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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知己莫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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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李养怡出院了。
接她出院的人依旧是李循轲。
“阿轲,我想回自己家。”
“那怎么行,你妈还在外地工作,你要是回去就又是一个人。爷爷特地交代了要让你回家。”
“真的不用麻烦了,每次回去都麻烦陈姨做一大桌子菜。”
“反正陈姨已经做好了,你不去岂不是浪费?还有,爷爷都多久没见你了,他很想你的。”循轲说着就背上李养怡的挎包,推着她出了病房门,说到:“走吧走吧!”
医院大门外,早有司机将车停好等待,李循轲打开后座车门,做了一个“请”的绅士手势。李养怡无奈地笑了笑。
汽车到达大院门口,映入眼帘的是石碑上金色的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穿过两边带有绿化林的水泥路,眼前出现一个操场,有士兵列者整齐的队伍跑操。一栋栋独立的别墅就矗立在操场的后面。
汽车在中间的一栋别墅前停下,司机下了车帮他们拿行李。
进门映入眼帘的是满满的中式风格装修,光滑的红木地板,军绿色的老式沙发,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烈水淬魂》。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短袖的老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正在看,见养怡来了,摘下老花镜笑呵呵地说:“唉哟,养怡来了!”
“是啊爷爷。”
“你可有段时间没来了!可把爷爷想死了。今天啊我叫陈姐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
“谢谢爷爷。”
“跟爷爷客气什么!”老人的眼睛弯着月牙形。
炸至金黄色的鳜鱼盛在椭圆瓷盘里,淋上热腾腾的芡汁,瞬间发出吱吱的响声,再放上炸好的松子和鲜艳的水果粒,香味扑鼻的松鼠桂鱼就上桌了。
饭桌上,爷爷问养怡:“养怡,你今年是十七岁吧?”
“嗯。再过几个月就满18了。”李养怡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回答。
“好啊,好。你是10月份的生日,循轲比你晚了一个月。18岁生日爷爷来给你办怎么样?”
“啊,不用这么麻烦。”李养怡一直都不太注重形式上的东西。
“唉,那不行,18岁生日很重要的,是你的成人礼啊,到时候啊就在交谊厅里举办,叫上几个你的好朋友,到时候你们还可以跳舞啊。”
李循轲在一旁附和道:“你就答应爷爷吧,我还想要18岁生日宴会呢!你要是不办我也没了。”
“那好吧,谢谢爷爷!”
午后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缝隙投射在身上,却并不有一点晃人。
很久很久以前,忘记了有多久。
和母亲刚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李养怡才9岁。她那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要从一个自己生活了九年的地方搬离,离开熟悉的学校和朋友,来到这个陌生的沿海城市。
如果说每个人从小换言之从某个还不算成熟的年龄开始,就能对自己有比较中肯的认知的话,那么李养怡那时已然能够认清自己的性格虽不算活泼但也不至于太内向,只是她不太喜欢跟没有意义的人和事产生过多交集,自然不喜欢跟没有过多交集的人和事产生一段关系。她和周围人的关系就跟她对这座城市的认知一样,陌生而无聊。
直到有一天妈妈领着她到了一个院子里,她的面前站着一个穿藏青色海军军装的人,袖口上有三条粗黄杠缀一颗麻面五角星——那时候的爷爷还没有白头发,不过和现在一样和蔼可亲。一看到养怡就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就是小养怡啊!”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比她矮一点儿的小男孩,过来就跟她握手:“你好,我叫李循轲,是第二十一师海军岸防团列兵,很高兴认识你!”
李养怡只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搞笑。
后来他们俩上了同一个小学,只不过阿轲比她小了一级,他们俩只差几个月,李养怡从来没有因为自己高阿轲一届而嘲笑他,不过他自己却似乎很在意这件事。
在李养怡六年级那年,李循轲以每门考试都取得A+的成绩成为了那年全校唯一一个跳级的学生,由此他们同时上了当地的一所初中。
养怡喜欢化学,每次考试化学都是年级第一。
每次放学,他叫养怡回家的时候,她总是扔给他一句话:“让我写完这道题。”
在循轲眼里,热烈和严谨同时被赋予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李循轲过生日,他提出要去坐大摆锤。
李养怡鄙夷地问他:“你不是最怕大摆锤吗?”
“就是因为害怕,所以我才要在15岁的生日这天战胜它——当然是在你陪我的前提下。”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
“啊,为什么?”
“我怕你吐我身上。”
“什么啊?”李循轲做了一个生气的鬼脸。
说是这么说,她自然不忍心让他孤身犯险。
就像是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天神操控一般,在离心力影响下的大摆锤所过之处狂风阵阵,连地上的树都被震得摇摇晃晃。
耳畔有风簌簌地擦过,身体在极速的推和拉之间转换,周围的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不过都没有身边的李循轲来得撕心裂肺,李养怡觉得既丢脸又好笑。
一起上了高中以后,由于母亲工作不再那么忙碌,李养怡从大院里搬回了自己家,不过他俩还是经常安逸地待在一起整个下午。
温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撒在李养怡起伏不定的侧脸,那是李循轲见过最好看的山脉,风吹起她的发梢,每一根飘动的幅度都恰到好处,就像小小的锤击中了他心里的鼓。
“……所以这道题选B是因为它们二者的结构不同,懂了吗?”李养怡的目光从卷纸转移到李循轲的脸上,恰好停在了他凝滞的眼睛。
墙上的秒针走过三格——“哒、滴、哒”。
他的眼神慌忙地闪躲了一下,说的话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地往外蹦:“呃,懂……懂了。”
“你——真的懂了?”李养怡皱着眉问。
“真的懂了。”他郑重而肯定地回答,却心虚得好像不懂一样。