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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The Hunger Games(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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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教我爬树。他把结实的尼龙绳绑在我的腰上,然后让我踩着粗糙的树皮和突出的枝干一步步向上爬。那是我第一次体验双脚离地的感觉,很奇异,也很紧张。我很怕自己一不小心踩空摔了下去,或者被坚硬的树皮割破手掌。但是父亲一直在不断温和地鼓励着我,告诉我可以再大胆一些。
“别紧张,艾瑞斯,我会接住你。”父亲微笑着张开双臂,对着腿肚子发颤的我说道。
母亲在我出生没多久就过世了,父亲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信任的人。他全心全意地教导着我,爱着我,他的话总能给予我温暖与勇气,仿佛有他在,我就无所不能。
从被抽中成为“贡品”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抑制不住对父亲的思念。我会想如果有他在,即便不是我的导师,只要想到家里有血脉相连的亲人等着我凯旋,我也会拼尽全力甚至不择手段去争取最后的胜利。
可是没有。如今,他的小女孩要和当年的他一样踏上未知的残酷舞台,却永远得不到他的支持与关怀了。
再也没有人可以在我身后接住我了。
我在早上八点睁开了眼睛。窗外一片大雾弥漫,米特拉斯的摩天大楼被淹没在流动的洁白之中,只露出了楼顶的尖角。昨天后半夜似乎下了点雨,早上的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寒冷的气息。
简单洗漱后,我坐到餐厅享用米特拉斯的最后一顿早饭。从蜂蜜蛋糕到培根鸡蛋卷,再到夹了鱼子酱的面包,在利威尔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我往我的胃里塞了尽可能多的食物。这样做并不是出于“这可能是我人生最后一顿美食”的顾虑——我只是想做好在竞技场上一整天都吃不到任何东西的准备。
早饭过后,肯尼带着我们来到了贡品公寓的楼顶,等候饥饿游戏的工作人员带走我们。螺旋桨与发动机的声音在雾气中渐渐清晰了起来,印有共和国国徽的黑色的直升飞机缓缓降落在了我们的面前。穿着连体制服、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工作人员在确认了我们的身份后,用黑色的眼罩蒙住了我们的眼睛,领着我们上了直升机。
利威尔和我并排坐着。我很想和他再说说话,毕竟再见面我们就是命运未卜的困兽了。但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他也没有开口的意思。最后,我们就这么保持着距离与沉默,直到直升机开始降落,然后,耳边嘈杂的声音渐渐淡去。
“利威尔。”我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他的名字。
“怎么?”
“加油吧。”
时间静了一会儿,然后耳边响起了粗糙的塑料布摩挲的声音。他应该站起了身,因为我听到波澜不惊的声音从脑袋顶上传了过来。
“啊,你也是。”
组委会的人进到了直升机里,带走了我们两个人。引导我的一个中年男性,声音浑厚。他带着我拐了好几个弯才摘下了我的眼罩。映入我眼帘的是一间白色的更衣室,以及面前拿着一套衣服的纳拿巴。
“他们今年设计出了不错的参赛服,”纳拿巴微微一笑,“来吧,让我替你换好它们。”
公平起见,我们的参赛服装都是一样的:黑色的针织短袖和连帽夹克衫,深棕色的长裤和柔软的黑色系带皮靴。我的腰间系着坚韧结实的牛皮皮带,右边的腰上别着“掠夺者”——那把可以夺取任何生物生命的黑色手枪。组委会还给每个人配了一个黑色的帆布包,里面放着一些最基础的物资,规定只有在抵达竞技场时才能拆开查看。
贴身的短袖是半高领的,足够让我藏起颈上的自由之翼。纳拿巴坚持让我戴着它——她坚信父亲的遗物能够给我带来好运。
“地下区的,到你了。”一个尖厉的声音忽然响在了门口,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一个穿着白色连体工作服、皮肤黝黑的女士站在了准备室的门口,用指关节敲了敲玻璃幕墙,示意轮到我了。
参赛选手需要植入追踪器,这是传统,目的是更好地追踪定位选手的位置——虽然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便利组委会回收他们的尸体。
“祝你好运,艾瑞斯。”
纳拿巴替我整理好了衣服,把我的头发在脑后夹好,然后恋恋不舍地抱了抱我。我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会的,纳拿巴。谢谢你。”
我跟着女护士进了医疗室。这是一间纯白的舱室,中央放着一把类似牙医诊所都会有的躺椅。我按照女护士的指示躺在了躺椅上,把袖子撸了上去。
“轻点。”我犹豫了一下,小声地嗫嚅道。
女护士挑了挑眉,下一秒闪着银光的针头就扎进了我的小臂皮肤。酸酸麻麻的感觉顺着神经和血管蔓延而上,我瞬间觉得整个胳膊都变得冰凉了起来。哔的一声响起,她拔出了针头,注射了追踪器的皮肤下方闪过转瞬即逝的蓝色荧光。她大手一挥,示意我可以出去了。
我穿好外套,背起背包,跟着组委会的人走向走廊尽头的出发室。我每走一步,都感觉小腿在发颤,心脏更是扑扑地要跳出胸膛。
工作人员打开出发室的门的时候,我的思绪依然游离在外,直到看到了肯尼,才被重新拽回了地面。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我不能出现在这里吗,小鸢尾花?”肯尼慢条斯理地说道,“作为导师,我有对你们最后的探视权。”
“不,我是说,”我垂下了眼眸,“你为什么不在利威尔那里?”
肯尼楞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他把手插在兜里懒懒地说:“是那家伙让我过来的,他觉得比起他自己,你更需要我的陪伴。”
“才不需要。”我红了脸,嘟囔着把头别向了一边。肯尼没有说什么,短暂的沉默后,他像纳拿巴那样伸出臂弯拥住了我。
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钻进了鼻腔。肯尼身上的味道和利威尔的很不一样。我不喜欢,可此时此刻我也不想推开他。
“小鬼,都记住了吗?我早上说过的话。”
“远离宙斯角。找到水源。还有……找到利威尔。”我哑着嗓子,轻声说道。
远离宙斯角是为了避免一开始丧命的搏杀,找到水源是为了存续自己的生命。至于找到利威尔……这个建议很微妙。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一开始必须分开行动,然后再重新找到彼此。肯尼很聪明。他不想让其他选手联合起来攻击我们两个,但同样知道联盟对我们的重要性。
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地下区的“明星恋人”啊。
“嗯。记得不错。但是你忘了我对你最初的建议。”肯尼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
“活着回来。”
“你对利威尔也是这么说的?”
“啊,是啊。你们两个,总得给我回来一个吧。”
肯尼笑了出来,却不带有玩笑的意思。他低沉的嗓音有那么一瞬间让我想起了我的父亲。我的心猛地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归于了平静。
“知道了,快点放开我,你这个老色鬼。”我轻笑了一声,把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
肯尼低头看着我,咧开嘴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不羁的笑:“我相信你的判断,小鸢尾花。”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出发室内的扩音器提醒我该出发了。引导员指示我站在了圆形的金属板上。一个圆柱形的玻璃罩子从我的头上缓缓落了下来,把我和肯尼分了开来。
神经开始痛苦紧张地扭在一起,心脏更是要跳出胸膛,但是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勇气与自信仍然让我握紧了拳头,昂首挺胸地站着。金属板在肯尼的注视下缓缓上升,把我送入了一片黑暗。我不断地做着深呼吸,直到一丝亮光跃入了我的眼睛,然后是响在耳边的呼呼风声。
“女士们,先生们,第七十四届饥饿游戏,现在开始!”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片宽阔的草地和远处墨绿色的森林,不同于雾气弥漫的米特拉斯中心,这里的天气很好,阳光均匀地洒在二十名参赛选手身上,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不知名的野雀的啁啾——我的大脑开始运转——生物的气息意味着我至少不会饿死,只要我能搞到用来捕猎的武器。
贡品选手们彼此间隔大约五米。我快速地扫了一眼身旁的两个选手,似乎是尤比亚特的女孩和卡拉尼斯的男孩,他们也睁大了眼睛打量着周围,脸上微微有些迷茫。
利威尔在哪里?
女播音员开始倒数六十秒了。只有在六十秒后我们才能离开金属板,不然就会被底下埋着的炸弹炸个粉碎。我急切地搜寻着利威尔的身影,终于在还有四十五秒的时候锁定住了他。他在离我间隔六个选手的位置上。他显然也看到了我,暮霭一般颜色的眼睛沉沉地看向我,冲我点了点头。
三十五秒。我抓紧时间,开始更加细致地打量周围。
宙斯角是一个银色的、颇有设计感的不规则几何体,看上去很像一艘船——一艘盛满了所有野外生存所需要的诺亚方舟。前排放着一些简单的物资,比如压缩干粮和塑料布之类,后面放着前四区选手们最爱的各类武器,甚至包括一根金光闪闪的三叉戟。我几乎是立刻就看到了闪着银色光泽的弓箭,一看箭羽那坚硬的羽毛,我就知道那绝对是最适合我的武器。
可肯尼不允许我去拿。我身材娇小,跑得很快,但是眼红它的不止我一人。它偏偏在宙斯角靠近内圈的位置上,拿到它意味着我必须做好付出生命代价的觉悟。
或许肯尼会去恳求赞助人,替我搞到一把弓箭?也许赞助人的弓没有这把好,但是我冒的风险会小很多。
十五秒。
没有时间去思考了。我把目光从宙斯角收回,重新投向了远处的森林。幽深的树林在风中荡漾起阵阵松涛,仿佛在邀请我探寻秘境。我最后一次理顺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片漆黑,把因为紧张而沁出来的汗紧紧攥进手掌。
三、二、一!
刺耳的铜锣声在耳边响起,我迈开腿,目不斜视地朝着森林跑去。风呼呼地刮过我的耳畔,把我薄薄的鼓膜刺得生疼。跑!我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字。我感觉我的胃像搅拌机一样搅拌着早上吃多了的早饭,甚至让我有些想吐。但我丝毫没有放松自己的脚步,忍着恶心继续跑了下去。
跑到不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刀刃碰撞和嘶吼的声音,我心一惊——难道他们那么快就拿到武器了吗?我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个阴影就掠过了我的头顶,重重地摔在了我不远处的前方。我又多跑了几步,惊恐地发现那是一个女孩的身体。她的喉咙被割开了,正汩汩地流着血,眼球像是要爆裂一般向外凸起着,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甘。
是那个尤比亚特的女孩。她死了。
我停下了脚步,僵硬地转过了头,看到了奥尔福德黑皮肤的高大男孩缓缓直起了腰,右手握着一把沾了血的长匕首。他伸出舌头舔舐掉了刀上的鲜血,咧着嘴角挑衅似的看向我。我惊叫了一声,慌不择路地朝前跑去。
右耳边传来了异常的嗖嗖响声,我缩了缩脖子,微微偏过头,一把闪着银光的刀子几乎贴着我的脸颊划过,没入了我前方的草丛里。我感觉一些热乎乎的东西从脸上渗了出来,肾上腺素立刻蹭蹭地飙升起来。好险!我抹掉了脸上的血,回头看了一眼发起攻击的奥尔福德选手,那男孩皱着眉,脸上露出了不悦的表情,却并没有追过来的意思。看起来这是他唯一的武器了,要想继续干掉我,他必须重新返回宙斯角。
还好,还算幸运。
没有人追上来,我在十米外的草丛里找到了那把匕首,紧紧地握着它继续跑向森林。隆隆的炮声又在耳边响起,加上刚刚的五声,一共是整整九声。饥饿游戏的比赛开始不到一分钟,就有将近一半的人死在了起点。
我不知道这对侥幸脱逃的我来说是好是坏,但我坚信利威尔一定没有死。他可能会成为前三区选手首要的攻击对象,但凭他的实力与头脑,一定会躲过那些明枪暗箭,顺利地抵达森林。因此,尽管思绪纷乱,我仍然没有放慢脚步,而是继续一头扎进了密林之中。
耳边渐渐只传来鸟儿们的啼叫与枯枝被踩断时的嘎吱声,我放缓了脚步,慢慢把紊乱的呼吸调整到一个均匀的状态。大概慢跑了将近一小时后,我终于停下了脚步,靠在一棵粗壮的白蜡木旁喘气休息。
确保四下无人后,我忐忑地打开了肩上的帆布背包。包里只有一小盒火柴、一个空水壶、一小块压缩干粮和一小捆白色尼龙绳。没有睡袋。
太抠门了吧!我又失落又愤怒地心想。每一位选手的外套和裤子都做了防火防寒处理,但是在气温骤降的夜晚,没有睡袋的保护也一定不会好受。我又想起了宙斯角最前面那块被我忽视了的的塑料布,心里稍稍有些后悔刚刚的傲慢。我应该拿了它再跑的,至少可以用它和尼龙绳做一个简易的睡袋。现在的我要什么也没有地去熬过一个个寒冷的夜晚。
我叹了口气,把拿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了包里,顺便把匕首用皂角叶擦拭干净,在一旁的白蜡木上刻下了一个V形标记。我抬起头,眯起眼睛大概判断了一下方位,继续沿着峡谷下坡的地方走了下去。
V形标记是我和利威尔商量好的符号。我是V,他是A。在进入森林后的三小时开始做标记,主要是为了在掩人耳目的同时方便我们找到彼此。在正确的标记中我们也会掺一些错误的诸如Y和U之类的标记,但是只有我们彼此知道正确的符号究竟是什么。我们的目的地是一致的,那就是水源。缺水会导致人体电解质紊乱血液浓缩,最终像具干尸一样被活活渴死。在森林里,没有水,我们将会寸步难行。
我的嘴唇有些轻微起皮,指尖也略略有些发麻,这已经是缺水的轻度表现了。我用牙齿咬掉了那些死皮,淡淡的血腥味在我的舌尖化开。我强迫自己不要去舔嘴唇,因为唾液中的淀粉酶会加速分解嘴唇黏膜,让我的嘴唇变得更干。
我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想着利威尔。我相信他没有死,可他一定会按照肯尼嘱咐的那样来找我吗?在跑进森林的时候我并没有看到他,或许他是在跑向森林的途中被其他区的选手缠住了,或许他并没有听肯尼的,而是把最初的目标放到了宙斯角上。
现在想来,直接冲向森林的选手似乎并不多,除了我,剩下的就是亚鲁凯鲁的男孩和女孩了。只有我们这群看上去很弱的傻瓜才会远离纷争,抱着一小盒火柴、一个空水壶、一小块压缩干粮和一小捆白色尼龙绳冲进错综复杂的丛林。
哦,我比他们幸运一些。我还有一把差点要了我的命的锋利匕首。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的状态还不算太差,除了有些轻微脱水之外,体力还算得上充沛。如果遇到想要了我的命的敌人的话,立刻投入战斗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最好不要。我现在只想专注找到水源,多拖一分钟,我就少一分钟的生存时间。
我循着潮湿的土壤和茂盛的植物,在途经的树上做了无数的标记,但始终没有找到水源,反而越走越深、越走越偏。我有些气馁,难道是我的判断出现了失误吗?但是不论是父亲,还是训练课的教官,都告诉我应该往湿润的地方去找的啊。
黄昏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降临,橘色的太阳余晖在细密的松针间隙投下阴影,林间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冷潮湿起来。我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确信不能在夜晚降临前走下去了。但是我总有一种再走一步就能看到水源的直觉。挣扎过后,我决定再走半个小时,如果半小时后再找不到的话,我就立刻停下脚步。
我带着这一点可怜的期待,继续沿着幽暗的光芒探寻了下去。我在心中祈祷着上天能眷顾给自己一些好运气,同时又担心自己的好运是不是在刚刚的宙斯角就用光了。在纠结之中,一大丛漂亮的紫色鸢尾花忽然映入了我的眼帘。我的眼前倏然一亮,绝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代表我名字的鸢尾花,而是因为鸢尾属的植物喜水,看到它们就意味着我离水源更近了。
心怦怦直跳。我继续坚定地走了下去。终于,在拨开一片灌木丛后,我看到了今天为止最美丽的景象——一片澄澈的蓝色湖泊旁,紫色的小花静静地绽放着,冲我摇曳着甜美的笑脸。
小鸢尾花兴奋地尖叫着,扑向了小鸢尾花们。
我从湖里捧起一掬水,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尝了尝,似乎并没有别的异味。我并不急着喝水,而是拿出水壶——谢天谢地,它里面有一个用以过滤的内胆——灌满了水。在耐心等待滤网把所有的杂质都滤完后,我才放心大胆地抱着水壶喝了起来。
在喝完整整一壶水后,干得冒烟的嗓子终于有所好转。我又装了一壶水,然后把压缩干粮浸湿泡软,小口小口地吃了下去。压缩干粮在我充满水的肚子里一点点涨开,我只吃了一小点就产生了饱腹感。我把剩下的干粮仔细封好,和水壶一起放在了背包里。它们现在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我没有在宙斯角抢到任何东西,背包里也没有任何可以作为睡袋的物资。太阳快要下山了,穿着单薄的衣服睡在潮湿阴冷的地上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我在水潭周围找到了一棵粗壮的、枝叶葳蕤的榉树——它看起来是个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我从包里拿出绳索,把一端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端绕在了树上,踩在枝干上慢慢向上爬去。靴子的底部有轮胎纹,摩擦力足够大,山毛榉树干的分叉也很多,因此并不难爬。我手脚并用地爬到了离地约十公尺的一根横木上,它足够坚硬,也足够隐秘——翠绿的山毛榉叶子能够很好地挡住我瘦小的身形。为了防止掉下去,我并没有解开腰间的绳索,而是顺势把自己和山毛榉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倘若我的父亲看到这一切,我相信他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当初那个爬树会颤抖的女孩,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爬上三层楼的高度了。
在做完这一切的时候,太阳正好落下了最后一点余晖。我的头顶上奏响了艾尔迪亚的国歌,国徽跳了两下,第一天牺牲的选手们的头像映在了寂静的夜空之中。艾路米哈的男孩,尤比亚特的女孩、凯洛鲁巴的女孩……一共九个,都是在宙斯角的争斗中死去的。前三个区的职业选手死去了一个,这令我有些惊讶。而有的诸如托洛斯特、卡拉尼斯和希甘希纳这些边缘城区,他们的选手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但正如我猜想的那样,利威尔活下来了。虽然我们一直都没能碰面,但是此时此刻没有看到他的头像出现在荧幕上,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地下区会为我们而骄傲,肯尼和纳拿巴也会为我们而骄傲。我们——才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打败。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稍稍掠过一丝自豪。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否有摄影机在跟踪我的一举一动,但是倘若那如眼睛般的球状监控器扫向我,一定可以看到在寂静的夜空里,一个像猫一样的女孩藏匿在枝丫间,微睁着绿色的杏眼,扬着薄唇,仿佛在说:
“看呐,职业区的选手,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