的，睡觉都不踏实，你要想住店，这一条街上全都是，我们家是真满了。”她语气无奈又真诚，乍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男子瞧着她模样，一蓬乱糟糟的头发，洗得发白的衣裳，似乎并无不妥，确实像刚睡醒。

　　他放下正在用力扒门的手，朝齐丹阳拱手：“叨扰了。”可眼里明晃晃的打量目光却在齐丹阳脸上来来回回。

　　齐丹阳被他看得眉头紧皱，一个用力将房门紧紧关上，而后舒了一口气，心道好奇怪，这人看她的眼神好奇怪。

　　“人走了，掌柜的！”齐丹阳一进大厅，却发现刚刚还在这里的掌柜早就没了踪影，她蹙眉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齐丹阳将灯笼往酒桌上一拍，想到那掌柜应允的房费，看着二楼一大排的房间，拎起布包噔噔噔上了台阶。

　　她转了一圈，找了个空房推门而入，将布包往宽大的榻上一扔，一个大字趴下去，心道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住上这样好的屋子。

　　她穿越之时，落地南方一个小村庄，她种的庄稼不是半死不活，就是被山间那些未化形的小妖折腾得一片狼藉，维持生计着实困难。听闻北国燕京的归阳仙境坐拥天下秘法，她思索一番，收拾了行李北上，意图找到回家的方法。

　　齐丹阳将脚底的草鞋一蹬，随意洗漱一番便抱着软和的被子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听见有人说话，于是乎迷迷糊糊抱怨了几句，又翻身用被子遮住耳朵，谁晓得这声音竟越来越大，一声响亮的哐啷声后，她彻底被吵醒了。

　　齐丹阳不耐烦地扯下盖在脸上被子，一双秀气的眉毛紧皱着：“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话音未落，她便看见榻尾的墙破了一个大洞，迷蒙月色中，灰尘扬得老高，掌柜臃肿的身躯划过一个完美的弧线，正落在她那双破烂的草鞋之上。

　　她起身，与掌柜的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飞扬的尘灰中渐渐显露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来，他右手持着金光闪闪的长剑，缓步跨过塌掉的墙，波澜不惊的声音里满是威严：“你已是强弩之末，要么随我回燕京，要么死。”

　　齐丹阳闻言哆嗦了一下，转而又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看着月光将那男子的脸照得煞白的一刹，她可算是想起来了，不就是那个被她打发走的人吗？

　　掌柜臃肿的身躯抽搐几下，眉飞色舞的脸蛋上满是挣扎的绯红，他小胡子一歪，出口的却是个柔媚的女声：“什么随你回去，到了燕京，我还不是死路一条！”

　　言罢他挣扎着飞身掠起，指尖的长甲浓黑怖人，尖锐反光。那男子身侧的长剑竟是个金色的条条所化，绕着他盘旋了几圈过后径直朝着掌柜飞去。

　　掌柜砰的一下又狼狈不堪地落了地，男子伸手接住返回的长剑，被剑气荡起的衣角这才缓缓停住飞扬的势头。

　　齐丹阳眉毛抖了两抖，心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一偏头竟又猝不及防地同那掌柜对视了一眼，空气凝滞之间，掌柜已风风火火地起身，一把将她从榻上揪下来，黑长的指甲紧紧地贴着她的脖颈。

　　要死！齐丹阳心中大喊，自己莫名其妙掺和到别人的恩怨里，实在是太冤了。于是她嘴唇哆嗦地轻轻去触了触那掌柜的长甲，两个指头一捏，将其往下攒了两寸：“三思，三思啊……”

　　掌柜的手顿了顿，继而贴得更紧，她抬眸凌厉地望向男子所在的方向：“你若再过来，我便杀了她！”

　　男子眸光便齐丹阳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他面不改色的开口：“伤害平民，罪加一等。”

　　“我杀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多一个又何妨？”言罢她长甲陷入齐丹阳的皮肉之中一寸，便有鲜血缓缓渗出来。

　　齐丹阳疼得龇牙咧嘴，这修仙界果真不好待，在南疆的时候被小妖欺负，如今北上了又要被大妖欺负，她斟酌着词句开口：“我是个不相干的人，你放了我，我保证立马溜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

　　掌柜的似乎极其不耐烦，朝着齐丹阳大呵一声：“你给我闭嘴！”

　　齐丹阳瞬时噎住，眼珠子囫囵转了两圈，吞吞口水，闭嘴闭嘴，这就闭嘴。

　　男子朝前走了一步，掌柜的长甲又深入一分，似乎终于察觉出男子的不对劲来，他轻轻一笑，极尽妩媚：“怎么，你害怕了？”

　　男子抬起锋利的眉眼，齐丹阳那太过熟悉的面容实在让他恍惚不已，差点将其错认成失踪多年的师姐。他现下虽易了容，盘金索却未变，若是师姐，不会认不出他来……

　　他收起思绪：“三殿下已死，他需要的是入土为安，而不是被你带着尸体一路风尘。”彦庄紧紧地盯着他黑色的长甲，眸光却时不时扫过齐丹阳一脸懵逼的面庞。

　　齐丹阳在心里啧啧两声，好死不死，怎么还摊上皇家的事，要是她这回能安然无恙地逃脱，砸锅卖铁也要跟着北上的镖队蹭马车，就这样走走停停，还不知道死在哪只妖怪手里。

　　“你又不是三郎，如何知他心中所想，他允我婚事，就是死了也不能作罢！”掌柜昂着头，说话的声音难得有了些中气，禁锢着齐丹阳的双手也隐隐有了放松的势头。

　　“交出尸体，从别人的身体里滚出来！”男子怒喝一声，猛然闪身到了妖怪面前，一把擒住他的手腕，默念了几遍咒决，“还不出来！”

　　妖怪一时不察，盯着男子的眼睛里顿时慌乱起来，将头狠狠一点后便阖上眼睛，瘫软下去倒了地，一缕黑烟从他胸膛之中跑出来，盘旋在地面上好似软弱无力一般。

　　齐丹阳见状忙不迭捂住自己的脖子，估摸自己的伤势，看向男子的眼里满是好奇：“你是捉妖师？”

　　男子看着她亮晶晶的双眸，一时有些恍惚，回神过后便轻轻点了点头。

　　齐丹阳抬手指着床榻上那个破破烂烂的布包：“我里头有些防妖利器，花大价钱买的，你能不能帮我瞧瞧是不是真的？”

　　“等我先……”

　　不及说完，那黑烟便一改方才颓唐虚弱的模样，灵活地避开男子手中形状奇特的器皿，直冲冲朝浑然不觉的齐丹阳而去。

　　背后忽然传来猛烈的撞击，齐丹阳身体一下子顿住，她脑海中轰的一下，意识顿时涣散。

　　男子剑眉紧蹙，手中的器皿被他拢入掌心后闪过金光，瞬时消失，看着面前的背影，他心跳加快，怒气更甚。

　　齐丹阳缓缓转过身来，眼中灵动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丝丝缕缕的勾人，她抬起一双泛着黑烟的眸子，饱满的双唇上下开合，语气带着笑意：“彦庄，难得见你这样分神的时候。”

　　那名叫彦庄的男子双手紧握成拳，身后的盘金索又飞出来，不紧不慢在他背后盘旋：“绘墨，你不要不识好歹。”

　　“是吗？”女妖笑了两声，用着与齐丹阳判若两人的走路姿态踱了两步，又趁机出手望来个出其不意，可惜依旧被彦庄机敏地拦住。

　　两人又撕打在一处，女妖发现彦庄有了顾忌，出招时更是有条不紊，她拿准了彦庄不会伤到齐丹阳，于是乎趁他一个分神，狠狠往他胸膛上踹了一脚，而后借着这个回弹的力量一举跃出窗棂，跳进雨幕之中。

　　彦庄捂着胸口抬眸望去，只见她灵活地屋檐之上奔跑，边跑边咯咯笑。

　　“三郎！我来同你成亲了，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